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深冬的夜晚,冷風不時拂過,宋綺羅跟在梁琰旁邊,一時沒忍住打了個寒顫,她不禁感歎,還是去市集好,人多暖和,這宮裡到底是個冷清之地。
梁琰瞥了她一眼,低聲道,」待會人多,自然會暖和下來。「她微微楞了楞,今天的丞相大人有點奇怪,以往便是她再冷那是連眼睛都不曾眨下的,「下官穿的多,不冷的。」
宮宴佈置在御花園,遠遠的便能看到那邊宮火通明,聽到大臣們的笑談聲。
待到梁琰走了過去,大臣們聲音漸小,最後齊聲行禮,「下官見過梁相。」
「各位大人來的早,倒是本相姍姍來遲了。」梁琰說罷在宮人的引導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丞相大人日理萬機,怎是下官能比的,而且,這會陛下還未過來,不算姍姍來遲。」說話的是戶部尚書,見梁琰兀自坐著似乎不打算再言語,於是退回自己的位置,只不過,和其他大臣一樣,對於素來不近女色的梁相竟然帶著女子赴宮宴,他同樣感到驚訝,見旁邊坐著的下屬李懷陽往那邊伸直了腦袋,他低聲警告,「李侍郎,這丞相大人的女人你也敢覬覦?本官知道令尊近日操心著你的終身大事,可也不能隨便一個女人你都有想法,上個月去那禮部主事府上提親被趕出來之事莫不是還沒忘?」
聽到此,李懷陽白淨的臉上突然變紅,「大人,這事您就別再提了,這些日子下官都不敢同她說話。」
只不過,方才丞相大人走進來時,藉著那迎面的燈火他瞧了那女子一眼,怎麼覺得那麼像宋綺羅?可是宋綺羅一個六品官又沒資格進這御花園,大概是他想多了。
那邊,宋綺羅站在梁琰旁邊,盡量低下頭,雖然是和丞相大人進來的,但是她仍然怕被發現,心裡多少有些不安,幸而她平日裡與這些大臣們處的不多,每天上朝,穿著打扮與男子無異,再加上她官小,大臣們也極少注意到她。
「皇上駕到!」劉公公尖細的聲音傳過來。
宋綺羅抬眼看過去只見一身明黃龍袍的皇帝緩緩朝這邊走過來,一道的,還有一身華服的妃子,想必就是頗得聖寵的于貴妃了。
她收回目光,同眾人一起跪拜,「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皇帝坐到正上方,笑道,「今日如此佳節,眾愛卿不要有所拘束。」
「昨日,梁相與朕匯報了這段時間私下考察考生之事,期間發現有若干名考生竟私下與朝中大臣密切來往,一無姻親關係,二無血親關係,這麼做的原因那便可想而知了,今日是過節的日子,哪些大臣們私下見過他們,朕想你們心裡有底,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另外那些考生都已經取消的春試資格。」
底下一片唏噓,有幾個大臣藉著暗處的陰影擦著冷汗,真是萬萬沒想到梁琰會私下考察這些。
「來,梁愛卿,和朕喝一杯。」
梁琰起身,大大方方地飲了一杯酒。
隨後此事翻篇,安排好的舞姬靈活地扭動這纖細的腰肢。
宋綺羅站在陰影處,覺得這宮宴當真是無聊,不知道阿碧有沒有幫她放花燈。
梁琰聽到她細微的哈氣聲,微微側身,朝宋綺羅招了招手,宋綺忙低下腰,輕聲問道,「丞相大人,怎麼了?」
「無聊便去別處逛逛,放心,這會沒人會在意你的存在與否。」
坐在皇帝旁邊的于貴妃見梁琰側耳與一女子交談,不禁仔細瞧了瞧,可惜看不清楚那女子的模樣,沒一會,便見那女子直起身隨後轉身朝御花園外走了去,她朝貼身宮女招招手,示意她跟上去。
宋綺羅出了御花園也不知道該去哪,不過不管去哪都好過在那,不能動不能說話的。
出了御花園往西入眼便能看見幾座形狀各異的假山,可算有個地方呆了。
假山旁邊的路上一隊御林軍步伐整齊地走了過來,為首的那個目光一瞟,隨後伸了伸右手,示意停下來。
面前突然罩下一道陰影,宋綺羅抬頭,是那穿著銀色皮甲的新晉御林軍統領于清明。
「這不是宋大人嗎?上次話沒與你說完你便走了,沒想到你我又遇上了。」于清明這人在軍營呆久了,脾性多少有幾分急躁,也沒想過宋綺羅為何會出現在皇宮裡。
他體型高大壯實,往那一站,說話語氣又比較重,宋綺羅便是一刻也不想與他說話,可是眼下她直接走似乎也不大好,只得站起身硬著頭皮道,「于統領,還是趕緊去巡視吧,今晚宮裡人多,還是不要鬆懈較好。」
「我說你這小女子,本統領自然已安排妥當,且說之前撞到你,你真的沒有什麼補償向本統領討要的嗎?」
「沒有,沒有。」宋綺羅忙推辭。
