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他眼睛亮亮地看向晴火，然後一句話蹦出來：

　　“偶像……你這寵物，賣不賣！”

　　晴火看他很不順眼，理也不理他，自顧自扶欄遠眺，觀看這寺中景象。白馬寺被稱為中國第一古刹並不是憑空吹噓出來的，其占地面積十分廣闊，有天王殿、大佛殿、大雄寶殿等雄壯建築，遠遠還能看到最著名的毗盧閣，坐落於清涼臺上。清涼台被稱為“空中庭院”，乃是白馬寺一大勝景，它曾經是漢明帝小時候讀書乘涼的地方，後來被改成了天竺高僧下榻之處。

　　白馬寺中的石榴也是一大特色。古時候有“白馬甜榴，一實值牛”的說法，雖然在遊戲裡不可能這麼誇張，不過窮武中的白馬寺石榴也是價格極為昂貴，乃是貴族NPC擺闊的必需品。

　　駱賓王遙遙指著那清涼台毗盧閣，笑道：“那也是皇帝必去的地方。你們若是要刺殺皇帝，在那邊安排一下人手，應該是不錯的。”

　　福唯翻了個白眼：“你才去刺殺皇帝。”

　　晴火忽道：“你知道這白馬寺中有什麼秘道之類的地方麼？”

　　“秘道？”駱賓王呵呵一笑：“你小說看太多了。白馬寺本來就是皇室支持建起來的地方，建秘道什麼的……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福唯插嘴道：“但這不是一向權貴們都喜歡的嗎？比如說快死到臨頭了，找個秘道躲一下之類……”

　　駱賓王搖搖頭。

　　“那就是說，整個白馬寺，都是很乾淨的？”晴火道。

　　駱賓王點頭：“不錯，很乾淨。畢竟——是佛門聖地嘛。”

　　他望著晴火笑了笑。晴火撇撇嘴。如果什麼密道都沒有，皇帝到來那天必然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蒼蠅都飛不進一隻。他們要怎麼接近皇帝？而且接近了，還要怎麼脫身出去？難道真的要去做任務湊那個禦免金牌？

　　他默默地思索，忽然卻有和尚站在塔的房間內向三人道：“玄念師弟，方丈有旨，這幾日齊雲塔封閉，請師弟帶你的朋友離開，還請師弟諒解。”

　　三人自然不介意，下了塔，駱賓王又帶他們幾個在整座寺內轉了一圈，駱賓王自己有事，下線了。晴火就帶著福唯去練級，他們反正也沒有事做，刷怪一刷就刷了兩天，隨後隔天早上就是皇帝去白馬寺上香的日子了。

　　福唯先下了線，他去了論壇看看。論壇上很多奇怪的帖子，居然還有專門的女玩家專區，裡面許多晴火、人山人海這些英俊高手的花癡貼，看得福唯大開眼界。

　　當然現在全論壇最火的就是關於天下第一武道大會的。福唯特意找了一下，然後發現他確實是很凹凸，天下第一武道大會半個月前就已經有風聲，最近更是火爆到不行，許多玩家都等著看高手過招，更是已經早早有各種盤口開出。

　　福唯很無聊地不停翻著帖子，然後忽然看到一張和他好像有點關係的帖子。

　　帖子的名稱叫做“窮武之中有隱藏的戰鬥職業嗎？”他想了想，點了進去。窮武之中職業眾多，頗有365行的意味，但這主要是說生活職業。說到戰鬥職業，雖然沒有明確的概括，但是也不過就那麼幾種。比如說劍客、刀客，或者利用音波攻擊的，大部分是利用武器來分辨。至今為止，隱藏職業福唯知道的，也不過他，還有那個很自來熟的駱賓王。

　　這張帖子裡洋洋灑灑寫了眾多的戰鬥職業，這個作者似乎很有點奇遇，遇到些奇怪的NPC，似乎差一點就能夠成功轉職，但最終還是沒有做成功任務。其中就提到了道法，但底下很多跟帖的人都在質疑，因為如果玩家出現了道法，這根本就是完全性打破遊戲平衡的存在啊，最起碼，在現在，是不應該有道法玩家存在的。

