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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秘密》第103章
第103章 鄰居

 陪伴是最長的情。

 黃單跟著聶文遠,從B城的春天出發, 往前走, 不回頭, 走到哪兒是哪兒,累了就停下來,歇夠了再繼續走。

 他們始終只有彼此,也只需要彼此。

 第十個年頭,聶文遠的身體不行了,常年忍受病痛,到底還是走到了盡頭, 不能再帶著他的小外甥看風景,他遺憾的躺在床上, 覺得老天爺給他們的時間太少, 想做的事還有很多沒有做。

 那段時間的日子難熬, 黃單幾乎寸步不離的陪著聶文遠, 一有個動靜就草木皆兵,在他喊自己的名字時握住他的手, 一遍遍的回應著「我在」。

 聶文遠吊著一口氣, 怎麼也舍不得走, 他的身體內部已經停工了, 腐爛了,只是憑著一股執念在支撐著。

 沒人知道他會撐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受折磨,固執的抓著那口氣, 就是不肯放棄。

 黃單瘦的皮包骨,下巴削尖,唯有一雙眼睛裡盛滿了溫柔,他得了嚴重的厭食症,吃一點東西就會吐,連膽汁都會吐出來,沒有告訴聶文遠。

 聶文遠還是知道了,他那股執念一下子被疼惜啃噬乾淨,再不捨,再不甘,還是斷了那口氣,暫時放過了他的小外甥,等著下輩子。

 黃單離開前有預兆,他給周薇薇發了個郵件,請她給他們安排一下後事,也把剩下的積蓄都拿了出來。

 是留著用,還是捐贈出去,隨周薇薇。

 周薇薇的丈夫陪著她趕過來時,表弟跟舅舅相互偎依著躺在一起,面容安詳,她趴在丈夫的懷裡失聲痛哭,還不如不見。

 過了些天,山上的綠綠蔥蔥裡面多了個墳包,裡面住著兩個人,他們是一對兒。

 這個世上,或許還有叫做聶文遠的人,也有叫做跟陳於的人,但真心愛著彼此的聶文遠跟陳於都不在了,他們去了另一個世界,會在那裡重逢。

 意識清醒時,黃單回到現實世界,他站在收銀台前,耳邊是小姑娘疑惑的聲音,「先生?」

 黃單接過小姑娘的找零,他抬眼笑了笑,「謝謝。」

 小姑娘愣了半響,覺得那個男人生的真是好看,五官柔美如畫,卻又不失英氣,他一笑,讓人見了,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捧給他,任由他處置。

 雨後的天碧藍碧藍的,如同被水洗刷過,上面留下的水跡被一塊布仔仔細細的擦掉了,像平靜的湖面,倒映著城市的浮華跟塵囂。

 黃單拎著袋子往停車的地方走去,他走著神,腦子裡想著一些事,沒注意到一輛摩托車開了過來。

 左腿傳來劇痛,黃單的眼前一黑,手裡的袋子掉下來,他跌坐在地,臉上的血色霎那間就褪的一乾二淨。

 摩托車主人穩住車子跑過來,他慌了神,語無倫次的說著對不起,「先……先生,你怎麼樣?還還好嗎?」

 黃單不太好。

 換做別人,腿上被刮了條口子,能忍痛站起來,他不行,渾身冒著冷汗,四肢無力,虛脫了。

 有路人圍過來,一個兩個的,越來越多,把事發地圍成一個圈。

 看熱鬧是人的天性,不管是什麼,非要湊個頭看兩眼,好像那兩眼看了,身上就多塊肉,哪怕是明知道熱鬧最好別看,容易攤上事兒,也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這會兒圍過來的人幾乎都盯著地上的人看,猜多大年紀的有,猜什麼工作的有,猜撞到什麼地方的也有。

