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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秘密》第137章
第137章 正文完結

 十四年過去,少年們都已長大, 那些做過的夢有的被自己丟失在了時光裡, 有的插上翅膀飛走了, 再也找不回來,也有的成了真。

 那很幸運,可以把夢緊緊擁抱入懷。

 無憂無慮的歲月一去不回來,年少時總盼望著快點長大,以為等到長大以後就有工作,有錢花,可以想做什麼做什麼, 沒人管。

 真長大了才知道那時候的自己有多麼天真。

 意識到那一點時已經被各種各樣的煩惱跟壓力打趴在地,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了, 還沒走兩步就又被打趴下去, 傷心了難過了崩潰了就哭一場, 哭完了爬起來繼續走。

 現實是逃避不了的, 不論有多麼的想回到某一段快樂的舊時光裡,都必須咬緊牙關往前走。

 人生沒有回頭路。

 每個人成長的代價都大同小異, 哭過笑過怨過恨過, 還是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 過一天少一天。

 而那些喜歡過的男孩女孩也都褪去青澀稚氣, 在自己的故事裡或精彩,或平淡,或疲乏的活著,不知不覺間笑起來時眼角已經增添了幾條細紋, 白頭髮從一兩根變成十幾根,拔了又有。

 時間隔得太久,早已記不清第一次懵懂的悸動是在哪一天的哪個時候,隱約只記得那年女孩長長的馬尾,說話時微紅的臉,男孩趴在走廊上吹口哨,滿臉調皮的樣子。

 同學聚會不知道是誰先提議的,年年有,人不同,但是青春的篇章裡會有一些相同的內容,譬如那些沒完沒了的課題,一層層堆放在課桌上的書本,被叫起來回答問題卻答不出來的一幕,偷偷在上課時寫情書的情形……還有長出了葉子,卻沒有開出花兒的初戀。

 人生的十字路口太多了,走著走著就散了,一轉頭,身邊的人已經換了。

 當然也有過了多年才開出花的現象,但那種幾率極低,如果遇上了,兜兜轉轉還是走到了一起,必然是緣分這位先生的指引,沒有什麼是比這個更美好的事。

 五班的幾對有的已經收穫了屬於自己的愛情,有的還在等著有緣人出現,也有的懼怕情傷,一個人活的自信灑脫,他們在班上碰頭的時候,會用各自扮演的角色向另一方打聲招呼,說上一句「好久不見」,而後一笑而過。

 你變的世俗了,也不再年輕,我也是,我們都一樣。

 黃單是最後一個到的,他站在後門口,柔美少年長成內斂清俊的男人,班上的人卻都覺得這一幕和當年報導那天的一幕重疊了,因為他站在那裡,還是一樣的驚豔了時光。

 姜龍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從自己的座位上起來,激動的朝黃單跑去,「祖宗,你可算來了。」

 黃單剛才從過去回來,一心只顧著快點見到陳越,連腿上的傷都給忘了,這會兒才感覺到一絲絲的疼痛,他的額角滲出冷汗,身上濕熱,就把外面的大衣給脫了。

 姜龍離黃單最近,他就下意識的伸手去拿,卻有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將大衣給撈走了。

 陳越的長腿從桌上拿下來,曲著往課桌底下一放,他把大衣擱在腿上,沒對自己的行為做出任何解釋。

 黃單只是抬手鬆松襯衫領口下的領帶,沒露出絲毫的反感跟排斥。

 這種自然的溫馨和諧感真真實實的存在著,並且化作實質飄的滿教室都是,至少也有個十年八年的密切往來,不然不會出現。

 眾人不約而同的露出驚訝之色,一個個的都拿視線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打量,原來傳聞不對,校花校草這些年一直都有聯繫。

 姜龍跟劉峰是兩邊的死黨,他們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有明顯的失落鋪滿一臉,要不是時機不對,倆人肯定會抓著自己的哥們哭訴,敢情你跟別人勾搭上了,我不是你最好的哥們?