于清明想了又想,覺得當日總歸是自己不對,又覺得宋綺羅畢竟是女子,定然羞於開口,於是打算換一個方式,他從腰間掏出一枚雕花玉珮,「給,這玉珮值不少錢,你拿去,就當補償了。」
宋綺羅瞪大眼睛,搖頭道,「于統領,這可使不得,您趕緊收起來。」
「娘們就是麻煩。」于清明聲音突然提高,隨後猛地抓起她的右手,將玉珮往她手裡塞,他力氣大的厲害,宋綺羅小臉糾結。
「于統領,這宮中宴席尚未結束,你身為御林軍統領,此刻是不是該在巡視皇宮?這失職之罪你怕是擔待不起吧?」梁琰的聲音突然響起,宋綺羅第一次覺得梁琰的出現是美好的,而與此同時拽在自己手上的力道鬆了下去。
梁琰畢竟是當朝丞相,于清明家中勢力雖然不小,但也不好明面上與他衝突,自知該收斂著,於是放下那女官的手,對著梁琰微微彎腰拱手行禮,隨後便領著御林軍繼續巡視。
待那整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宋綺羅這才走上前,「方纔多謝丞相大人。」
梁琰卻盯著她手中玉珮,「這玉珮你還打算收下不是?」
宋綺羅這才意識到方纔那于清明並未將玉珮收回去,當下只覺得這東西十分燙手,「這這這非下官本意,方才情形您也見著了。」
梁琰伸手從她手裡將那枚玉珮拿了過去,宋綺羅見狀也不敢多說什麼,「走吧,回去了。」
「這麼快就結束了?」宋綺羅跟在後面問道,回頭看了一眼御花園好像還沒散場呀,那帶她來到底有什麼作用?原本還以為能品上幾塊宮中的糕點呢,她摸摸肚子,往日裡這會已經用過晚膳。
他們走到一處湖泊旁邊,湖岸旁植著一排排四季常青的松柏,宮火映不到的地方,人影稀少,一片寂靜。
「方纔本相尋了個借口離開了那宴席,宋主事,你猜是什麼理由?」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在這寂靜的空氣裡突地響起,大概因為這等佳日的渲染,宋綺羅竟覺得十分動聽。
「下官愚鈍,實在不知從何猜起。」
「你這腦袋,也不指望你能猜的出。」梁琰語氣不屑。「方纔本相令你出去走動,隨後便借口出去尋你這才從那宴席中出來,這就是今日帶你來的原因。」
「這理由未免也太牽強了。」宋綺羅道是什麼大事,想來是她多慮了。
「本相在陛下眼裡素來不近女色,如今想要尋覓一女子,陛下自然求之不得。」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梁琰竟耐心解釋了一番,這種事宋綺羅是不曾想過的。
「下官能幫到丞相大人,真是倍感榮幸。」不知不覺便到了馬車旁,她掀起簾子。
夜下雖然寂靜,但馬車裡的宋綺羅這會話卻有點多。
「丞相大人,方纔那玉珮呢?」
「怎麼,還真想要回去典當了?」男人語氣有點不悅。
「沒有沒有,下官就是關心它的去處,若是可以,指不定還得勞煩您還給于統領呢。」
「放心,就這麼個玉珮,也就你當它是個珍寶。」
馬車外啪嗒一聲響。
同時響起的還有宋綺羅的心碎聲,大人既然知道於下官而言是珍寶為什麼還要扔掉。
梁琰看著欲哭無淚的宋綺羅,幽幽道,「怎麼,怪本相不該扔?」
某人狗腿道,「丞相大人您不論做什麼都是事出有因,這玉珮畢竟是于統領的被人知曉定然不好,您這麼做想必也是為了下官好,那下官又怎麼會怨念您?」
馬車停在相府門口,一如以往,酒等梁琰下去之後再去宋府。
梁琰也沒看她便直接下去,宋綺羅看著那壇被擱置在馬車錦座上的桃花酒,想是丞相大人忘了,回頭和管事說一下吧。
只是好奇怪,馬車怎麼還未走,她撩開l簾帷問道,「管事,可是丞相大人還有何吩咐?」
「宋大人,方才相爺說讓你晚上留在府裡用晚膳。,」相府管事又貼心解釋道,「相爺之前去宮裡之前便囑咐了府裡的廚子準備了晚膳。」
宋綺羅有點猶豫,「這天色大晚,我還是先回府吧,勞管事替我托話給丞相大人,還有,」她邊說著邊拿起那罈酒遞給管事,「這酒也勞煩管事拿進去了。」
管事皺眉,方才相爺進去之前讓他和宋綺羅說留下用晚膳,這相爺連明大人和武大人都不曾留過用膳的,這些日子與宋綺羅走的又近,現在竟又這般開口,想是眼前這人不一般,他斟酌一番才開口,「宋大人,我家相爺每年今天都在宮裡與他人周旋,今年難得脫身,這相府又冷清,您就留下來吧。」
宋綺羅奇怪,這陛下不是賜了幾個舞姬給丞相大人嗎?怎麼會冷清?
她搖搖頭,突然對梁琰心生同情,這位高權重之人,到底應了那句話,高處不勝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