 黃單不是個大喊大叫的性子,他疼的時候也壓抑著,不過他滿臉的淚還是把路人給嚇著了,哭成那樣,肯定不止是腿上被刮了條口子,傷到骨頭了吧,搞不好還撞到頭了。

 這下子大幾千是沒的跑了喲,眾人看著摩托車的主人,一陣唏噓。

 摩托車的主人滿頭大汗,他急急忙忙把手機拿出來,滑半天才解鎖,抖著手打了120,「先生,我已經打120了,你先撐著。」

 黃單說不出話來,他的眉心緊蹙,唇死死的抿著,那臉色看著就感覺快死了。

 120來的不算快,也不算晚。

 摩托車的主人沒走,他把黃單送去了醫院,路上還給家裡打電話,說他撞了人,叫家人給他送錢過來,「別問了,快快一點!」

 打完電話,摩托車的主人看著擔架上的人,自責又不安的說,「先生,你別擔心,我不會跑,多少醫藥費我都會出的。」

 黃單的意識模糊,啞著聲音說,「沒事的。」

 摩托車的主人老淚縱橫。

 車裡的氣氛挺怪,醫護人員欣賞的多看了兩眼摩托車的主人,撞了人沒逃跑,反而留下來擔責任,很不錯了。

 黃單的眼淚一路上就沒停過,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疼的快要休克。

 摩托車的主人以為把人給撞出個好歹,都做好了拿出家底,一個月出錢出力的準備了,沒想到對方全身上下,就腿上有個口子,他的眼睛一瞪,要不是看著人穿著體面,長的跟明星一個樣,從頭到尾也沒哎喲哎喲喊疼,還真當是碰瓷的。

 「先生,你這是……」

 摩托車的主人不知道怎麼說,他腿上出那麼個口子,哭是哭不出來的,該幹嘛幹嘛,頂多就是隨便拿衛生紙擦一擦,可這人是真哭,很疼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的病。

 黃單躺在小床上,手蓋住眼睛,反過來安撫道,「我只是比較怕疼。」

 摩托車覺得自己是把好人給撞了,他剛要說話,手機就響了,老闆催他去店裡,他把電話號碼抄了遞過去,「藥費回頭告訴我,我打給你,先生,真對不起。」

 黃單沒說什麼,他聽著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離開,就有另一串腳步聲從門外進來,不快不慢,耳邊是道平淡的聲音,「這位先生,你把褲子脫了,我來給你處理傷口。」

 聞言,黃單就把蓋住眼睛的手拿下來,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他的探究轉瞬即逝,「我只是傷在小腿上,需要脫褲子?」

 「那就不脫。」

 男人低頭,額前烏黑的發絲垂下來,掃過精緻的眉眼,他伸出一隻手,把黃單的褲腿往上卷,那隻手細白,透著一股子病態,如同他的臉,雙唇。

 那種蒼白把他襯托的孤冷,且拒人千里。

 但他的眼裡卻又有光點在跳躍著,明亮而又充滿著熱度,很矛盾的一個人。

 傷口被碰,黃單吸一口氣,他繃緊了身子,額角的青筋都跳了起來。

 男人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半響露出怪異的表情,似乎還笑了一下,「放心吧,過會兒就不疼了。」

 黃單緊閉著眼睛,不可能的,會疼很久。

 他這麼想著,突然就不疼了。

 發覺不對勁,黃單猛地睜開眼睛,他的頭頂不是男人的臉,而是刷白的天花板,這裡不是醫院,空氣裡沒有消毒水的氣味,灰塵漂浮著,混雜著淡淡的霉味。

 黃單垂下的眼睛微微一睜,左腿相同的位置有條口子,正在流著血,他卻驚悚的感覺不到一點疼。

 疼痛神經像是被抽掉了。

 黃單快速環顧四周,他身處的地方是間臥室,不大不小的面積,無論是家具,還是裝飾,都裹挾著一股子歲月腐蝕過的陳舊味。

 這是有些年代的老房子。

 黃單看看腿上只流血,不覺得疼的傷口,他抿了抿嘴,在心裡喊,「陸先生?」

 沒有回應。

 黃單一愣,難道系統先生已經考完試回來了?「系統先生?」

 還是沒有回應。

 黃單的眉心蹙了起來,難道這次穿越,沒有系統來接待他?就在他這麼懷疑時,腦子裡的「叮」一聲響姍姍來遲,頗有些大人物出場的隆重意味。

 「你好。」

 黃單知道這次的接待者換了,「你好。」

 系統,「333,我的工作代號,你可以叫我三哥。」

 黃單曉得接待者的性格跟前兩個不同,在歡快跟沉悶中間,讓人不會覺得緊張,很放鬆,同時也會產生信任,他的眼皮忽然一跳,那種矛盾又複雜的感覺很熟悉,似乎前不久才體會過。

