(二十一)
嚴卿收拾完東西,帶著陸戎歌的衣物去了駕校,他先找到了駕校負責人的辦公室,表明自己要退學。
負責人不解地問:“你要退學為什麼不讓你的教練來辦手續?”
嚴卿回答:“我不需要退學費,只要登出學員名額就可以。”
負責人表示:“哪怕是登出學員名額,也需要通過教練來辦手續,駕校的規定擺在這,不能隨隨便便取消學員名額,你的教練是誰?”
嚴卿無法,只能說出陸戎歌的名字。
負責人說:“你等一會,我跟你教練打個電話。”說完,一通電話打到了陸戎歌那。負責人簡單地說了一下嚴卿的情況,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負責人露出驚訝的神色。
“是麼?好的,我知道了。”
負責人掛上電話,問嚴卿:“你退學的事,你的教練不知道?”
嚴卿回答:“對。”
負責人表示:“那這手續就更不能隨便辦了,你教練現在正在過來,你先在這等一會吧。”
嚴卿因為負責人的這句話而感到意外,他以為經過了昨天的事,陸戎歌肯定是不願再見他的,所以一個人跑到駕校取消名額,可負責人卻說,陸戎歌現在正在趕過來?
陸戎歌來得很快,不消五分鐘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氣勢洶洶地推開了,他掃了辦公室一眼,在沙發上見到了嚴卿,對著負責人說:“我和學員之間有點誤會,說清楚就好了,這學不退。”說完,不顧嚴卿的意願,握住他的手腕就往門外拖。
陸戎歌的手握得很緊,勒得嚴卿生疼,但他一句話都不說,任由陸戎歌拽著走。
陸戎歌將嚴卿拽到一處僻靜處,這才鬆手,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問:“你什麼意思?”
嚴卿聽出陸戎歌聲音裡隱忍的怒氣,無措地捏緊了手裡的袋子,低著頭不敢與陸戎歌對視。他將手裡的袋子遞到陸戎歌的面前說:“你的衣服都在袋裡,還有我家的鑰匙……如果你暫時沒地方落腳,可以住在我家,我搬去父母那住。”
陸戎歌氣樂了,將嚴卿手中的袋子扔到了地上:“這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法?你以為自己在打發叫花子?”
嚴卿不知道陸戎歌的怒氣從何而來,無措地辯解:“我沒有。”
陸戎歌氣得要命,嚴卿昨晚突然來那麼一出,殺他個措手不及,不等他想清楚,對方就逃了,還把他掃地出門!
“你就是這樣當老師的?親完就跑,有沒有一點責任心?你就是這樣給學生做榜樣的?”
嚴卿羞愧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戎歌追問:“說話!你現在是什麼情況?為什麼要親我?你要追我麼?”
答案……
自然是否定的。
“對不起。”
陸戎歌氣急敗壞地說:“既然你不準備跟我在一起,為什麼又要親我!你在玩我麼?”
嚴卿埋著頭一句話都說不出。
陸戎歌看著嚴卿這幅樣子,失望透頂,心寒得要命:“隨你的便,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老子不陪你玩了!”
他說完就要走,突然從轉彎處拐進來一位中年婦女,面容姣好,打扮得很時髦,料子卻不高檔,眼角和皮膚也都出現了細紋。對方在見到陸戎歌後,眼前一亮,踩著高跟鞋就踏踏踏地走了過來。
陸戎歌想躲已經來不及了,臉色更差了一分,等對方走近了沒好氣地問:“你怎麼來了?”
中年婦女傷心地說:“媽媽打你電話打不通,就只能到駕校來找你了,戎歌,你可替媽媽做主啊,你林叔又去外面找小女人了。”
陸戎歌暴躁地問:“他在外邊找小女人你不去找他,跑來找我幹嘛!”
陸母聞言就開始掉眼淚:“媽媽就你一個能依靠的男人,不找你還能找誰呢?你弟弟今年才六歲,要是知道了這事,得有多傷心啊,戎歌,你可得替媽媽做主啊!”
陸戎歌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再看了看嚴卿,覺得這世界真他媽操蛋。
兜兜轉轉,永遠站在原地,永遠是這些糟心事!到哪裡都逃脫不了!
“行啊,你們都不肯讓我好過是吧!那這日子就別過了!”
陸戎歌將地上裝著衣物的紙袋一腳踹飛,隨後將手機重重地砸了出去。他前段時間發脾氣砸碎了手機螢幕,這次更狠,直接報銷,電池什麼的全都摔出來了。
“你要怎樣才能不來找我?一隻手?一條腿?還是要我的一條命?”
不等陸母回答,陸戎歌就替她做了決定,一拳往邊上的石柱上砸。
“咵”地一聲,能清晰地聽到骨頭撞擊石柱發出的清脆聲響,可陸戎歌就像毫無知覺一樣,準備繼續往牆上砸。
陸戎歌平時待人處事都是笑眯眯的,突然情緒爆發,陸母直接就嚇呆了,根本來不及作出其他反應,還是嚴卿反應快,迅速撲上去抱住了陸戎歌。
“戎歌!”
“滾開!”
陸戎歌怒氣衝天,用力要將嚴卿甩開,可嚴卿此時也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顧地抱住陸戎歌不肯不撒手。
陸母從震驚裡回過神來,連忙道:“戎歌,你別衝動!媽媽現在就走!現在就走!”她一邊說一邊往後退。
陸戎歌狠狠地盯著母親,直到確認她真的離開,情緒才漸漸平靜下來,用力扒黏在他身上的嚴卿。
“放開!”
嚴卿緊緊地抓著陸戎歌背後的衣服,渾身發抖,聲音都染上了哭腔:“戎歌……”
這要放在平時,陸戎歌肯定得心軟,可他這會將嚴卿一塊恨上了,說話當然不會好聽。“抱著我幹嘛?你不是很能麼,不想負責任,那還不快滾?”
嚴卿將臉埋在陸戎歌的肩上,一晚上的折騰令他心力交瘁,而陸戎歌方才的爆發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抱著陸戎歌泣不成聲:“戎歌,我該怎麼辦,我不想你陪著我一起下地獄。”
他想留,卻不能留,他想逃,陸戎歌卻不准他逃,他束手無策,無處可逃。他已經完全亂了,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只想將選擇權交給陸戎歌。
陸戎歌推開嚴卿的手僵住了,頓了一會,還是伸手推開了他。
嚴卿身上的勇氣都在說剛才的那句話後就用完了,輕易就被陸戎歌推開,只能摘下眼鏡,用手捂住眼睛,不讓陸戎歌看見他狼狽的模樣。
陸戎歌不肯放過他,用手扒他捂著眼睛的手,嚴卿不肯放,他就加重力道,拿出誓不甘休的架勢,最後嚴卿認輸了。
他鬆開手,雙目低垂看著地面,不敢與陸戎歌對視。
陸戎歌認真地看著眼前的人,眼眶通紅,睫毛濕漉漉的,像是蘸了晨露的蝴蝶翅膀,一煽一煽的。那個曾經強勢地對著他說出“上課不准睡覺”,“不准打遊戲”的人早已不翼而飛,此刻的嚴卿就像是一隻被拔光所有羽毛的大公雞,自慚形穢,脆弱得要命,用不著別人說上一句,就恨不得一輩子躲在窩裡不出來了。
陸戎歌突然覺得這樣的嚴卿讓人心軟的要命。
他將嚴卿适才捂著眼睛而濕漉漉的手緊緊握在掌心,將他重新抱回懷裡,堅定地在他耳邊說:“你別怕,有你在,我不怕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