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福唯回身輕輕打了晴火一拳：“你這會兒來管我做什麼，這種時候不是就應該要多喝酒嗎？”

　　晴火對他眨眨眼睛：“醉了等晚上就不好玩了。”

　　“哦哦——”駱賓王在一旁起哄起來。落地無聲也微微笑。福唯惱火地推開晴火：“你滾一邊兒去。”

　　晴火笑嘻嘻地在福唯臉上啃了一口，轉過身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落地無聲歎道：“你們真好。”

　　福唯不好意思地爬了爬頭髮：“談戀愛……不就是這樣的嗎。”

　　落地無聲一愣，片刻笑道：“對，就是這樣。”

　　潛龍在野從一邊走過來：“說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除了這回兒來福唯他們這裡的喜宴，潛龍在野發現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落地無聲笑成這樣了。

　　落地無聲斂起笑容，想了想，終於下定決心一樣，微揚起臉，對著比他高了小半個頭的潛龍在野道：“潛龍，我後天，就要走了。”

　　“走了？”潛龍在野呆了一下：“去哪裡？”

　　“去……”落地無聲的話還沒有說，忽然外邊的街道卻陡然喧騰了起來。劇烈敲打的鑼鼓聲，人、馬奔騰的踢踏聲音，還有刀劍棍棒夾雜著的巨大的金屬鳴碰聲。晴火沖到門前，卻見原本悠閒到甚至有點安靜的街道之中，無數的NPC突然之間全都湧了出來，他們一個個手裡拿著鋒利雪亮的刀劍，有的人身上還穿了盔甲，姑蘇城內部的城主府裡一堆堆士兵整齊地排列著走出來，大聲地吆喝著，把民眾分排到兩邊。

　　“出了什麼什麼事？”福唯疑惑地擠過來。

　　晴火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搖頭道：“不知道……”

　　白迷打了個呵欠，道：“怕是要打仗罷。”

　　“打仗？”

　　福唯回頭看一眼這頭神鹿：“你知道什麼嗎？”

　　“我能知道什麼……”白迷淡淡道：“只是時間到了……”

　　他話說一半，就轉過身走了。福唯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後猛然間聽到從天空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似男似女，洪亮到了極點的聲音：“天佑大齊！窮武的爭鬥在默默無聲中進行了千萬年，此刻終於正式開始。究竟是人類保衛了故土，還是仙人為了回到天界，以窮武大陸為踏板？遊戲資料片‘仙•人’即將正式展開，系統更新開始，請各位玩家做好準備，5分鐘以後強制下線。請各位玩家做好準備，5分鐘以後強制下線……”

　　福唯吃了一驚：“真的要打起來了？”

　　別的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和晴火這一路任務做過來，這會兒聽到系統聲音，頓時恍然大悟：聖子要打過來了！他要為了窮武大陸……和大齊正式開戰！

　　可是，聖子又有什麼籌碼呢？他只有一人罷了……難道童浣和那兒昕河將軍會去助他嗎？

　　儘管如今大齊早已腐朽不堪……

　　一個仙，還有無數的凡人。

　　晴火捉住福唯的手，苦笑道：“沒想到我們連成個親都不能安生。”

　　福唯見他臉上一臉欲求不滿的模樣，知道這廝心裡在想著什麼，但他自己今天其實也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沒想到許久的心理準備還是敵不過一次系統更新。

　　福唯有點臉紅，他微微垂下臉，道：“就是白忙活了這些趕來慶賀的朋友……如今連頓飯都吃不得了。”

　　系統提示再一次響起：還有三分鐘……還有三分鐘……

　　那些賓客只得紛紛下線去了。福唯和晴火對視一眼，也各自亮起白光，離開窮武。

　　從遊戲艙裡出來，福唯先是歎了口氣，然後頗有點不好意思地一笑，隨便擦了擦身子套件衣服就坐到電腦前看論壇。論壇上吵成了一片，有對這任務進行猜測的，有抱怨自己正在做任務、殺怪的……總之是十分喧鬧。論壇頂端置頂了官方的公告：窮武將在明日早上八點重新開始營運。