 某個念頭閃過,黃單及時抓住了,他問,「三哥,你就是醫院裡說要給我處理傷口的那個人?」

 系統,「嗯哼。」

 黃單的腦子飛速運轉,他第一次穿過過來,接觸系統先生的時候,就想過對方是以什麼形式接待他的,工作之外會不會跟普通人一樣。

 現在看來,就是一樣的上班族,只不過從事的職業不同而已。

 黃單冷靜的思索,之前的系統先生跟陸先生都沒出現過,這次的三哥能出現在他的世界,會不會比陸先生的職位還要高?主系統?

 暫且不去猜測新接待者的身份,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是去接他的?

 黃單捏了捏手指,那前面幾次穿越,他碰見的小男孩,大爺,中年婦女……都是人嗎?會不會有什麼名堂在裡面?

 還是他想多了?

 系統,「別多想,沒有意義,不如我們來說一些有意義的,黃小弟,你上個任務失敗了,懲罰是抹去痛覺神經。」

 黃單,「……」

 他把手放在傷口上面,指尖摳進血肉裡面,不疼。

 系統,「小弟,你的疼痛神經異於常人,現在抹掉了,對你來說將會是一次全新的體驗,我看好你。」

 這次連黃姓都省略了。

 黃單說,「感覺不到痛,就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很危險,會活不長。」

 系統,「在你沒離開前,你是不會死的。」

 黃單說,「是哦。」

 系統,「那麼,加油吧。」

 黃單從機械的聲音裡聽出了鼓勵,這個三哥有人情味兒,話比陸先生跟系統先生加在一起的量還要多,他有點不習慣。

 系統,「慢慢就會習慣的,這一次三哥帶你完成任務,有三哥在,菊花靈隨便用。」

 真假先不論,黃單說,「謝謝。」

 系統說不客氣,「雖然你是感覺不到疼,但是另一個能感覺得到,菊花靈還是很有用處的,小弟,任務發給你了,你看一下。」

 前半句還在扯著菊花靈,後半句就拐到了任務上面,明明八竿子打不著,卻硬是能無縫連接。

 黃單的面前出現一塊任務屏幕。

 【老年夫婦的訴求:前段時間我們老兩口放在門外的拖鞋總是不見,不知道被哪個給偷偷拿走了,有天晚上,我們老兩口沒睡,在門口偷偷聽著,我們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就立刻把門打開,看見放在地上的拖鞋少了一雙,果然被人穿走了,我們急忙跑出去追,發現樓道里坐著一個人,就是住在我們隔壁的老張,他死了,腳上正穿著我們丟失的那雙拖鞋,警察查不出來東西,我們心裡很慌,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拜託了。】

 時間一到,屏幕就消失了。

 黃單把任務內容從頭到尾捋了一遍,處處透著詭異,這要是靈異120區,他肯定會把事丟在鬼身上。

 一大堆的記憶湧入黃單的腦海,將他的思緒完全打亂。

 這副身體的主人叫季時玉,二十一歲,他是個孤兒,在孤兒院里長大的,走的是大多數人會走的路,那條路雖然單調無趣,卻也平穩,讀書,考試,上學,畢業,工作,一步步的來。

 一個月前,季時玉接到一通電話,見到一個陌生人,對方自稱是他外婆的朋友,他那時候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親人,不過人已經不在了。

 據說季時玉的外婆是快死了才知道他的存在,大概是出於彌補的心理,就把那套老房子留給了沒見過面的外孫子。

 季時玉連感慨的心思都來不及醞釀,就被迫一頭栽進論文裡面,他一答完辯,把畢業證書拿到手,就拖著個箱子來到了這裡。

 房子雖然舊了些,好歹也是兩室一廳,而且什麼都有,能省下一筆租房子的錢,季時玉自然不會拒絕。

 倒霉的是,季時玉住進來不到一個禮拜,就出了事。

 黃單伸手去摸後腦勺,摸到一手黏糊糊的血,他搜索著原主的記憶,得知對方出來上廁所聽見客廳有異常動靜,就小心翼翼的出去查看。

 屋裡沒開燈,黑漆漆的,原主很害怕,他越緊張,就越容易出錯,一個不慎把腿給傷了。

 那響動也驚擾到了闖進來的人,原主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人從後面擊中後腦勺暈倒在地,不知道對方是誰。

