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謝禮
不稍多時,宋綺羅便領著整個宋府的人跪聽聖旨。
那公公低頭看了一眼,覺得時辰差不多,這才捻著細白的蘭花指將手中明黃色的聖旨緩緩打開,尖細的嗓子響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禮部主事宋綺羅,輔,相梁琰,平,官生私通之象,盡,科考之事,朕感愛卿之盡忠職守,特加封為禮部五品郎中。欽此!」
公公話音落下,宋府彷彿突然陷入一片寂靜,只見那公公慢斯條理地合起手中的明黃布帛,細眼往下一掃,「宋郎中,接旨謝恩吧。」
宋老爺最先回過神,見宋綺羅仿若神遊般楞在那裡,他從後邊戳了一下宋綺羅。
「宋郎中?」
公公是個耐心的人,又出聲提醒了一番,加上她爹的小動作,宋綺羅這才如夢初醒,忙伸出手接下聖旨,「臣謝主隆恩!」
送走了公公,宋府瞬間又熱鬧起來。
「夫人,今天中午吩咐廚房熬點烏雞湯,這陣子羅兒忙,現在仔細看才發覺我家羅兒消瘦了許多。」宋老爺心情大好,將那聖旨拿在手中看了又看,這才體恤起平日裡時不時被他念叨的宋綺羅。
宋綺羅覺得這官升的太快,她喝了好幾口茶才鎮靜下來,耳中彷彿突然響起昨日梁琰與她說的那些話,尤其是那句「該有的自然會有」,昨日宴席上皇上又對此次考察之事大為褒獎,想必之前梁琰在皇上面前為她提拔了幾句。
心中一陣感慨,覺得自己之前誤解了丞相大人,這分明是個獎罰分明的好丞相。
想明白之後,心情瞬間暢快不少。
這陞官了,她爹定少不了與她說教一番,阿碧這茶水都添了三次。
最後他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此次能這麼順利地坐上郎中位置,也少不了梁丞相的栽培提拔,回頭有時間得去相府拜謝一番。」
雖沒有見過梁相本人,但在宋老爺眼裡,這梁琰顯然就是宋家的大恩人。
「可是不能直接提著禮去吧?」
「好歹為官兩年了,這丞相大人生辰就在三天之後難道也沒打聽著?」
宋綺羅一聽,覺得她爹真是比她還關心這朝中之事,連丞相大人生辰這種事都能打聽到。
「爹,我知道了,我先回屋,慢慢想想該送什麼吧。」
屋子裡阿碧正將她的衣服都翻騰出來,宋綺羅回來便問道,「阿碧,這是做什麼?」
小姐升了官,阿碧自然也是高興地,這會子嘴裡還哼著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曲調,回頭答道,「晌午陽光正好,夫人讓奴婢將衣服都拿出去見見光。」
那件棗色披衣被阿碧擱在妝台旁的雕花椅上,宋綺羅將它拿起來然後坐下手肘抵著妝台撐著下巴,她還在想到底怎麼「報答」梁琰呢。
「小姐,小姐。」阿碧歎口氣,大著膽子又喊了一聲,「小姐!」
突然拔高的聲音終於讓宋綺羅回過神,她皺眉,「阿碧,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想嚇死你家小姐呀?」
阿碧吐吐舌頭,「還不是小姐您不知在想些什麼,阿碧怎麼叫都不應。」
「好吧,想來還是我的錯。何事?」
「沒什麼大事,就是您能把這披衣給奴婢麼?都曬好了,就差這一件了。」
宋綺羅這才發現衣服壓在自己手下,她拿起來遞給阿碧,長時間撐著的手略微酸麻,衣服拿在手裡感覺隨時要滑下去,這手感——只見她眼睛一亮。
「有了。」
「小姐,什麼有了?」
「阿碧快快收拾,然後隨我去一趟集市。」
阿碧覺得自家小姐一定是興奮過頭了,不然怎麼會整個人都有點不正常?
