蛺蝶傳信
冷無霜幾乎是渾渾噩噩地出了碧霞峰的,踏上飛劍的步子都不太平穩,差點沒摔下來。
胡言之在他身後看著,面上浮現出一絲憂慮,轉頭進了屋裡,左思右想的,還是從繫在腰上的乾坤袋中拿出了兩枚精巧的銀色蝴蝶。
銀紋蛺蝶,傳消息用的,速度快隱秘性高,修仙之人必備的佳品。
“去隔壁靈雲派,幫我傳信給玄天與白疏...”心內猶豫著要不要再傳信給寒楚讓那混小子。
那小子混得很,在靈雲派裡頭,鬧得雞飛狗跳的事情沒少幹,經常把霜霜他氣得跑到碧霞峰來告狀,他又偏偏狠不下心去懲罰那小子。
若是他把事情告訴寒楚讓,霜霜他會生氣的吧?
再細細思忖一番,胡言之心思一轉。
不不,不行,此事最好還是告訴他,此毒的毒性在目前為止雖是僅止於致淫,但誰知道日後會不會出現意外?此事還是要讓他們都知曉才好辦一些。
於是又從乾坤袋裡拿出了一枚,閉目在那蛺蝶上一抹,細微的白光從他指尖散出。
“也去靈雲派,傳信給寒楚讓。”
三隻銀蝶抖了抖翅,長長的羽尾在空中劃過幾道銀白色的光芒,一眨眼便消失無蹤了。
此時冷無霜正一腳踏入靈雲峰,神情恍惚,腳步虛浮。
巧的是,二徒弟寒楚讓正迎面走過來,見到冷無霜卻是連個招呼都沒打,像沒見到似的,直接同他擦肩而過了。
當然,冷無霜根本是沒看到他,就算看到了也懶得理睬。
寒楚讓本來就是故意要氣冷無霜的,發覺他壓根沒看見自己,心裡頭就不爽了,哼了一聲轉過身跟在冷無霜後面。
也不知是思緒過於雜亂還是如何,他楞是沒發覺身後跟了個人,進了屋子之後轉過身準備關門的,就見寒楚讓似笑非笑地倚在門口。
冷無霜有些看不慣寒楚讓這吊兒郎當的樣子,當即皺了眉。
“作甚?”
寒楚讓繼續笑嘻嘻的,一腳先踏了進去。
“不作甚,來道歉的,昨日的事情是我不對,師父見諒。”
冷無霜楞怔了一下,心道:他這是吃錯藥了還是怎樣?居然來道歉,雖然這態度怎麼看怎麼讓人不舒坦。
他想了想,覺得寒楚讓也算是有了進步,還知道來道歉,斟酌了半天的言辭,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好,知錯就好,日後莫要再犯。”見寒楚讓楞著沒動,又道:“好好修煉,為師先歇下了。”然後把門一關,轉頭上了榻修煉去了。
寒楚讓僵立在門口,面色不虞,嘴裡暗罵一句裝模作樣,轉頭回了房去睡懶覺。
屋內,冷無霜正閉目打坐,周身縈繞著一圈淡淡的幽藍色的光,襯得他眉眼臉龐精緻得如同精雕細琢出來的瓷人一般。
他還尚存一些僥倖心理,想著若是自己再花費些靈力與時辰,看看能不能逼出那蛇毒。
他試著將體內靈力分散成幾股,運轉至全身,一寸一寸尋找蛇毒,艱難運轉幾圈下來仍是沒有什麼結果,還弄得他自己滿身都是汗。
再睜眼一看外頭天色,早就已經昏暗下來了,黑幕中綴著零散的星辰與月,映襯得銀裝素裹的靈雲山愈發脫俗縹緲。
一時有些氣餒,冷無霜躺在床上,眼神渙散地喘著氣,心內思緒紛亂。
日後他到底應當如何?果真要像阿言說的,雌伏於兩個徒弟身下,做這種違背倫常之事?
他心裡反射性的抵觸,但一想到毒發之時,那蝕骨般的難耐與痛苦......