 搞不好跟殺死老張的是同一個人。

 黃單這腿上的傷不要緊,後腦勺那塊是致命傷,原主就是被人那麼一下給打死的,他現在需要把傷口止血,「三哥,我還有一點積分,能購買止血的藥物嗎?」

 系統,「初次見面,送你一千萬積分,止血的藥也送你,還有很多零零碎碎的,你後面都用得到,收著吧。」

 黃單被這個三哥的大手筆給弄懵了一下,他感激道,「多謝。」

 這個點是凌晨四點多,再等一會兒,天就亮了。

 夏天悶熱無比,黃單一動不動的躺在地板上,不知道三哥給他弄來的是什麼藥,血止住了,身體各方面也沒出現異常。

 也有可能是他住進這具身體裡面,重生了的原因,生命力在恢復。

 黃單體會不到痛,感覺自己是具屍體。

 一縷稀薄的晨光從陽台那裡灑了進來,黃單的眼皮微動,他睜開眼睛,跟那縷晨光對視,不多時就起身去燒水,換掉沾了血污的衣物。

 房子老舊了些,原主也沒仔細收拾,灰塵很多,黃單吸一口氣,都帶了些灰塵進肺腑裡面,他隨便吃了點東西,就開始擦地。

 原主倒下的位置有一大片血跡,已經發黑,無聲無息往地板的縫隙裡面滲入,奇怪的是,地板上有一串血跡,從那個位置到門口。

 像是有人手裡拿了什麼東西,那上面滴滴答答的滴著血,滴了一路。

 黃單丟下拖把去開門,血跡停在門裡面,走道上別說血跡,連血腥味都沒有,他動動眉頭,地上的血是殺人凶器留下的吧?

 能一下把人打死,黃單第一個猜到的就是鐵錘。

 他沒死,活著站在凶手面前,對方或許能露出點破綻,最好是這樣。

 對面紅油漆刷過的大門開了,一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走出來,他穿著普通的條紋T恤跟長褲,腰間夾著公文包,頭髮油膩,眼底有青色,下巴上的鬍渣沒刮,似乎熬了夜,精神不怎麼好。

 原主剛來不久,又喜歡窩在家裡,出門的次數少,還不規律,對鄰居的情況很不瞭解,鄰居對他也是。

 中年男人跟黃單打了個照面,他禮貌的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黃單開了口,「這麼早就去上班?」

 中年男人詫異的扭頭,確定新鄰居是在跟自己說話後,他笑笑,「沒法子,給人打工,就是賣命。」

 話落,中年男人指指新鄰居頭上的紗布,「沒事兒吧?」

 黃單邊說邊觀察中年男人的表情,「昨晚屋裡進了小偷,被打的。」

 中年男人吃驚的吸氣,臉色變了變,「小夥子,東西丟了事小,人的安全第一,你趕快報警吧,看能不能把人抓到。」

 他看一眼腕錶,說趕時間,嘴裡嘀嘀咕咕的,「上週三樓死了個人,這次又有小偷出沒,以前好好的,怎麼最近這麼不太平……」

 樓道里的聲音漸漸模糊,黃單欲要關門,突然就有嬰兒的哭聲傳入耳膜裡面,是對門傳出來的,他沉思片刻,抬腳回了屋。

 上午黃單去醫院把傷口重新處理了一下,剔掉了一塊頭髮,還被醫生給教導了一番,說他不能仗著自己年輕,就不要命,頭上的口子不是鬧著玩的。

 醫生還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黃單,傷在頭部,還那麼嚴重,竟然能走能站,死活不住院,就好像那傷壓根不在他的頭上,跟他沒關係,什麼感覺也沒有。

