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信紙上沒有寫幾個字,短短的一行,寫著:“席真見啟,奪南方土之天玉於我,務要謹記。萬不可與人知,恐事變也。”
妙的是底下的署名。
天從。
天從是誰,福唯當然不知道。但是白迷一眼就見到了,然後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變得帶了一點恍惚,帶了一點怨忿,帶了一點仿佛在回憶一般的甜蜜。於是福唯馬上就猜出來了這個名字的主人。
是聖子……
福唯開口問道:“為什麼聖子會讓這個人給他拿來南方極地的天玉?”
白迷一愣,隨即回過神來,自嘲地笑著說了一句:“我的表情這麼好猜?”隨後拿過福唯手中的信紙。這張信紙十分潔白細膩,泛著潤澤的光澤,堅潔如玉一般,正是上好的澄心堂紙。澄心堂紙是古中了十分推崇的一種紙張,有詩贊曰:“君家雖有澄心紙,有敢下筆知誰哉”,被窮武的公司搬到了遊戲之中,變作貴族才有資格使用的紙張。
白迷翻來覆去一番,沒有看到多餘的東西,這張紙很乾淨,乾淨到只有那一行字,其餘的什麼都沒有留下,連一方印都沒有。
福唯又問道:“你當初跟隨聖子,知道聖子和這個席真有來往嗎?”
白迷露出了微微的迷惘的表情。他歪過頭,仔細思索了一番,半晌道:“我記不起來……”
或許在他的記憶裡,像席真這樣的築基期以下的修士,不過是滄海一粟,數量多得看也看不完,並不是他需要去注意的。
福唯喃喃道:“聖子想要四方天玉……於是讓像席真這樣的修士去取……但席真最終還是隕落在了這裡,或許聖子還有派去的其他的人,有可能也沒有誰是能真正將四方天玉帶回來的……但聖子到底想要幹什麼?”
白迷道:“他想要這些東西,也沒什麼特別吧?”
“但這位聖子說了,不能讓別的人知道……”福唯笑了一笑:“事有反常即為妖,下一次回去我要好好查一下這位席真的事情。”
白迷道:“查到了通知我。”
他沒有看到在一邊飛行的諦寧看過來的眼神。
畢方的速度很快,雖然偶爾會停下來等等諦寧,但照著那條線路,不過兩個多時辰,很快就遠遠望到了地圖上的那塊區域。他們來到這塊地方的時間很巧,正好是這個月的25日,否則還要在這片大沙漠多呆一段時間。福唯抬眼望去,只見沙漠之上走動著數量眾多的妖獸,比起這一路上看到的加起來都多得多。
但他們都不在意。只要找到了玉山,一切就都很好辦了。
畢方和阿嗔、銀彈的威壓,如大軍過境,令一眾妖獸惶恐地撤退。過了正午,只見一座淺淺的大地色的玉山,從沙子底下慢慢、慢慢地升起來,搖搖晃晃地,最後停在半空當中。
幾隻四階的飛行妖獸繞著玉山轉了一圈,但畢方微一振翅,它們就慌慌張張地退走了。
福唯幾個站在畢方頭上都行動起來。在這個空間呆了兩天,幾人被漫天的黃沙弄得十分鬱悶,只想快快回去洗澡。玉山則是一如既往地堅硬異常,又生生地挖了兩個多時辰,太陽緩緩的往西方降下,福唯癱軟在畢方的背上,按下了系統提示的確定鍵。
一陣狂風刮過福唯的身子,他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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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這個異次元的空間,福唯忽然身子顫了一顫。
他們還是坐在畢方的背上,福唯卻覺得背後有一股淡淡的視線,雖然有些隱約,但又感覺膠著,他記得那第一次從西方極地的空間回來的時候,在福緣茶館,他也好像被人這樣注視過。
福唯忽然想到包裹裡的那封信。
他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不會是聖子吧?
