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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鯉好逑》第101章
  ☆、 錦鯉好逑【正文完】

   兩年後, 季三昧病逝於覺迷寺禪院, 沈伐石將其葬于松樹林中。

  次年, 松林鬱鬱如許。

  緊接著,又是兩年光陰匆匆而過,天下大旱, 土地龜裂,無數人背井離鄉,雲羊大陸飛熊山覺迷寺廣告天下, 開倉放糧, 周濟百姓,無數難民聞訊蜂擁而往, 從此,覺迷寺香火鼎旺, 無數高僧來此講學,大開水陸道場, 覺迷寺揚名天下,許多人家都願意將自己的兒子送入覺迷寺中修行,以期孩子他日得道, 少受俗世苦難。

  老方丈圓寂已有些時日了, 年輕的方丈誦著經,大開山門,迎接八方來客。

  而覺迷寺山后的一座小禪院卻遠離人煙,常年只聞鳥語蟬鳴。

  王傳燈在院裡挖了一個錦鯉池子,放了許多白的紅的錦鯉在裡面, 一隻只養得肥大活潑,成日懶洋洋地在池中逡巡,那股勁兒像足了總督夫人。

  他種的第三棵梧桐樹也活了,自從總督夫人病逝後,他每年都種一棵,用來計時。

  王傳燈還記得季三昧病逝那天,總督格外地平靜,他把那已經涼了身子的人從屋中抱出,坐在廊下,親了親,又抱了很久,久到王傳燈以為總督夫人只是睡著了而已,沈伐石才說:「傳燈,他走了。」

  王傳燈還記得當初自己聽到這幾個字時的心情,這具軀殼再不是總督夫人,而下一個總督夫人還要過好幾年才來。

  他一度以為沈伐石會再瘋一次,但他卻格外地安靜,這一安靜就是整整三年。總督沒有再動用「修羅鼎」,沒有再拿自己做籌碼,他盡力地保證自己的清醒,等待著季三昧歸來的那一天。

  在這三年間,王傳燈種了三棵梧桐,他也不知道自己再種多少棵,才能等到總督夫人回來。

  衛源和季六塵去遊歷四方了,不過,說是遊歷,誰都知道他們是去尋找不知托生何方去的季三昧了。

  周伊人留在了丁宅,丁大小姐在把丁員外驚得肝膽俱裂後,終於和男裝的周伊人拜了天地,在全城人詫異的目光下,堂而皇之地做了她的妻。

  至於那經常搞事的向小園和何自足已經很久沒來過了,他們甚至像是在妖界銷聲匿跡了似的,再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去向。

  王傳燈當然也不會太過關心旁人,在給梧桐澆過水後,他又取來麥麩,灑在錦鯉池中,錦鯉們一對對地湊來吞食爭咬,一團團地聚起來,看起來熱鬧得很。

  一團溫軟的東西蹭的一下撲在了王傳燈身後,雙手蒙住了王傳燈的眼睛,捏著嗓子問:「燈爺,你猜我是誰?」

  王傳燈熟練地抬起左手,把那棵他最心愛的小梧桐從背後抓到了身前,右臂就勢一接,兩個人在錦鯉池邊滾成了一團。

  一年前,長安用他修煉日久的精元,再加上一根梧桐枝,給王傳燈重新做了一條胳膊,從使用效果來看,他對這條新手臂已經很熟稔了。

  注視著長安的眼睛,王傳燈用雙手捏住了他的雙耳,親昵地晃了晃:「這不是長安嗎。」

  長安被王傳燈的氣息逼得渾身發燙,但還是乖乖地躺著,啾了一口王傳燈的側臉:「你耍賴!……我是讓你猜……」

  王傳燈說:「這院裡還有誰?難不成是總督跳上來讓我猜他是誰?」

  長安被逗樂了:「你都沒有正形!」

  王傳燈把他家忤逆的小梧桐調轉過來,照著屁股就是一巴掌:「現在嫌棄我沒有正形了?前些天在床上哭著叫我爹爹的時候……」

  長安登時羞得炸了毛,滿頭的小卷毛活像一頭小獅子:「誰有!我沒有!」

  抵賴完後,他又湊在王傳燈耳邊,小聲哼哼:「……在屋裡說就行了,不許出來亂講,要是被師父聽到了……」

  王傳燈剛想說點兒什麼,眉心就是一蹙:「誰?」

  片刻之後,從松林間傳來了一聲朗笑:「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故意偷聽的。你們禪院的門沒有關。」