福昌記的掌櫃手上正打著算盤,又不時抬眼看著剛進來的兩個客人。
「姑娘,咱們福昌記的料子你都看不上,那這整個京城就都選不中你要的料子了。」
「掌櫃的,就是知道你們這的料子好,我們小姐才特地來這挑,不過這些布匹看上去時日久了點,有沒有新點的?」
「右邊那幾匹都是新的,連夜從江南有名的織坊府運過來的,可都是一等一的綢緞。」掌櫃指了指右邊的料子,語氣裡說不出的得意。
宋綺羅走上前托腮看了幾眼,隨後指著一匹藏青色布料朝掌櫃的道,「就這匹吧。」
「這位姑娘一看就是有眼力的人,跑遍京城我都能保證你絕對買不到這一模一樣的料子。」
「福昌記的東西我自然是放心的。」宋綺羅示意阿碧拿出銀兩…
付了銀錢出來,阿碧感到疑惑。
「小姐,這顏色可不適合老爺和小公子。」
「這是用來給丞相大人裁衣的。」
阿碧不知想到了什麼,竟不禁笑出了聲。
宋綺羅皺眉,瞪了她一眼。
「小姐,您可是從不做這些的,您該不會是——」
「好你個阿碧,還敢取笑我。」宋綺羅作勢要打她,阿碧忙求饒。
「我的好小姐,阿碧就是開開玩笑嘛,奴婢知道這次陞官還多虧了梁丞相,哎,還是梁丞相靠譜,您在沈大人手下呆了兩年可是什麼都沒撈到。」
「就你懂,好了,回府吧,可不許再議論了。」
掌櫃的將銀錢鎖進屜子裡,與此同時櫃檯靠角落那側的藍色布簾被人挑開,掌櫃的察覺到動靜轉過頭,方才摸圓打滾的眼神立刻變得嚴謹,他朝那人點點頭,隨後趕忙跑過去將福昌記的門合上。
「你怎麼來了?」他又著手倒了杯茶遞給那人。
「來了有段時間了。」那人目光緩緩移到那些布匹上,「剛才來的是禮部主事,哦,不,現在應該是郎中,自梁相從南邊回朝之後,就與梁相來往頗為密切。」
掌櫃的微微吃驚,「她與梁相是何關係?」
「宮宴之後貴妃娘娘著人調查了,梁琰就是想多栽培一個心腹而已,朝中眾臣中唯獨此女脾性容易把握,這是將她一步一步往上推呢。」那人飲了一口茶。
「不過一個女流之輩,貴妃娘娘又何懼之有?」掌櫃的不屑。
「等梁相將她真的推上高位那時可就不是小小的女流之輩了。」
「何懼,接下來就靠你了,這春試越發近了,你就不要出來走動,梁相前些日處置了幾個考生,還是謹慎為妙。」
那人應下,隨後迅速挑起布簾離開。
學堂休假,宋老爺怕誤了麒麟學習,下午在院子裡就著暖和的日光教他讀書寫字。
「哎呀,麒麟兒,你看阿寶寫的,再看看你。」
宋麒麟心裡惦記著上午玩的泥人,字寫得歪歪扭扭的,宋老爺氣的鬍子一直抖。
「爹,麒麟還小,玩性大,你語氣輕點。」宋綺羅進來便見她爹在訓麒麟,忙開口勸了幾句。
宋老爺回頭看了一眼,見阿碧手上抱著布匹,「羅兒,多忙點政事,這女兒家的活你不用操心。」
「老爺,這布匹呀,是小姐用來給梁丞相做衣服的。」
「多嘴。」宋綺羅覺得這丫頭這些日子越發沒規矩了。「爹,既然丞相大人生辰在即,這登門拜謝提著東西可就有由頭了。」
宋老爺一臉欣慰,「是要懂得知恩圖報,羅兒,去吧,有什麼不懂的找你娘。」
宋綺羅無語望天,她爹的情緒怎麼做到轉變的如此之快卻毫不尷尬的?
說道女紅,宋綺羅對此當真是一竅不通。
她四歲至十四歲都在為科考做準備,入仕後兩年,每天正正經經的上朝下朝,偶爾打理一下禮部的雜活,哪裡有機會接觸這些東西,她盯著布匹不知如何下手,最後索性拿起料子去了她娘那裡。
從下午忙到晚上,宋府點上暗黃的燈光,屋子裡宋夫人的聲音緩緩傳了出來。
「這根線往上挑,羅兒,娘看呀,就你這手法,衣服做的好不好看倒是其次,只怕衣服成型之時就是明年相爺的生辰了。」
「娘,孰能生巧,我這一開始手生自然免不了,明天就好了。」
「你讀書多,娘說不過你,不過,這衣服大小不好掌握。」
宋綺羅覺得光線有點暗,向前傾身,就這火燭挑著手中的線。
「娘,你放心,衣服尺寸我有底。」
「說些傻話,這尺寸你又沒找人量過你怎知。」
她怎麼知道?
宋綺羅想起和梁琰第一次出去時在馬車上遇險,她積極護主,頗為英勇的撲上去抓住他的肩,一如他的胸膛寬闊堅毅,然後從馬車墜下時,她緊緊抱住他精瘦的腰,無論哪一點處,她竟都記得真真切切,這尺寸大小她也衡量的差不多。
思及此,她不禁勾起唇角,「娘,我可是過目不忘的人,見過丞相大人一次就曉得。」
宋夫人一臉慈祥寵溺的搖搖頭,「知道你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