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春花
便在慕夕瑤于氏床前侍疾,宗政霖忙於政事滯留宮中之際,宮外些許消息暗地裡穿堂過室入了太后耳中。
「赫連氏悲傷過度,病得起不來身,老六怎地也沒回去探看?」金太后詫異。
要說一眾皇子裡最講規矩,莫過於宗政霖。此次赫連氏病倒,怎地沒聽他提及?即便是政事繁忙,日日裡在御書房衙門兩邊忙活,尋個間隙回去看上一看,與府裡嫡妻說幾句貼心話,這功夫總該是有的。
「老祖宗,外間言說殿下恐怕還不知情。當日殿下因側妃之事先行離去,六皇子妃是那之後才出的事兒。」
金太后眉頭一皺,掃過底下回話之人,心底知曉這又是個挑撥生事兒的,可道老六自身也有過錯。莫不然,怎會被人抓了話頭。
「老六家側妃又是怎生一回事?」
「這……臣妾卻是沒聽人說。」
淡淡瞥她一眼,太后心裡暗自定了主意。
慕氏那丫頭本心不壞,非貪得無厭之人。多些偏寵應是沾了子嗣光彩,可如何也不能壓在府裡皇子妃頭上。尋幾個新鮮玩意兒分分寵,正正規矩是正緊。老六自身規矩是不差的,點撥一二,響鼓哪用重錘。
便是如此,諸皇子身側才突兀有了兩名宮婢。卻是太后不好刻意太過,引來皇子間私下攀比,便是一碗水端平,各自有份。
兩日過後,傳回奉安宮消息卻讓原本不甚在意的太后,面色有些難看。
「只太子收了房?」這是說其餘皇子太守規矩,守著禮制沒有成事;還是只東宮太子領悟她意思,隨性放手施為?
「傳哀家懿旨,沒收用的,通通賜了做侍妾。」宮裡不願,便帶回府去。
宗政霖執筆批閱文書,聽衛甄言及此事,面上一片平靜。
太后欽賜侍妾,與齊氏等人又有不同。送回皇子府是一定,至於安置……
「讓田福山將人送進芳華苑中。」
赫連氏院子裡輕易不進人。小女人丹若苑裡,更是絕無可能。剩下蘇側妃……卻是恰到好處。
老爺子不是讓幸了那女人。如今太后又塞人進府,正好湊到一處。依蘇藺柔脾氣,想來不會叫他失望。
衛甄領命下去,對即將入府兩名婢女,唯剩嘆息。人是放在宮裡幾日沒錯,可殿下壓根兒沒給面見機會,更何論近身伺候。這幾日過去,主子連二人姓氏都不知曉,顯見是全不曾放在心上。
進府過後,還有個更厲害的瑤主子萬萬招惹不得。這富貴之路,也不是誰人都能走得。就不知兩女是否聰明,或是沾染上宮裡許多歪歪心思,一心想著如何爬床。
上回使了手段算計殿下之人……衛甄摸著腦門兒仔細回想,似是被殿下極不待見的齊氏?好似唐家兩姐妹也不甚得殿下歡心。如此一想,忍不住將府裡眾人統統過上一遍,得,殿下眼裡還真就只瞧得見愛花樣疊出的丹若苑那位。連自家沾親帶故的表妹,都給收拾得早不知去了何處。
慕夕瑤笑得眉眼彎彎,一搖三擺扭到近前,捧著手爐塞給風塵僕僕進門的男人。
諾,她等的猴子到了。
「殿下,妾想著見您一面真不容易。」小嘴兒一翹,背著身後慕大人和于氏就是一個嬌俏媚眼兒,輕飄飄對著人飛了過去。
宗政霖凝著眸子深深打量她兩眼,這女人兩日不見,見了人就作怪?懷裡被塞個姑娘家彩釉手爐,宗政霖絲毫不自在也無,一臉嚴肅開口便是訓人。