  長安氣哼哼地捏了一把王傳燈的腹肌,緋紅著一張臉爬起來,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問候道:「雲公子好。」

  層層疊疊的松韻針海中繞出了一個人來,雲如往搖晃著一把摺扇,依舊是清雅書生的模樣,輕裘緩帶,額心額外點了一枚朱砂。

  他刷的一聲收起了扇子:「沈法師在嗎?」

  「在裡面查帳。」王傳燈答。

  雲如往笑道:「真真是個花和尚,人家正經和尚,要麼誦經念佛,要麼吃齋清修,他倒好,守了上百個莊園,這世外地主做得好不快活。」

  王傳燈笑了笑。

  據王傳燈所知,五年前,雲如往被向小園掠走,中途他設法逃走,卻不慎墜下山崖,幾乎摔死,在山間遇上了好心人,休養了近半年,才能走路,他自此痛定思痛,從零做起,修起道來,可惜,最佳的修道時間永遠是幼童時期,他年紀不小了,困難重重,這五年過去,他卻連結丹也做不到。

  好在他向來秉性瀟灑,並不為這事兒所苦,倒是雲槐,自從找回他家前輩後,幾乎是日日不肯離分,粘著雲如往,死活不肯再離開他半步。

  所以雲如往能獨身來這裡,定然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說服雲槐的。

  王傳燈問:「雲公子找總督何事?」

  「無事。」雲如往轉了轉扇子,「這趟是雲槐打發我來的,他想問問,沈法師這裡有沒有什麼對修煉有助益的藥丸。」

  末了,他補充道:「雲槐本來想親自來問的,可他來不了。……你們知道的。」

  魔與半神的氣場相沖,王傳燈和長安都懂得。

  王傳燈問:「他在哪兒?」

  雲如往用扇柄指一指山下:「山下客棧,估計現在正著急著呢。」

  長安抹一抹還在發紅的臉蛋:「我進去找師父。」

  王傳燈想請雲如往進屋,卻被雲如往婉拒了。

  他說:「進屋就要喝茶,怪麻煩的。」

  王傳燈不覺樂道:「你天天都說他粘你,現如今我倒看著你粘他粘得很。」

  「我不是粘他,我是太笨了啊。」雲如往笑道,「雲槐天天笑話我修煉進度慢,但我看得出來,他心急得很。」

  話音未落,沈伐石便從裡屋走了出來,他當然也是爽快之人,在出來之時,手裡已然拎了個藥葫蘆。

  五年前,季三昧病得厲害,沈伐石幾乎為他尋遍了天下靈藥,只願他多活些時日,可就在二十歲生辰那日,他卻仍然死得不偏不倚,剛剛好。

  從那時起,覺迷寺裡就剩下了許多稀奇古怪的靈藥。

  沈伐石將葫蘆拋給他:「回去拿給雲槐看,他這些年應該也對這些東西有個瞭解,他會知道你應該吃什麼的。」

  「倒真是慷慨。」雲如往把藥葫蘆掂在手裡晃了晃,「你說我拿什麼報償你呢?」

  沈伐石說:「不必。」

  這些年來,他對外人沒有什麼多餘的話,他一腔子的言語,都是等著說給季三昧聽的。

  沈伐石說完便轉身回了屋,長安跟在他身後,王傳燈則一如往常地擔負起了送客的任務:「不急著走的話,留下來吃個便飯?」

  雲如往往後退了幾步,手指狀似無意地扶靠在錦鯉池邊砌起的石欄上,從他掌心滑出了一塊石頭,咚的一聲落入了水中。

  他說:「不用客氣了。再說,就這點工夫,小傢伙恐怕都要等得哭鼻子了。」

  王傳燈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點的落水聲,回道:「那我就不送了。」

  雲如往說的話倒也不算誇張,在他跨出覺迷寺寺門的時候,就在不遠處看到了他品味極差、花花綠綠的小槐樹,正面色蒼白搖搖晃晃地蹲在寺門門口,被不遠處沈伐石身上透出的神光金氣刺得渾身發抖。