 「年輕人,要不要給你報警?」

 醫生認為是他人故意為之,傷口一看就是用東西擊打上去的,下了狠手,要他的命。

 「不用的。」

 黃單搖搖頭,等醫生苦口婆心的說完了,他接過病歷本,拿藥走人。

 沒有痛覺,意味著身體受傷時,不能判斷是什麼程度的,哪怕死亡來臨,自己不會有感覺,黃單對這個懲罰不做任何評價,他只能試著養成習慣,時不時的去檢查這副身體。

 黃單在接下來的幾天沒有幹別的事,專門費心去摸清鄰居們的情況。

 這房子沒有電梯,一共五層。

 原主外婆的房子在四樓,對門是對中年夫婦,男的是普通上班族,就是黃單那天早上見過的那個,女的是家庭主婦,他們剛有一個男寶寶,不到三個月。

 男的每天早起上班,一三四加班到晚上十點左右回來,週六加一天,只有在二五晚上六點多下班。

 天熱,女的白天不帶孩子出來,下午四五點會推著嬰兒車出門,帶孩子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氣,她是個優雅知性的女人,黃單碰過兩次,聊的都不錯。

 中間那戶住著一個單身的年輕女人,瘦瘦高高的,有一米七多,長的有點兒凶,房子應該是租的,裡面沒怎麼裝修,她有嚴重的潔癖,開門關門都會先用紙巾蓋在門把手上面,使勁擦幾遍才去碰。

 關於那一點,黃單湊巧的親眼目睹過。

 三樓第一家住的是死者老張跟他兒子,兒子在讀高二,父子感情不好,父親死了也不難過,哭都沒哭一聲,這是黃單在小區裡聽老大爺閒聊聽來的信息,說老張的兒子是白眼狼,沒良心。

 住在老張對門的是個中年人,本來是做生意的,買了房車結了婚,日子過的紅火,沒想到會遭遇變故,人生摔了個底朝天,生意做虧了就一蹶不起,成了無業游民,常年熏酒,老婆受不了他,直接跟人跑了。

 他的脾氣很差,尤其是喝了酒以後,逮著誰就上去沖兩句,甚至還會動手打人,跟鄰居的關係很不好,不受待見,鄰居私底下經常嘲諷。

 中間那家是對老夫婦,孩子在外成家立業,很少回來,他們老兩口就是這次任務的發布者。

 頂樓第一家是空房子,沒人住,黃單打聽來的,說是房子買了,沒見人搬進來過,可能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對門那套房子原本也是空著的,半個月前裡面才有燈光。

 那房主一家這些年都在國外,兒子最近回國了,應該是要辦什麼事,開的是好車,事業有成,人還長的俊,個頭高高的,穿著得體,談吐不凡,對鄰居很有禮貌。

 中間那屋住了個戴眼鏡的青年,個頭不高,一米六不到,也很瘦,他是開淘寶的,門口跟陽台都總是亂七八糟的堆放著紙箱子。

 黃單這幾天只掌握到這些信息,他在樹底下躲太陽光,熱的汗流浹背。

 一棟樓有五層,黃單目前不能全部查一遍,他先挑了樓上樓下兩層樓,底下一樓二樓晚點再調查一番,至於其他樓,要慢慢來。

 系統,「小弟啊,你怎麼不問我?」

 黃單說,「問你什麼?」

 系統,「那些鄰居的詳細信息。」

 黃單的嘴角抽了抽,「我問了,你會告訴我?」

 系統,「當然。」

 黃單,「……」

 他起初是會問的,系統先生的回答都是沒有權限,無法回答,陸先生又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不會透露給他,久而久之,他就不問了。