　　還有一大下午和一個晚上……

　　福唯伸了個懶腰。他搔了搔頭發，正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打發時間，忽然門鈴就響了。他走過去拉開門，門剛一打開，他就被來人狠狠地擁進懷裡。

　　福唯有點呼吸不暢，連忙踩來人的腳：“放開……你給我放開，唐子炎！”

　　唐家大少嘿嘿笑著在福唯耳朵上親了一口，滿意地看到耳廓充滿羞意地紅了起來，才鬆開禁錮住福唯的雙手，拉著福唯走進房子。福唯問道：“你怎麼來了？”

　　唐子炎笑眯眯地道：“我們成親了，所以我決定和你同居。一早就決定好了的。”

　　他拍了拍手，後邊魚貫而入幾個搬家公司的人，一箱箱的衣服、書籍、日常用品，還有一個白金級別的遊戲倉被搬了進來，被唐子炎主人一般指點著放好位置。

　　福唯很是有些目瞪口呆：“你開什麼玩笑！”

　　“沒開玩笑，你不高興嗎？”唐子炎沖著福唯拋了個媚眼。

　　福唯真想對他豎中指：“你沒有和我談論過這件事情！”

　　唐子炎道：“若我和你說了，你一定不同意的。我當然要來個先斬後奏，不然我就太蠢了不是？”

　　居然還送了個反問句過來，福唯一腳就踩在唐大少光裸的腳背：“你打的好主意！”

　　唐子炎笑嘻嘻的。他知道福唯自然不會拒絕他。有時候，這個大叔只是有點遲鈍，有點害羞，有點後知後覺，他是一個很喜歡隨遇而安，或者說習慣於船到橋頭自然直的人物，因此作為另一半的唐子炎只能強勢一些，不然同居這一個偉大的夢想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實現。

　　搬家公司的人很快就走了。唐子炎摟住福唯，親昵地和他蹭臉：“福唯，我好想你。”

　　“滾，才幾分鐘沒見。”福唯有些臊，把唐子炎推開去，卻又被唐子炎一把抓住胳膊。他這一回抓得有些重，福唯吃痛，皺眉道：“你幹嘛？”

　　唐子炎卻怔怔地看著他的臉，呆滯道：“你的胎記……”

　　“嗯，我的胎記，怎麼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見。”福唯有些不滿唐子炎的表情，往臉上摸了摸。

　　“不、不是啊，”唐子炎磕磕絆絆地道：“你的胎記沒了……”

　　福唯揚起眉毛：“你說什麼？”

　　唐子炎忙轉身從地上的包裹裡翻出來一面鏡子舉到福唯的跟前：“你看，你的臉……”

　　福唯心裡一顫，慢慢往鏡子裡面看過去——一張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平淡清秀的臉，只是臉頰上那一塊如火焰一般的胎記竟然消失了，皮膚變得白皙光潔。

　　“怎麼可能？”福唯捂住嘴巴。

　　唐子炎道：“你沒有去做手術吧？”

　　福唯白了他一眼：“這些日子全呆在遊戲裡做任務了，去做什麼手術。”他很疑惑地撫摸自己的臉，越看越不明白。真的是很乾淨的臉……那塊胎記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消失得不留一點痕跡。

　　福唯敲了敲腦袋，他不懂。

　　唐子炎也皺著眉毛想著，然後不知他想到了什麼，忽然大叫一聲：“啊！”隨後問福唯道：“你還記得那日我們去見武當葫蘆和人山人海？”

　　“記得啊，怎麼？”福唯愣了一愣，隨後也想到了，低下頭從衣服裡掏出來一塊玉佩。這玉佩正是一禮拜多前他們去接武當葫蘆幾人時武當葫蘆給他的，當時還囑咐福唯，讓他睡覺時候把玉貼在臉上。

　　福唯反正是睡在遊戲艙裡玩遊戲，所以玉佩就一直這樣貼著，這會兒起身時才滑下臉去……

　　“你的意思是……因為這個？”福唯不解地看著手裡那塊溫潤好看的玉環。

　　唐子炎笑道：“他們不是普通人……想來這玉佩也不是什麼簡單的玩意。沒想到竟然能幫你消掉胎記。”

