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偽裝與真實
遲筵算了算時間,估摸著友人也該睡夠了, 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喚道:「江田、江田!醒醒,該起床了!」
江田嘟囔著躲避著他的手, 雙手微微掙動著,過了十分鐘才終於睡眼迷蒙地坐了起來, 看向站在自己床前的人:「尺子?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出什麼事了?」
沒出事,關鍵看看你有沒有事。遲筵蹲在他床前從下往上地盯著他:「你快清醒清醒, 感覺一下自己身體還好嗎?」
「不就是喝多了嗎?能有什麼事。」江田滿不在乎道。
遲筵心中暗暗舒出一口氣, 試探地問道:「昨天的宴會你還記得不了?和我分開之後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半天。」
「應該就喝了點酒,別的沒什麼了, 都忘了。」江田一拍腦門,「對了,我好像模糊地記得有一個綠眼睛金棕色大披發的洋美人親了我。尺子最後是你把我帶回來的?亞歷克斯他們呢?」
洋美人差點吃了你。遲筵也明白應該是昨晚格雷使的招起了作用,江田現在已經把關於血族、關於鮮血宴會的事情全忘了。不過這樣也好,那些也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
遲筵點了點頭:「當然是我帶你回來的。不過以後別和亞歷克斯他們那幫人接觸了,我昨天看出來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
江田又詢問他為什麼這麼說,被遲筵連蒙帶騙地糊弄了過去。
確認江田真的沒事後遲筵就算了卻了一樁心事,趁江田洗漱的時候他就離開友人房間上樓回自己屋, 正準備刷卡開門的時候卻趕上亞歷克斯從隔壁推門出來。
遲筵頓時繃緊了全身的肌肉。
亞歷克斯他們昨天應該很晚才回來,他入睡的時候都沒有聽到對方回來的動靜, 然而如今亞歷克斯依然神采奕奕。
這些傢伙果然不是人。
出乎遲筵意料的,他竟然主動打了招呼:「嗨,傑瑞, 早上好。你和凱文昨天是先回來了對嗎?你還記得是誰送你們回來的嗎?」
遲筵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血族大概是有什麼類似「不能讓無關人類知道血族存在」的規定吧,所以昨天格雷才會抹去江田相關的記憶。亞歷克斯不知道自己與那個親王還有一個三十天吸血約定,所以以為自己也被抹去了記憶?所以現在才能自然地裝成無事發生的樣子?裝成親密熱情平凡無奇的鄰居同學?
亞歷克斯笑著繼續道:「昨天玩得太開心了,沒顧上招待你們。你們玩得好嗎?」
他的確是認為遲筵已經被抹去了所有相關記憶,因為他堅信艾默爾親王不會允許一個人類記得他的存在。
葉迎之說過會把亞歷克斯他們舉報給血族上層處理,所以自己只要先靜觀其變耐心等待就可以了。為避免節外生枝,目前還是暫時假裝不記得昨天的事再暗自和他們保持距離比較好,否則誰知道這些吸血鬼被撕下面皮後會做出什麼不可控制的事。
遲筵當下打定了主意,同時心中有了一個小盤算。
他用房卡劃開屋門,手搭在門板上,向亞歷克斯苦笑道:「我應該是喝多了,一覺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好像是一位灰頭髮的先生送我們回來的?」
他裝作突然想到的樣子,對亞歷克斯道:「對了,我有件東西要給你看,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遲筵說著走進屋裡,片刻後拿著一件黑色大衣出來:「亞歷克斯,你認識這是哪位先生的衣服嗎?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這件衣服就穿在我身上。衣服質地不錯,我想應該找機會把它還給它的主人。」
就讓他狐假虎威一次吧。
雖然那個親王也未必是什麼好人,但是從昨夜那些一路遇到的血族的神態舉止以及那個琳達看清它的衣服或者感覺到這件衣服的氣息後驟變的態度來看那位親王殿下應該很有地位,亞歷克斯他們也怕他,所以當時格雷才能輕易從他們手裡將自己帶走。
他不知道血族族內會什麼時候以怎樣的方式處罰亞歷克斯他們,他甚至不敢肯定葉迎之的檢舉是否有用,但是在此之前讓他們誤以為那位親王殿下對自己有特別的關照或在意應該能起到一定的保護自身的作用,至少可以讓他們不敢輕易再打自己的主意或是對自己下手。
按照他從小受到的教育來講這麼做是有些不太對,但是如今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還有,不是我說,索菲斯的姑娘真是熱情。」遲筵扯出一抹哥倆好式的頗有內涵的微笑,偏頭向亞歷克斯展示著自己頸間一大片的緋色吻痕,「今天早晨照鏡子的時候嚇了一大跳,我都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做的。」