但是……不可能會有這麼巧。聖子也不是那種平白無故就會把自己暴露出來的人。
那麼這個看著他的人,又是誰呢?
他轉過頭去,但視線又飄然地不見了。晴火道:“怎麼了?”福唯搖搖頭,低聲答:“我覺得好像有人在看我。”
晴火一愣,隨即道:“不會吧?還有誰會到這個地方來?”他拍拍福唯的肩:“不要多想了,我們先去潛龍在野的村莊過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恩。”福唯點點頭。
他們再騎著馬匹,長途跋涉到了龍霸村。正巧落地無聲剛從另一邊過來,他渾身髒汙,臉黑黑的,福唯差點認不出他來。
“又去挖礦了?”福唯看了一眼落地無聲。
落地無聲一笑:“找到一處好礦脈,正要卻和潛龍說呢。你們回來了?都兩天多了,這一次去得卻久。”
“別提了,遍地黃沙,我們要來借地方洗個澡呢。”福唯抹了一把臉。落地無聲笑起來:“那正好,你和我可以一個澡盆,咱們親近親近。”
晴火的臉馬上變得如煤炭一般。
福唯詫異地又看了兩眼落地無聲:“你今天笑得卻多,心情很好嘛?”
落地無聲道:“嗯,已經做好了決定,所以心裡十分輕鬆。”
福唯啊了一聲:“原來這樣,這確實好的。”
晴火在一旁聽得不明不白,正要開口問,卻見潛龍在野並幾個龍霸會的長老大笑著走了過來:“你們都回來了?一個個風塵僕僕的。”
福唯幾人同他們一抱拳,被潛龍在野迎了進去。龍霸會的長老們如今對福唯都頗為友好,畢竟老大和他們是朋友,以前的過節都輕易掀了過去,誰都不希望有一個像晴火這樣的仇敵。
洗刷完畢,天也已經黑下來。幾人圍在一起吃火鍋,潛龍在野忽然道:“對了,晚上你們在自己房裡好好睡,不要出門。”
福唯道:“怎麼了,晚上這裡附近有妖獸?”
潛龍在野歎道:“似乎是……其實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這兩天,外邊總有很奇怪的嘯聲,有人出去查探,但一出去就被殺死,再問起來時,他們只說什麼都看不清,一道白光閃過就掛掉了。這幾天死了十來個人,大家也就不敢再出門去了。”
福唯摸摸下巴:“不會吧,那不是說你們晚上就不能出外活動了?”
潛龍在野苦笑道:“熬一段時日吧,這裡妖獸本來不多,不知怎麼會有這樣詭異又厲害的。”
福唯聳聳肩:“你們可真是好事多磨。”
飯畢,潛龍在野和落地無聲齊齊告辭,駱賓王也回去他自己的房間,留下福唯和晴火兩個。他們也是累了,歪在床沿邊上,膩在一處,晴火溫柔地替福唯梳理方才烘乾的長髮。福唯將幾塊天玉都取出來,在自己掌心裡互相堆疊在一起,紅的如血,藍得似海,還有淺淺的沙漠一般的黃,交雜在一起,光暈暈染下,美得讓人心驚。
福唯喃喃道:“天玉……天玉……再過兩三日,我們便能將它們集齊了。到時候送給小皇帝,卻不知道小皇帝究竟要拿這個做什麼呢?”
晴火道:“你又在想這些,其實只要順其自然就可以,NPC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同我們也沒有多大的幹係啊。”
福唯卻正色道:“我們現在是在遊戲,自然要身處其中,不然玩遊戲就太無趣了。”
晴火笑道:“是是是,你說的真有道理。”他摟住了大叔,在他的頸後印下一吻,聲音微啞地說道:“方才我看了一下系統面板,我同你的親密度,已經重又達到120%了……”
福唯面色一變,回頭瞪晴火:“你莫不是又在想什麼齷齪事情吧?”