 系統,「發給你了,認真看看,有用的記著,沒用的不要管。」

 黃單的腦子裡多了一些信息,跟他瞭解的大同小異,只不過,每家每戶的個人信息都有,他一一記下來了,「三哥,謝謝你。」

 系統,「下次有事問我。」

 黃單一下子很不適應,「好哦。」

 系統在叮一聲後問,「小弟,你喜歡聽《雙截棍》嗎?」

 黃單說,「不喜歡。」

 系統沒音了。

 黃單梳理梳理信息,他抹把臉,甩掉手上的汗水,抬腳走出樹底下,頭頂著烈日在小區裡轉悠。

 下午三點多,陽光還這麼強,曬的人頭毛皮疼。

 黃單現在不覺得疼,只覺得熱,走一步,身上都在滴水,他遠遠的看到樓底下有幾個大爺在下棋,就快步過去,側身站在拐角偷聽。

 下棋的是固定隊伍,拖家帶口。

 有的帶著孫子孫女,有的帶著老伴兒,其中就有三樓的那對老夫婦。

 黃單知道那大爺姓劉,快七十歲了,老伴比他小幾歲,老兩口有養老金,湊合著能過日子,不花孩子的錢。

 劉大爺把老花鏡拿下來,哈口氣拽著汗衫的下襬擦了擦,憂心忡忡的開口,「你們說說,老張死的不明不白,就這麼算了?」

 「不然怎麼辦?警察都破不了案,這事我看八成就那麼著了。」

 「老張也是可憐,都說養兒防老,他家那小子回來收拾收拾就回學校去了,那天之後一次都沒回來過。」

 「快期末了,學習緊吧。」

 「學習好的孩子哪個不孝順?他老子死了,不傷心不難過的,像話嗎?」

 「你這話我就不樂意聽了,依你那意思,學習不好,就不孝順了?」

 「就一句玩笑,你至於嗎?我們都知道你家妞妞學習不怎麼好,人孝順,是個好孩子。」

 「哼!」

 棋局已經劍拔弩張,氣氛一時沉悶下去。

 劉大爺搖搖蒲扇,手臂在滿是溝壑的臉上一抹,「老張死的時候腳上……」

 他的話沒說完,胳膊肘突然被撞,手裡的棋子都掉了。

 劉大娘對老伴使了個眼色。

 劉大爺臉上的怒氣就不見了,他拿起棋子,往左下角一按。

 大傢伙等著下文呢,「老張腳上怎麼了?」

 劉大爺裝糊塗,「什麼怎麼?」

 他站起來,拎起小竹椅說,「曬的很,我回屋躺著去了。」

 劉大娘也沒多待,腿腳利索的跟上老伴兒。

 在場的都很不滿意。

 「老劉可真是的,話說一半,越老越討人嫌!」

 「算了算了,老劉又不是一天兩天那樣,來來,接著下棋。」

 黃單知道老夫婦隱瞞的是什麼,任務內容裡有,他只是好奇,老夫婦為什麼要對鄰居隱瞞。

 是怕被警察發現,事傳開了,鄰居們會說一些閒言碎語?

