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不想一個人

　　下一秒——

　　接過秦黛遞的餐巾紙，紀苒柚原本顧及形象想把板栗瀟灑吐出來。吐到一半了，她又捨不得溢了滿嘴的香氣，偷偷摸摸往回捲的同時，忘記了自己正在「負傷中」……

　　「咔噠」一聲清響，紀苒柚倒抽一口冷氣，「嘶嘶」喚著磕牙疼，周圍的目擊者則是「噗嗤」破了功。

　　此起彼伏的笑聲中，饒是顧沉素來心思淡然，此刻也倚在桌旁，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精緻的五官躲在黑框眼鏡後，顧沉噙笑的目光掠過她美人尖下纖長抖動的眼睫，小巧的鼻梁淡色的唇，最後停留在那白皙透紅的耳廓……

　　「扣扣，」屈指敲了敲紀苒柚的桌面，顧沉坐下，看向她，「組隊？」

　　明明是詢問的語氣，當事人卻讀出了一絲肯定的意味。

　　囫圇吞下那顆板栗的過程中，紀苒柚權衡了一下被大神對比得低分慘，還是自己這個無頭蒼蠅根本找不到題目比較難過……一邊擦著零落在書上的碎屑，她一邊利落報出一串數字：「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可以記一下。」

　　覺得哪兒有點不對，紀苒柚頓了頓，客氣地換個說法：「或者你報一下你的聯繫方式，我來記也可以。」

　　態度誠懇，臉上寫著恰到好處的討（狗）好（腿）。

　　然而，對方並沒有反應。

　　只是斂著眉目靜靜打量她，打量得紀苒柚耳根越來越紅，摸著臉頰想問是不是有髒東西，顧沉這才搖了搖頭：「我有，只是通知你。」

　　只是，通知，我？

　　「通知？」

　　不知道是習慣主宰筆下人物，還是對他那種一向的篤定不滿，紀姑娘愣了一下，隨即認真擰了秀眉：「為什麼是通知？」

　　「為什麼不是？」

　　「你就這麼肯定我要和你組隊？萬一我不想和你組隊，我想一個人——」

　　被秦黛戳好幾下手背，紀姑娘轉向室友：「黛比，難道你覺得我說錯了？」

　　秦黛小心瞄了眼仿佛置身事外的顧沉：「……」

　　＃您沒錯，您開心就好＃

　　徐巍跟同款表情，程絲絲表示「厲害了我的柚子」！

　　在文圈總攻慣了，也不覺得自己語氣衝，可紀苒柚重新望回顧沉時，就是不由自主軟了語氣：「隊要組，隊友還是要懟嘛……剛剛說到哪兒來了？」

　　想了想，紀苒柚「哦」一聲，接著道：「萬一我不想和你組隊，我想一個人——」

　　「可是，」顧沉打斷，「我不想一個人。」

　　他的聲線一貫清淡，幾個字卻濃得幾乎凝住紀苒柚臉上所有思緒。凝得她只能呆呆看著他垂手拂了拂藍色格子襯衫的衣角，然後，抬頭直視自己，一字一頓地重複：「可是，紀苒柚，我不想一個人。」

　　明明是不想一個人組隊，但他的口吻太過較真，讓人堪堪生出幾分繾綣之意……自然，包括紀苒柚。

　　下巴差點扶不住，徐巍剛驚了聲「老四」，便被顧沉一個輕描淡寫的餘光遏住。

　　窗外不知名的鳥兒比人自由，想啼就啼，唱著和煦秋日沖破雲層，乍地照出她的措手不及，映他眸底一片天光。

　　明亮驚人。

　　……

　　大三課少，除了雙週週二晚上的自由選修，基本都在早上。

　　辭去了學生會工作，閒下來的秦黛上完計量這一天，一直和紀苒柚待在寢室。下午看紀姑娘神采飛揚說自己的構思，晚上聽她和作者基友在群裡開語音八卦……秦黛玩著自己的遊戲，時不時朝她那邊看一眼，像是心不在焉，又像是想說什麼。

　　十點前終於碼完字，紀苒柚摘下耳機，起身去飲水機接水：「黛比寶貝你怎麼了？我可是把更新放上去了啊……別那麼複雜地看著我。」

　　「不是我怎麼了，」秦黛拉住紀苒柚，「是你怎麼了？」

　　紀苒柚一口水喝得莫名其妙：「我怎麼了？」

　　「你和男神啊，」瞇著眼睛回憶一下當時的場景，秦黛總算得了機會，分析得頭頭是道，「首先是男神，平時很喜歡獨來獨往的一個人，怎麼會要和你這樣的渣渣組隊，還不容反駁地說通知？」

　　「我怎麼知道……還有，為什麼叫我渣渣不叫我辣雞，辣雞好歹還能吃……」

　　「別插嘴，」捕捉到對方的不自然，秦黛若有所思，「然後就是你，平時和其他同學說話都嫌麻煩，怎麼突然嗆了男神，關鍵是男神也沒惱，還說什麼不想一個人……什麼鬼！！」

　　知道他摸襯衫代指自己那杯紅茶，也明瞭他那種強而無驚的氣場對自己的吸引大到可怕。紀苒柚心裡發虛，嘴上卻複讀機裝傻：「什麼鬼，我和他不是正常同學的溝通，還能是什麼？」

　　「說不上來，但眼神不對，反正不像正常，有點像是……」斟酌片刻，秦黛毫不客氣地用詞，「非貶義同流合污狼狽為奸朋比為奸通同作惡沆瀣一氣之後的明瞭。」

　　紀苒柚：「……」

　　＃目瞪口呆.jpg＃

　　＃這麼大的用詞，她還是那個接出「洛陽親友如相問，牧童遙指杏花村」的黛比寶貝麼＃

　　……

　　週末沒有回家的習慣，但紀苒柚每個月都會抽出一個三天。

　　往返機票，一個書包，去一個關係好至秦黛，都沒能問出來的地方。

　　恰逢國慶前，各種交通樞紐都加強了安檢延遲了時間，紀苒柚週日車打回學校，已經快下午四點了。

　　「兩斤獼猴桃，要軟一點，在寢室洗白白等您，比心。」

　　「水果街盡頭有一個老太太新開的糕點鋪子，杏仁酥賊好吃，柚子你好不容易出校門，回來可以買幾罐屯著。」

　　下了車在室友群報平安，紀苒柚等紅綠燈的空當，秦黛和程絲絲的消息接踵而至，她一一回覆表情包。

　　待綠燈亮起，那道戴帽子防霾口罩、把臉裹得嚴嚴實實的纖細身影扶了扶眼鏡散霧，逆著人流走進東門特色的美食街……

　　備註裡的東西買好了，然後韓式烤冷麵不錯，來一份？那個烤苕皮看上去很乾淨，應該不會不衛生吧？

　　再鑽家超市，多來點樂事，猴頭菇，椰子餅乾，喜之郎……

　　逛一圈回校門口，紀苒柚書包裝滿東西不說，兩隻手都沒有空著的地方了。

　　冰糖草莓是最愛且難得遇到，她哪怕一隻手拎五個袋子，怎麼可能不來一串？

　　街道攤鋪林立，熙熙攘攘。

　　一對小情侶和好幾個同學在旁邊一同排著隊，紀苒柚站在人群中，腰間時不時會傳來莫名的力。

　　以為是別人不小心碰到，她也不甚在意，囫圇指了色澤鮮豔顆粒均勻的一串，紀苒柚轉身去掏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