　　福唯關了帖子，摸了摸下巴。他看來是珍稀動物嘛。還是那種大家都要抵觸的珍稀動物。

　　是啊，珍稀動物……

　　其實，晴火為什麼會和他交好，他心裡也很清楚。

　　他好歹活了三十年，雖然不和人交際，但人情世故，多少都要懂一些。他是救了晴火，但若不是他有那一手道術，後來還和晴火分享了遊戲裡唯一性的主線任務，晴火會高看他一眼？做夢吧。

　　一個絕世的高手，為什麼要放下身段來帶著他沖級。

　　是因為他……有價值啊。

　　福唯低聲歎了口氣。他閉上眼，倒在軟軟的沙發裡。

　　這個世道，純粹的好人，又有幾個呢？就算是像魏川那樣好心腸的家庭，當初會特別地照顧他，一來是魏川真的挺喜歡他的，二來這種豪門世家也正好對外做做形象，看他們有多慈善心腸。

　　福唯三十年來，什麼沒有想過，經歷過。他並不覺得生氣或者哀傷，這沒什麼好生氣或者哀傷的。因為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他已經很滿足。

　　第二天早早上線，晴火已經呆在安全區旁，福唯一上線兩人就往白馬寺而去。

　　皇帝是要中午才會來，現在是早上八點鐘，但白馬寺已經被圍得鐵桶一樣，許多玩家和NPC都被士兵明亮的刀劍給隔在外頭，他們也是頭一次親眼可能會見到皇帝，大都挺興奮的。

　　晴火拎著福唯，一縱縱上了寺外一株特高大的松樹枝上。兩人的腳尖踩著柔弱地樹枝，在風中迎風搖擺。福唯往旁邊看了看，一些輕功好的高手都和他們一樣，各自佔據了有利的大樹地形，只是表情多數很緊張，大概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得掉下去。只有晴火表情淡然，感覺如果不是手裡還捉著大叔，大約還能抽根煙。

　　福唯奇怪的是，他們這些人站在樹上，那些NPC軍官竟然都不聞不問。難道他們不怕這些樹枝上的人有可能一撲而下，直刺皇帝？

　　人越來越多，幾千、幾萬……福唯被晴火捉著，他不用什麼力氣，竟有些昏昏欲睡，身邊卻忽然一沉。他回過頭一看，旁邊一點點十幾釐米的地方居然又跳上來一個人。

　　“駱賓王？”福唯叫了一句。

　　晴火怎麼說也是遊戲第一高手，他這棵松樹雖然高大雄壯，不過也沒人和他搶地盤。這一個多小時來，就駱賓王一個跳了上來。

　　駱賓王特別親昵地一笑：“嗨。”

　　晴火躍過福唯的肩頭看著駱賓王，一皺眉：“你站這幹嘛，小心掉下去。”

　　駱賓王絲毫不在意：“站一起親熱嘛。”

　　誰和你親熱……晴火很嫌棄地真想一槍戳過去。

　　然後幾人另一邊又是一沉。有幾個人踩在了他們旁邊的樹枝上。福唯看過去，一囧，是武當葫蘆、人山人海還有他的發小魏川。

　　武當葫蘆對晴火抱拳：“位置不錯。”

　　“你不能撿個別的地方……”

　　“沒有地方了嘛。”武當葫蘆一笑。

　　魏川則是對福唯打招呼。他本來想戳一下大叔，不過大叔和他之間隔著個晴火，戳不到。

　　“阿福，那天你怎麼早回去了？”魏川向後彎腰，呈鐵板橋狀，和福唯講話。福唯一邊想這廝輕功底盤都不錯啊，一邊也向後做出鐵板橋的姿勢。他板不起來，一動就差點掉下去，晴火只好黑著臉再拎住他。

　　福唯道：“你爺爺越老越可怕。”

　　魏川也知道自己爺爺個性，哈哈笑了兩聲：“你知道我爺爺喜歡你嘛。總有一天你得嫁給我。”

　　“要嫁也是你嫁給我……”

　　福唯話還沒說話，就被晴火拎了起來。清火淡淡道：“站直了，沒力氣抓住你。”