屋子的門被敲響了幾聲,外頭悉悉索索響起了一陣衣料摩擦聲與低語聲,隨後他那大徒兒玄天的聲音傳了進來。
“師父,可否讓我們進來,有些事情想和你談談。”
冷無霜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說服著自己總不能躲一輩子,於是下榻穿上鞋,起身幫玄天開了門。
他身後還跟著白疏,面皮上不知怎麼弄的,烏青一片,像是被人打了,一臉委屈地望著冷無霜。
“你臉上這是怎麼弄的?”冷無霜奇道。
“我我我...我自己摔的。”
自己摔的能摔成這幅德行?
看來自己這個小徒弟不僅學藝不精,腦子還不太行。
冷無霜一面腹誹,一面從自己的儲物戒指裡拿出膏藥來遞給他,冷聲道:“走路看著點,說出去都丟我們靈雲派的臉面。”
白疏接過那白瓷瓶的膏藥,絲毫沒有被罵了的自覺,膏藥捧在手裡笑得一臉傻樣,一旁的玄天看得眼睛都紅了,咬著牙道:“師父,我也受了傷,手被山上的小畜生給咬了。”
冷無霜一看,玄天左手上的確是血淋淋的一個口子。
他看了看玄天,又看了看白疏,一時間沈默無言,只覺得牙疼。
完了,這個門派恐怕不能好了。
寒楚讓就不說了,整日就知道氣他,王八羔子一個。
白疏天賦不佳也就罷了,結果腦子還有點問題。
本來心裡還僥倖,好歹大徒弟是個能撐場面天賦品性俱佳的,沒想到在自個兒門派的山頭上都能被不知道哪裡的小畜生咬那麼大一個口子,平時修煉練到狗肚子裡去了???
心裡是這麼想沒錯,冷無霜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又從戒指裡拿出了膏藥遞給玄天,想來想去不知道說什麼,憋出了一句:記得先消毒
白疏委屈得直哼哼,玄天眼中帶了笑意,軟下聲音道:“師父,我和阿疏已經知道了蛇毒的事情。”
眼皮一抽,冷無霜立刻感覺渾身都不舒服,臉也繃緊了,語氣更冷。
“那又如何?為師自己能解決,無需你們多事。”
玄天心知冷無霜向來面皮薄,若是將事情直接說出來,他不僅不會答應,反而會惱怒氣憤,最好的辦法還是等冷無霜下一次蛇毒發作之時直接上,到床上再和他好好談談。
這麼想著,玄天聲音放得更軟,哄著冷無霜道:“師父自然能自己解決的,徒兒只是擔心師父會多受苦。”說著,他掏出一塊小巧的圓玉,繼續道:“若是師父蛇毒發作受不住了,記得用這個叫徒兒過來...”想了想,又道:“師父就算是不顧著自己的性命,也要想想靈雲派多年的基業。”
冷無霜捏著手指,嘴唇抿得死緊,玄天知曉他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心內鬆了一口氣,卻更加心疼冷無霜,恨不得立刻把他抱在自己懷裡好好安撫一番。
餘光瞟到邊上站著的白疏,玄天心裡又是一聲歎,朝冷無霜告了別,扯著白疏出去了。
“大師兄,師父他...”
“你莫要多嘴,也不要再在師父面前提起,日後你少出現在師父面前。”
白疏登時就不服氣了。
“憑什麼,師父他又沒有不准我出現在他面前。”
玄天冷冷一笑。
“你問我憑什麼?師父那蛇毒不是為了救你才中的嗎?”
白疏扁著嘴,漆黑晶亮的眼裡透露出一些低落與難受。
是啊,的確是為了救他才中的毒。
可是...他也好喜歡師父啊,也想要幫師父解毒,同師父雙修。
大師兄怎麼這麼壞,居然想要獨佔師父。
師兄弟二人皆心思各異的往自己房裡走,完全沒料到另一個屋子裡的寒楚讓正推開房門,神色複雜地往冷無霜那兒走去。
那蛺蝶傳來的消息是真的?冷無霜果真中了那可笑的蛇毒?還被玄天和白疏給上了?
嘖嘖,若果真是真的,也冷無霜也太沒用了吧。
他微微挑起的眼中帶了些嘲諷,完全沒發覺自己越往冷無霜的房間靠近,嗓子就越乾,握緊了的手心裡也全是濕潤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