　　福唯呆了一會兒。他心裡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只是看著鏡子裡那種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他腦中空空的，在他的臉上呆了三十多年他一直不願意去弄掉的這塊胎記，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沒了。他有一些恍惚，還有一點莫名的憤恨……他並沒有讓武當葫蘆等人自作主張啊！

　　唐子炎扳過福唯的臉，在胎記原來呆著的那塊地兒親了一下，低聲道：“不管你是什麼樣的，我都愛你。”

　　福唯道：“可就這麼沒了……”

　　“嗯，我們一起過新的日子。”

　　唐子炎緊緊地盯著福唯。福唯被他看得終於回過神來，半晌還是歎了一口氣：“武當葫蘆這人怎麼這樣……”

　　他被唐子炎抱在了懷裡。

　　“喂。等一下。”

　　“嗯？”

　　“別轉移話題……你住在這兒的事……”

　　“就這樣定了！”

　　“靠！別靠過來你他媽的……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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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胎記就這麼沒了。堅持了三十多年的一個執念像泡沫一樣被啪地一下子戳碎掉。福唯很有些迷茫，但是很快他就迷茫不起來，因為唐子炎這一位新同居人讓房間裡一瞬間多了許多不明意味的笑聲，晚上睡不睡一張床的爭議也讓時間飛快地過去。

　　福唯想……嘛。

　　第二天一早八點兩人一起上線。拉開福緣茶館大門的一刹那，福唯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外邊街道上整整齊齊站了兩長串兵士，一個個都手握長槍，後邊還有拿著刀劍的，在後邊的人更是騎在了高頭大馬上，身上套了誇張的銀光閃爍的鎧甲……

　　一個傳令兵騎著馬踏過這條街道，手裡拿著血紅色的大旗，高聲吼道：“徵集士兵！徵集士兵！戰時一切資源由城主大人接管……徵集士兵！凡有青壯年男子之家盡出！為了姑蘇，為了大齊！”

　　“為了大齊！”街道上排列齊整的士兵們都抬起手臂怒吼。

　　福唯連忙把門闔上，轉身對跟過來的晴火道：“真要打仗了。”

　　晴火道：“其實這也和我們沒有多大的關係……不過剛才開了世頻，很多人都已近被師門召集回去，武林同道要過來和大齊的軍隊聯合了。”

　　福唯道：“聖子能用什麼軍隊呢？”

　　晴火一笑：“他是仙，用的當然是妖獸……”他眯起眼睛，像一隻狐狸：“我猜測，這個任務開啟以後，玩家們就可以正式地大規模進入十萬大山了。帶到平均等級提升到80多級，估計仙家門派也要逐步開始出現……然後就是後天入先天，玩家全都修道去……”

　　福唯道：“唉，為了這個目的，不知道要流多少鮮血。”

　　晴火笑道：“你這麼多愁善感做什麼，這是大勢，是系統程式的自我發展，我們也阻止不了，何況又有什麼好阻止的？大齊王朝如今腐朽至此，已經風雨飄搖，經此一役，就更加不可能中央集權……正是讓天上的仙人們一舉下凡來的最好時機。”

　　福唯摸摸下巴：“照你這麼說，還真是的，我還在想窮武大陸既然已經修道者凋零，哪裡來的修仙門派給玩家進一步發展……沒想到還有這一手。”

　　晴火道：“正是如此。”

　　福唯搖搖頭，他又拉開門，卻見那些士兵已經開始往前走。他們要去城牆那裡集合。福唯忙轉身回到後院那裡，爬上後院最高的老槐樹頂端往遠方看去，只見城外那一片青翠的草原之外，隱隱有黑煙滾滾而來。

　　“這就開始了？！”福唯很是驚訝。晴火從一旁也攀爬上來，摟著福唯一並遠眺。那滾滾的煙塵背後，還能夠隱隱約約地聽見響亮而雜亂的獸吼聲。城牆上已經有弓弩手準備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