 略一思索,黃單在他們後面進去了。

 劉大娘跟劉大爺嘀嘀咕咕,她一扭頭,見著後面的年輕人,臉上就堆起了褶子。

 「小季,是你啊。」

 黃單這幾天晃悠的次數有點多,他找機會在鄰居們面前露臉,發佈任務的老兩口是他特別關照對象,沒少接觸。

 他打了招呼,「大爺看起來好像不怎麼高興。」

 劉大爺沒吱聲,劉大娘就說,「別管他,驢脾氣!」

 她換了個語氣,和藹可親,「你頭傷了,還是多躺著的好,要是落下什麼頭疼的毛病,那……」

 劉大爺打斷她,「跟誰都能羅里吧嗦的,小季知道的還能比你這個老太婆少?」

 劉大娘瞪他一眼,自顧自的上樓。

 劉大爺火大,把蒲扇搖的咯吱咯吱響。

 黃單試探的說,「大爺,案子還沒破,我住著不踏實,上樓都覺得有人跟著,心裡毛毛的。」

 劉大爺語重心長,「不要與人結怨,過好自己的生活,麻煩是不會找上門的。」

 黃單說,「小偷會。」

 「我頭上的傷就是那麼來的,要不是我命大,那晚我活不成。」

 劉大爺唉聲嘆氣,「小偷是沒辦法的,睡覺前檢查一下門窗,你要是有朋友,就喊來一塊兒去,能有個照應。」

 黃單問道,「我剛來,不知道這裡的情況,以前遭過小偷嗎?」

 劉大爺說有啊,「平時還好,過年的時候會有不少,小偷沒錢過年,就上別家偷,缺德的很!」

 黃單哦了聲,邊走邊說,「那你跟大娘擔心著點。」

 劉大爺在前頭走,「我們老兩口沒錢,也沒貴重物品,小偷瞧不上的。」

 黃單說,「還是注意點的好,我放門口的拖鞋都被偷了。」

 他剛說完,就看到老大爺的身形頓住,人停在了台階上面。

 劉大爺轉身,「你的拖鞋被偷了?」

 黃單點頭,煞有其事的說,「兩雙,不知道誰拿的。」

 劉大爺問,「什麼時候的事?」

 黃單繼續胡編亂造,「就前些天,張叔叔死那晚我還丟了一雙。」

 劉大爺皺皺眉頭,「以後還是別把拖鞋擱門口了,現在死了個人都找不出凶手,拖鞋就更不可能找回來了。」

 黃單嗯了聲,他忽然說,「人就死在這裡。」

 劉大爺一副晦氣的樣子,一口氣往上爬好幾層,站在三樓往下看。

 黃單站在二樓,腳邊就是老張那晚坐的位置。

 劉大爺罵了句什麼,「小季,你快上來吧,別站久了,不吉利。」

 黃單抬腳上樓,鄰居們看到他,誰都沒有露出什麼異樣。

 但他知道,打死原主的凶手肯定就是鄰居,十有**就是殺死老張,偷走老夫婦拖鞋的那個人。

 劉大爺回了屋,黃單上到四樓,看見對面的門是開著的。

 周春蓮推著嬰兒車出來,看樣子是要帶孩子出去透氣。

 黃單聽到清脆聲響,他看不見嬰兒,被小蚊帳擋住了,「外面很曬,沒風。」

 周春蓮說,「沒事,我就在樓道里,晚點再出去。」

 她關好門,欲言又止,「小季,你是不是痛覺不正常啊?」

 黃單一愣。

 周春蓮說,「我看你頭上纏著紗布,人還四處走動,這情況有點像我一個朋友,他不知道疼,身上有口子都發現不了。」

 黃單說,「我不是。」

 他不動聲色,「我就是閒不住。」

 周春蓮鬆口氣,「那就好,沒有痛覺很危險的。」

 嬰兒的哭聲響起,周春蓮彎腰輕哄,眉眼間儘是母愛的光暈。

 黃單開門進屋反鎖,趴在床上躺著不動彈,「三哥,我前幾次穿越,都會遇到同一個人。」

 系統,「緣分可以是天定的,也能是人為的。」

 黃單坐起來,「你是說……」

 系統,「爭取,珍惜。」

 黃單又趴回去,輕聲說,「我曉得的。」

 當天晚上十一點多,一個中年人搖搖晃晃的進樓道里,扶著樓梯爬上去兩層,就哇的一口吐出去。

 酒精混著食物殘渣的味兒瞬間被一陣夜風推向四周。

 中年人是孫四慶,就是住在死者老張對門的那個,他大著舌頭唱歌,還嚷嚷,樓道里全是他鬼哭狼嚎的聲音,也沒覺得會吵到鄰居們。

 孫四慶爬到三樓,他從口袋裡拿出鑰匙,在鎖孔裡搗鼓半天,門沒開,鑰匙還從手裡滑了下去。

 「他媽的,連你也跟我做對!」

 孫四慶把鑰匙大力踢到牆上,他瞪著猩紅的眼睛,呼哧呼哧喘幾口氣,就去撿鑰匙。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孫四慶好像看到了一雙腳,他的腦子轉不過來,就把頭往下低,結果一個沒站穩,人跪趴在地,半天都沒起來。

 等到孫四慶夠到鑰匙去開門的時候,已經過零點了,他神志不清,拿鑰匙戳幾下,門就開了。

 孫四慶醉醺醺的把門一砸,胡亂踢掉皮鞋,趿拉著門邊的拖鞋去房間,一頭栽到床上,睡死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劉大娘去後面買菜,看豬腳不錯就多買了一個,給樓上的周春蓮送去,湯湯水水的喝著,奶水才足。

 樓上下來個人,是孫四慶,他打著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鬍子拉碴的,眼睛裡全是紅血絲。

 劉大娘看到孫四慶腳上的灰色拖鞋,臉色立馬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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