  可他仍然來了。

  一看到雲如往,雲槐臉上就露出了得救似的表情,朝他伸出了手。

  雲如往一言不發地拖住他的胳膊,朝山下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雲槐才緩過了勁兒來,他撲在雲如往懷裡,又痛又怕地嘟囔:「……怎麼去了那麼久……」

  雲如往:「……一炷香還不到呢。」

  雲槐小聲哼哼:「可是真的很久了……」

  雲如往不再責備他,把藥葫蘆拿給他看,雲槐有點委屈的小表情立即被興奮取代:「……這麼多嗎?你有沒有謝過人家?!」

  雲如往唇角微勾:「我給了謝禮了。」

  雲槐也沒有追問是什麼謝禮,將一顆顆丹藥從葫蘆裡倒出,剛剛被神光擾亂的業火魔印仍在他額間灼灼燃燒,雲如往卻視若無睹,雙腿一盤,把他的正在清點丹藥的小槐樹勾盤在了雙腿間,下巴抵著他的頭髮,輕輕蹭著。

  雲如往說:「身為凡人,煉出金丹,成就仙體,並非易事,你覺得我當真可以嗎?」

  雲槐清點著丹藥,眼裡有著滿滿的希望的光:「前輩,你身上有跟沈伐石一樣的金印,你肯定能像沈伐石一樣,修行得道!」他肯定道,「這一定是天賜的,是神明給我的福祉,你一定能得道,永永遠遠地陪在我身邊。」

  雲如往用雙臂圈緊了雲槐,輕聲說:「不,那是因為我等不了兩千年了。」

  雲槐沒能聽清他說了什麼,扭過腦袋去,問道:「……前輩,你說什麼?」

  雲如往又磨蹭了磨蹭他柔軟的頭髮:「不,沒什麼。」

  ——的確沒什麼,只不過是自己同自己做了一回交易罷了。

  這次交易的代價是自己的神格,換來的,是做一個能和雲槐長相廝守的普通人的機會。

  早在五年前,離開向小園之後,他就返回了神界,在自己的靈根上蓋戳下了一個金印,隨即,他將他的神格從體內分離出來,拋擲入補天爐中。

  做了這麼多年司天道的神,他終於拿自己填補了天道。

  沒人見證他的英雄之舉,沒人知道他是這世上最後一個神靈,但他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作為一個神,他已經恪盡職守了,現在他要去陪他的小槐樹。

  儘管仍然不知道該怎麼愛人比較好,但起碼可以陪在他身邊,慢慢學。

  在法力盡失、從神界墮下之前,雲如往從熊熊燃燒的補天爐裡帶走了一塊貌不驚人的石頭。

  季三昧的命格被投入補天爐之中,煆煉多年,早就化為了一塊晶亮的頑石,熠熠生光。

  從石頭被取出的一刹那,雲如往與季三昧的交易就算中止了,從此之後,橋歸橋,路歸路,季三昧還是季三昧,今後他的命屬於他自己,沈伐石若有本事能護得他永生周全,那便是最好的了。

  他將這塊石頭投入了沈伐石家的錦鯉池,就當是對故人的報答吧。

  雲如往摟著雲槐,柔聲道:「一會兒帶你去吃糖蒸酥酪。」

  雲槐把丹藥一顆顆盛好:「不要!太甜了,我要吃綠豆糕!」

  雲如往笑著勾了勾他的鼻子:「好,綠豆糕。」

  而在相距二人不遠的覺迷寺錦鯉池裡,一條吃飽了麥麩,臥在池中休憩的紅色錦鯉突然擺動了兩下尾巴,鮮紅的魚鱗一片片從它身上剝離開來,露出潔白的魚身。

  魚的軀體奇妙地伸長,延展出一個赤/裸光滑的人形,攪得一池子水嘩啦啦響動不停,其他的錦鯉受了驚嚇,在池中縱跳溯回,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剛剛回到房中的沈伐石正欲提筆,心頭卻猛地一跳,不覺朝窗外看去——

  水池中爬出了一個身材修長的赤裸青年,周身掛滿淋漓的水珠。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看了過來,那人也扭過頭去。

  沈伐石手中的筆應聲落於案上。

  在短暫的晃神後,那張頗具鬼神異色的臉上浮起了一個動人的微笑。

  他說:「沈兄,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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