　　福唯摸摸鼻子。

　　駱賓王好奇地看看魏川幾人，向福唯道：“他們都是誰啊？”

　　福唯報了名字，除了魏川純粹的路人，武當葫蘆和人山人海可都是大神，駱賓王又是一陣膜拜。福唯拍拍他的肩膀：“你是靈獸馴師，這樣的隱藏職業，總有一天你也能火。”

　　駱賓王哭喪著臉：“你看我這職業聽上去風光，其實也沒啥。我現在可是一隻靈獸都沒有。我準備等這次天下第一武道大會的戲碼結束了，就去十萬大山之中。”

　　“十萬大山？”福唯一呆：“那可是會死人的地方啊。”

　　駱賓王攤手：“我也只能去那邊捉靈獸了。”

　　“哦？有人要去十萬大山？”那邊武當葫蘆倒是聽到了，這人頗感興趣：“我和大仙也想去十萬大山中一遊，不如結伴？”

　　“可以？”駱賓王大喜過望，大神居然主動邀請：“如果你們願意，我當然沒有問題！”

　　“那行，咱們加個好友？”

　　這幾人越聊越火熱，樹主晴火終於受不了了，對兩邊各自伸出中指：“別煩了！”

　　福唯哇：“你也會伸中指！”

　　晴火：“……”

　　又過得片刻，遠遠地駛過來一條蜿蜒仿佛長龍的隊伍。一列列騎兵開路，手上執明黃色大旗，迎風招展，後邊是快速行進的宮女和太監，人人手持花籃香水，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好聞的香氣。在後邊是皇帝和後宮妃子的車架，一座十六人抬的車架，明黃色半透明的車簾，可以隱約看見其中的人形。妃子的車架則是八人抬起，一架架都是香風飄舞，簾紗動處，可以隱隱看見其中曼妙美人。車架後又是宮女太監和騎兵的隊伍，漫長不可見其盡頭。

　　福唯低聲道：“皇帝不是小孩子麼？怎麼還有妃子？”

　　晴火道：“障眼法吧。”

　　“但是一到寺裡不就是什麼都知道了。障個毛毛。”福唯很不屑地撇嘴。

　　皇帝車架來到近前，就有寺中方丈並許多得道高僧穿過士兵群迎將出來。一個個光頭披著大紅色袈裟，齊念阿彌陀佛，他們都是有道的僧人，口中占箴言，這言就飛舞出來，在空中竟化成金色小篆，一個個字體大放光明。

　　周圍的玩家都齊齊驚呼一聲。他們收到了系統消息。

　　【恭喜玩家福源滾滾，你獲得白馬寺眾高僧齊宣佛號之加成作用，三個小時之內防禦力增加25%。】

　　晴火道：“這應該是佛家弟子後期的能力了。你們是道法，他們是佛法。不過佛家講究不殺生，估計以後主要是加防禦的BUFF。”

　　福唯道：“挺好的啊，增加25%呢！牛掰。”

　　晴火低低一笑：“那是因為是這些NPC給的效果。你看還是這六個人一齊來。平常玩家哪能增這麼多。”

　　獲得了25%的防禦力增幅，按理說玩家們都該一窩蜂下山去打BOSS去，但沒有一個人動。他們這一下遲到了甜頭，就等著等一下說不定還有點什麼便宜占。何況皇帝還沒有見到呢。

　　白馬寺主持高聲道：“恭請陛下入寺。”

　　那明黃色的簾子被兩個太監輕柔地拉開。一個小小的身影自車中現了出來。

　　然後福唯就聽見了場中上萬人齊齊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壯觀啊！他想老子真英明，一早就打開了攝像功能。

　　小正太皇帝很嚴肅地踏著太監背下車來。他面貌童真，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靈動可愛，頓時萌翻了現場所有的女玩家。但更多的玩家則是全都在交頭接耳，他們在這遊戲裡混了好大半年，沒想到一直期待著想看到的皇帝居然是這麼個小正太！

　　但不管他們怎麼議論，皇帝就是皇帝。皇帝一走下馬車，白馬寺和尚和所有NPC都跪拜了下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