向吸血鬼展示出頸部本來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亞歷克斯卻僵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他勉強扯動著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我也不知道這件衣服會是哪位先生的,你還是先自己收好比較好。」
遲筵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微笑著,滿意地繼續和這只危險的吸血鬼閒扯了幾句後告別。
他走進臥室,快速地牢牢鎖上了門,然後背靠著門深吸了兩大口氣。
他遠不如自己剛才表現得那樣鎮定,雖然這樣會顯得很慫,但是面對亞歷克斯時他真的感到本能的恐懼——那是一隻怪物,一隻沒有心跳、會吸食人血、除了外表和人類完全不同的怪物。
他用一隻手遮住了臉,頭靠在身後門上無力地呻吟來了一聲,同時在心中暗暗唾棄著自己。
真是卑劣,自己被一隻連臉都沒露過的吸血鬼親王親成了那個樣子,卻還不得不妝模作樣地把痕跡給另一隻吸血鬼展示,只是為了盡可能地多保證一點自身的安全。
亞歷克斯知道他是被帶去見誰,自己也暗示了他最後是格雷送自己回來的,所以他應該能推斷出那些痕跡只可能是那位親王殿下造成的。
遲筵抱著膝蜷縮著蹲在了地上,莫名覺得非常委屈,雖然他的父母從小就教育他要堅強、要自己對自己負責,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的委屈。剛才的事情讓他有一種為換取人身安全而出賣自己的感覺。
可是這種苦悶甚至無法傾訴,畢竟吸血鬼的事已經超出了普通人的認知範圍,他沒法把這件事輕易地講給自己的親朋好友聽,甚至無法保證他們會信他,而不是憂心忡忡地以為他因為獨自出國後不適應所以發起了癔症。
他就那樣慢慢滑坐在地上,終是忍不住摸出手機,打給了一個七小時前才和他結束通話的人。
那面很快就接通了。
遲筵在電話中吞吞吐吐地講述了自己方才的表現。
「很機智嘛。」葉迎之聽後含笑道,「你說你假裝自己是艾默爾親王的情人來嚇唬那些壞蛋吸血鬼?真不錯。」
「沒有假裝是他的情人。」遲筵閉著眼睛吞吞吐吐地辯解著,「就是、就是假裝他對我有特別的注意。」
「這沒什麼不好的,你甚至可以真的在下次被接去吸血的時候告訴艾默爾親王那些傢伙的惡劣行徑。哄他開心一點,親王願意為你做主的話那懲治起他們可比我公事公辦地去遞交檢舉快多了,說不定也會重很多。要看你能讓他多開心了。」葉迎之輕聲道,說到最後尾音婉轉低沈,甚至又帶上了絲絲誘哄。
「你混蛋。」遲筵忍不住咬牙罵道,「哪裡有你這樣的吸血鬼獵人?」
居然讓自己一個人類通過取悅吸血鬼親王來為自己伸張正義?就是因為吸血鬼獵人都像他這樣不靠譜所以亞歷克斯他們才敢這樣為非作歹吧?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錯了。」葉迎之連忙又刻意放柔了聲音去哄他,「都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麼說。你不用特意去哄他開心,你做什麼他都開心,你肯去見他讓他能喝上你的血艾默爾親王就要開心得飛上天了。這樣可以嗎?」
當然我還是好期待看到你要是故意要哄我開心時的小乖乖樣子該是什麼樣。是不是委屈地不甘不願卻不得不投懷送抱?自己那時候真的會美得飛上天吧。
好想看,想想就要甜蜜地睡著再從夢中笑醒了。
格雷沈默地站在一旁,看著親王殿下拿著手機站在窗邊,情不自禁地露出甜蜜的笑意。
這說得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遲筵心中為這位吸血鬼獵人的不靠譜而無奈,卻還是回應道:「沒事,我沒生氣,我只是期望你們吸血鬼獵人都能更硬氣一些。」不能因為那個艾默爾親王是什麼強大的黑暗生物就直接認慫啊。
「好的。」葉迎之爽快地應了一聲後馬上轉移了話題,「所以你剛才到底在為什麼難過?聲音聽上去那麼委屈。又有人或者是吸血鬼欺負你了?惹你不開心?我替你去教訓他們。」
「沒有誰欺負我。」遲筵故意道,「除了那個吸血鬼親王殿下。」
你又不敢去教訓他,每次只會說些大話和漂亮話。
「嗯……是因為你剛才說的他在吸血時親你的事?」葉迎之試探地問道,「阿筵,你要知道,血族的食慾和那種慾望是緊密相連的,所以他當時可能只是太餓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才會那樣做,並不是有意冒犯你。如果你還是感到被冒犯了,我代他向你道歉好不好?」
你要相信我真的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單純地想接近你、想碰觸你、想吻你、想把你徹徹底底地變成我的……想把你永遠地圈在我的懷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