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站起身,雷諾站在透明牆壁前,眉頭緊鎖。
「西普林斯。」雷諾神情複雜地看著我,我現在覺得他的眉頭都可以穩穩夾住一支筆了,「你……怎麼會弄到進監獄的?」
「因為破壞公物。」我誠實回答。
但雷諾的表情卻變得更微妙起來,我感覺得到他正在上上下下打量著我,那眼神又讓我感覺我像個搓火球都能搓廢的學徒,所以我不由得也皺起眉,我問他:「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不要對我這麼生疏。」雷諾依舊皺著眉說,「我很擔心你,你沒有受傷吧?」
受傷?我又沒有炸圖書館,不至於受傷吧?
說起炸,就算是我失手炸了實驗室那次,我也沒有受傷啊!不僅我沒有,我的助手也一個擦破皮的都沒有——即使偶爾真有不受控制的大型意外事故,法師也總會留著後手,一名合格的法師怎麼可能被自己搞的事故輕易炸傷呢?古代的時候,甚至會有黑法師(大魔王)養一個學徒來做自己的備用肉身,可以在自己被討伐後搶奪學徒的肉體金蟬脫殼,那當然是最禁忌的靈魂魔法,不過我提起這個的意思是說,大法師連死亡都可以有序安排,區區一個練習法術高興過頭,怎麼可能會炸傷自己。
雷諾,我還真沒問過,你的法術該有多菜啊?
「西普林斯。」雷諾板著臉,顯然我現在的自控力非常好,我上面那一大段腹誹一點都沒表現出來,所以雷諾還維持原樣站在那,嘴角沖著地面,我知道他這種表情會很容易嚇哭他的辦公室秘書,但我又不是他的辦公室秘書——上次他對我露出這種表情,就是因為我拒絕這一職位,不肯離開研究院。
我點點頭示意我在聽,於是他頗為嚴厲地說:「你一貫非常的冷靜,怎麼會去惹梅菲斯特?」
嗯?
我有點詫異。
額,等等,雷諾?你好像思考方向跑偏了吧?
「對不起西普林斯。」雷諾更近了一步,他把手貼在牆壁上,看這架勢可能是想隔著牆壁摸我不成?
「西普林斯,我的確對不起你,但希望你能保持冷靜,無論如何,你也不該去找梅菲斯特的麻煩,他……他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誰。」
說著,雷諾還苦笑了一下。
是的,我點點頭,你說得沒錯,梅爾確實不認識你,剛剛才向我打聽過。
然而雷諾的腦回路引起了我的深思。
這回換我神情複雜地看著雷諾,他相當嚴肅,甚至整理了一下衣領,非常鄭重地和我說:「西普林斯,我想了很多,我很懷念我們親密無間的時光,所以讓我們忘了那些不愉快吧,但你也不要再衝動去找梅菲斯特了,我和他什麼都沒有過,以後也不會有什麼。當然,我也會保護你,我不會讓梅菲斯特因為這件事而對你有所懷恨,就算他是聯邦的大法師,但我也是魔法議會的議長……」
……額……我竟然一時沉默,不知道如何是好,畢竟我沒學過心理學,我也不知道雷諾為什麼思考幾天後會要求複合?早知道我在學院應該選修心理學。
「你等我一下,我這就去為你繳納保釋金,等出來以後你就搬到我那裡去,現在研究院是咬定了要追究你炸實驗室的過錯,不過別擔心,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你可以先在我的實驗室繼續你想做的實驗……」
等等!
「雷諾!」我不得不立刻出聲打斷他的自說自話,雷諾的腦洞已經開得和茉莉一樣大了,現在雷諾絕對是陷入了網文戀愛腦模式,他也不想想——兩名合格的施法者怎麼會因為這種奇葩小事打起來?且不說我們都是生活在當代社會的法師,懂得遵守法律,就算我們兩個都是古代黑法師,我們也沒有打起來的可能性啊。古代是有不少黑法師,為了爭奪傳奇秘寶、珍稀古咒語一類的東西大打出手,不過我很樂意和梅爾共用我的一切知識。
而且更重要的是,梅爾怎麼可能生我的氣啊!