晴火很無辜地叫道:“拜託,這算什麼齷齪事情?我已經憋了好久了,福緣,我好想要你。”他低下頭去,一邊撫摸福唯遊戲裡柔順的長髮,一邊親吻福唯的臉頰、耳朵,另一隻手也探進福唯的衣襟裡去,肆意地探索起來。
福唯不由臉紅,他心底一直對這事兒有所排斥,覺得實在太過親密,非常不好意思。他一想到晴火要把他那日含過的巨大玩意兒塞到他的身體裡面,就覺得心臟跳得快得要飛,胸口悶悶的,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微微推了一下晴火,哪想到晴火這廝根本推也推不開,十分頑固地緊緊摟著他,福唯只好又狠狠捏了一把晴火的胸膛。晴火吃痛,終於稍稍退開些許,他表情不滿:“你就真的這麼討厭和我親熱?你難道其實不喜歡我嗎?”
福唯訥訥道:“不是不喜歡你……只是……只是,你讓我再緩幾天。”
晴火不高興起來:“緩幾天,緩幾天,我和你交往已經一個多月了吧?從來沒有人能讓我這麼久還不給碰的!你又不是什麼嬌貴的女人,還有處女情結不成!”
他這話說得重了,福唯當即沉下臉:“我當然不是女人,也不嬌貴,但不代表我就可以隨便讓你上。如果你欲求不滿,就找別人去好了。”他站起身,轉身大踏步走出房間。
晴火也站起來,他懊惱非常,往自己嘴巴上連刮了兩下:“看你這張嘴,看你這張嘴!”他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潛龍在野說的晚上不要出門的勸告,忙抬起頭又忙急匆匆地出去找福唯。
福唯出了門,心裡不痛快,就四處逛逛。月亮已經升了起來,淡淡的皎瑕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披上一層淡色的單衣。福唯走了兩圈,來到一個角落站住,心裡愈加沉悶,他一想到晴火的話,就覺得傷心,雖然他知道這只是晴火一時的氣話,但氣話雖是氣話,說明也是他心底潛意識裡一直在想著的,如此這般,豈不令人失望。
福唯歎了口氣。
戀愛這種事情,果然十分艱難。就算攤上的是一個好人,也會有許多爭吵的時候。
他負手抬頭看天上的一輪明月,陡然覺得自己真是命途多舛。
忽然間,福唯卻耳中聽見遠遠傳來一聲隱約的嘯聲。這嘯聲似遠似近,時高時低,很是古怪。福唯馬上想到了潛龍在野說的話,這想必就是潛龍在野說的那頭奇異妖獸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秉著這樣的理念,福唯決定還是回轉房間裡去。雖然可能和晴火面面相覷有些尷尬,不過他是一個大度的人,不理睬晴火幾天就可以原諒小青年的胡話了。
他這樣想著,剛轉過身,忽然覺得自己的包裹有些隱隱的發熱。
包裹是每個玩家都帶著的道具,系統贈送,平時是以很傻逼的腰包的模樣別在衣服外邊。福唯伸手進去一摸,果然有東西在發著燙,他拿出來,卻是那幾塊天玉。
藍的,紅的,黃的……全都奇異地發出灼灼的光彩,熱度一分一分傳到福唯的手上。
福唯不是傻子,他知道這附近一定有和這天玉有關的東西。機遇一閃即逝,他不願意就這樣放過,於是走上前兩步,又往四面八方各走一些路途,仔細感受。
出乎意料的是,只要他往那奇異的嘯聲的方向走去,天玉就會更熱一些,那顏色也會更加發亮。
難道……那嘯聲和這天玉有關?
可是怎麼會呢?
福唯疑惑地又走上前兩步。他想了想,低頭看著手裡的天玉,一咬牙,決定出去看看。潛龍在野說玩家會不知覺就被掛掉,反正就是掉點經驗,他不怕。
福唯把天玉塞回包裹裡,往嘯聲傳來的樹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