「手這樣涼,為何不好生暖著。」說著便原樣送了回去,解了披風交予墨蘭,之後帶著慕夕瑤進屋問候兩老,一屋人到廳裡坐下用飯。
「殿下,多用些。知道您愛吃,娘親特意吩咐,多做了些。」替宗政霖夾了芹菜肚腩,又添了兩筷子雞絲燴雲台,慕夕瑤朝他眨巴下眼,眉眼間俱是笑意。
宗政霖真心挑食!味重味苦的蔬菜,六殿下不樂意主動食用。無奈遇了慕夕瑤,這主不怕六殿下冷臉,每每都會存心搗亂,使勁兒往他碗裡夾菜,就怕添得少了,她一番「心意」大Boss體會不到。
鬧得多數時候于氏都以為那幾樣小菜,六殿下尤其鍾愛。這不,到了如今,宗政霖每回登門,必定有他「喜愛」的飯菜。
宗政霖對著于氏有禮謝過,伸了筷子吃得鎮定自若。餘光瞥見那女人埋頭喝湯,實則掩了動作,唇角笑意再分明不過。六殿下眼眸深處沉靜深邃,心裡作何打算,便是夜裡慕夕瑤才有了切身體會。
這男人若是記起仇來,心胸當真狹窄難言。這話擱六殿下身上,尤其管用,甚至遠比尋常男人貼切得多。
于氏看他二人時時處處透著和氣,心裡對小女兒這婚事真心滿意。只可惜大女人少了這等福氣,便是在尋常人家裡,居然比不得皇子府後院日子好過。
于氏一輩子老實人,哪裡知曉她心裡嬌氣得不像話的小女兒真正厲害之處。何止皇子府後院,便是之後換作宮裡,於慕夕瑤而言,也是好日子一如既往,誰也攔她不住。
用過飯喝了盞茶,慕大人心知肚明殿下來此為的是甚。對於自家女兒得殿下恩寵,自然滿心都是樂見。攜了于氏藉口離去,讓他二人私下裡說話。
宗政霖徑直牽了慕夕瑤進得廂房,已是習慣與她單獨一處,抱了人親近些說話。
「嬌嬌這淘氣性子,到了如今竟帶著兒子胡鬧。嗯?」尾音一挑,慕夕瑤便趴在他懷裡笑得咯咯打顫。
「宮裡小婢,容色不及妾豔若桃李,身段更是離玉體妖嬈差得遠了。殿下,您收妖時候,可得比著妾這般花容月貌,尋了真妖精才好。沒得受人蒙蔽,壞了您道行。」
說著拉了面巾,半遮半掩,只露著雙秋水明眸在外,朝宗政霖秋波頻送。完了似還覺著不夠,站起身甩著帕子挺胸轉上兩圈兒,在六殿下眼皮子底下各種搔首弄姿,自個兒還沒鬧騰夠,已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趁她一不留神,宗政霖長臂一展,抓了人緊緊貼在懷裡,屈指敲敲她腦門兒。這女人鬧得,自個兒都看不下去。
怎地越扮越像盛京城裡,扶在二層圍欄上的青樓粉頭?
慕夕瑤皺起眉頭,暗自不甘竟會跑調。這戲演得,太丟份兒了……倘若真像了陳圓圓之類還好,可惜方才那模樣,怎麼看也只算得上「春花」「秋桃」之流。
「殿下,方才那齣不作數的,您只當沒見著可好?」自覺丟了人,慕夕瑤拽著人衣襟強行耍賴,嘴裡是央求,面上卻各種瞪眼兒脅迫。
宗政霖摟著她腰肢,鳳目裡笑意流轉。
這寶氣妞妞,便是犯傻,也招人疼愛。扮花妖不成,這會兒乾脆氣急敗壞,強橫霸道壓著他不依。百般情態,竟是風情變幻,無一重複。
如她這般喜形於色,坦誠示人,宗政霖最是稀罕。
別說宮中小婢,便是尋遍大魏,能讓他心甘情願被女人抓著錦袍,如此沒個規矩,也只唯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