我分析了一下,開始不由得同情雷諾:雷諾好歹也是個法師,難道兩個志同道合的施法者一見如故,一起練習法術嗨過頭導致破壞公物——這個正確答案對他來說有那麼難猜?所以說,雷諾……你真的沒有過和人暢談法術的愉快經歷?那作為施法者,也真是太慘了點吧。
「你誤會了雷諾。」我好心地解釋說,「我沒有和梅……梅菲斯特打架。」
雷諾皺著眉,臉上仿佛就寫著三個大字「我不信。」
我看著雷諾的眼神忍不住表達出了同情的意味,這似乎引起了雷諾的不解。
他無奈地搖搖頭:「沒有打那就最好,西普林斯,我的印象中你很少會失控,除了作報告時炸手機那次……」
說起打架來,出去以後我確實可以和梅爾切磋一下啊,雖然說,法術並非拿來鬥武的武器,一名專注於拿法術打架的施法者在學術上難有境界,但是這不代表戰鬥是無用的,在實戰當中可以訓練好多進攻和防護的法術,而且還能鍛煉快速反應,其實也是非常不錯的訓練方式。
想著想著我就自然而然說出來:「但下次我會和他打打看。」
雷諾瞪大了眼睛,抽了一口氣。
「啊,不是的!」我說,「我要和他切磋。」
雷諾看我的表情已經充滿了負罪感……
「你難道不信我是真心的嗎?」他急切地說,「西普林斯,我知道你的實力是不弱的,所以真的,就算為了你自己,也不要再去找梅菲斯特了,你想想你們打起來,先不說梅菲斯特的法術水準……你覺得,聯邦政府會幫著誰?」
糟了,我看著雷諾蘊含著怒氣的臉,暗自檢討了一下,我怎麼就把找梅爾切磋的事脫口而出了呢,以雷諾這很不魔法、很沒有法師自覺的腦回路來看,估計這下我怎麼說雷諾都不會相信,我真的不是因為他才和梅爾打的……
唉……我忍不住歎了口氣。
我想我對雷諾的評價沒有錯,他的確得治一治自負這個毛病,雖然我可以理解,作為一位年輕有為的議會議長,偶爾過度膨脹是情有可原的,可不代表這個毛病就要一直放任下去啊。
「雷諾,算了,你還是走吧。」我說,「真的,我沒有可能再和你以情人的關係相處了,我說過的,既然並非真愛,那麼在一起就只是浪費時間,你我都不是一定要有個人在身邊不然就沒法生活的人,所以就不要勉強在一起了。」
和他解釋真費勁,有這個時間我還不如多練練影舞呢!
「我也不需要你為我繳納保釋金。」我繼續說,「謝謝你,但是並不需要,也感謝這些年你對我的照顧,我們現在只能算普通朋友了,監獄的規定,你沒有辦法替我繳納保釋金的。」
「西普林斯……」雷諾無奈地看著我,手按在透明牆上,似乎希望我過去,但我站在桌邊沒動,他只得說:「我要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
「……雷諾。」我也感覺很無奈,「雷諾,你明明不愛我,你為什麼就非得要抓著我不放?」
雷諾沉默了一下,我決定乘勝追擊:「你自己都承認了,你愛著梅爾……梅菲斯特,你如果鼓起勇氣去追求他,就算不會成功,我也會更欣賞你。」
嗯,我對梅爾有信心,他會有分寸的,他清楚魔法議會的議長不是半獸人,議長的脖子不能隨隨便便扭斷。
啊,說起來,梅爾施展影舞時真是風采絕倫,那天和他並肩而戰時,他施法的樣子比在視頻裡看的還要流暢優雅,想來也是,那個廣泛傳播的視頻是十年前的,那時候梅爾比現在年輕,經驗也肯定不如現在,而這十年裡,說實話梅爾並沒有過多曝光,他的施法鏡頭依然還是十年前那個傳播得最廣,如今真實的梅爾更讓我感到驚豔。
我的眼前不由得浮現當晚他施展影舞時的樣子,戰況複雜,而且空間又比較小,對方是靈敏度很高的電子人,是近身作戰的,這種靈活貼身的戰鬥職業會很克制我們法師,眾所周知,施法者的肉體力量一般都比較可憐,所以那一晚我和梅爾其實處於劣勢。
可是梅爾面對眾多電子人,能精准操控那麼多影子,不僅保護他本體,又能在不利環境進攻得穩而准,這樣的控制力比之他十年前真是質的飛躍。
我回過神來時,發現雷諾正在拍打玻璃牆壁,他好像又說了挺多話,但我一時走神,沒有留意他。
所以我只好問:「對不起,你說什麼?」
雷諾深沉地看著我,良久之後,搖了搖頭。
「你冷靜一下。」雷諾說,「好吧,既然你這麼不想見我,那在這裡放鬆幾天也好,反正關在這裡你也不會再……嗯,就這樣吧,等你出來,我們再談。」
說完,雷諾看了我幾眼,轉身離開了。
呼……我總算又可以清淨了,我坐回到桌旁,施展影舞讓影子為我倒了一杯水,梅爾發明這個法術真的非常實用,就比如眼下吧,我的雙手被拷在一起,如果沒有影子幫忙,那喝水可是很麻煩的,我以前在家寫筆記,忙得不想起身倒水時,我會凝聚一個水球湊到嘴邊喝,可是那遠遠不如影舞方便,因為一顆水球喝起來很容易糊得滿臉,凝聚得太小又不解渴。
正當我想著事兒的時候,門外又一次傳來了動靜,這回還是只有一個人,不過她一個人就比剛剛那一大票人都熱鬧了。
又是來找我的——
只見臉畫得依然酷似一隻小惡魔的少女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我不由得笑了一下——我看見茉莉在走廊那頭就遠遠地沖我揮手大喊:「老師——老師別怕——我來救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