 說起來,姜龍跟劉峰是同行,都是開店的,一個賣烤鴨,一個賣面條,他倆已經互瞧不上,現在成熟了那麼一點,店不開在一條街上,相安無事。

 劉峰那時候學廚師沒學成,半路跑了,他前些年一直在給別人打工,攢點兒錢就給花了,不是花在自己身上,就是花在別人身上,怎麼都不夠用,還是陳越出錢給他找的門臉,這才把店給開了起來。

 姜龍這點也跟劉峰差不多,那時候他想創業,是黃單往他卡上打了一筆資金,不然他還在坐辦公室,一星期一三四六的加班,苦逼的要死。

 他倆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有一個交心的朋友。

 「怎麼都不說話了?」

 姜龍笑了起來,小虎牙還在,當年他為了歌手的夢想跑去參加歌唱比賽,都拿到第一了,經紀公司要包裝他,說他的牙不好看,他差點兒就把牙給整了,後來因為三觀不合不了了之。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少爺還是少爺,沒有啤酒肚,沒有謝頂,沒有游泳圈,還是這麼光彩照人。」

 劉峰身材發福了,臉還是黑的,卻胖了一圈,肉都往下垮了,他瞥了眼西裝筆挺的黃單,哼哼道,「老天爺還是這麼不公平。」

 姜龍給他一個白眼,「你快拉倒吧,明明是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天到晚的亂吃,別把什麼都怪到老天爺頭上。」

 劉峰沒好氣的說,「你懂個屁,我這是壓力好嗎?媽的,工作一年漲二三十斤,漲了就下不去了!」

 不少男同胞們有感而發,他們也是一樣的,肚子上一不小心就多了幾層肉,鬼知道是怎麼出來的。

 買衣服都不好買了,還被家裡嫌棄,每次見面都讓少吃,減肥是不可能的,別想了。

 走過來的陳燕臉上化了妝,眉眼描的精緻,她大學畢業第二年就結婚了,丈夫跟她一樣都是普通上班族,人不錯,對她很好,也沒什麼婆媳矛盾,所以她過的很滋潤,加上現在有孕在身,整個人都散發著母愛的光芒。

 「黃單,前幾次的聚會你都沒來,這次要不是姜龍跟我打包票,我都不信。」

 「我也不信,再三跟姜龍確認才信的。」

 錢夢踩著高跟的長靴湊過來,她面帶笑意的看向黃單,沒有絲毫的自卑跟羞澀,「好些年沒見了,你看著都沒什麼變化。」

 吳芳插一嘴,她把長及腰的馬尾給剪了,留著一頭齊耳短髮,利落幹練許多,「誰說沒變啊,黃單明明就變的更好看了。」

 人生處處都是意想不到,當年班上的前十隻有她們三個女生,其中陳燕的模樣最好,錢夢最一般,十幾年一過,她的氣質反而是三人裡面最出眾的。

 要是黃單沒有在爬到四樓時就回到過去,他面對班上的這些人是不會有半點印象的,但他回去了。

 黃單確定錢夢的臉做過微調,單眼皮變成雙眼皮,方臉變成了瓜子臉,那些小雀斑也都去掉了,現在很自信,也跟其他人一樣的把目光放在他跟陳越身上。

 條件優秀的單身男性是她們的關注對象。

 黃單的腿更疼了,大概是出汗的原因,他臉上的血色褪去,呼吸也不再平穩。

 陳越立刻站起來,他開了口,嗓音低啞,帶著難以分辨的情感,有心疼,擔憂,也有緊張,「腿怎麼了?」

 桌椅擦過地面的聲音刺耳,大家的神經末梢都被扯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黃單說,「路上被摩托車撞了。」

 大家都是一愣,有人開玩笑,「不會吧黃單,你跟陳越這麼有緣啊,他來的路上也出了點事,差點破相了。」

 黃單側低頭看去,男人額前的幾縷髮絲散下來,擋住了破皮的地方。

 陳越皺眉,「怎麼會被摩托車撞到?」

 黃單抿嘴,「我從超市出來的時候,有一輛摩托車從一邊開過來,沒留神就撞了一下。」

 陳越的眼角都紅了,他按按跳動的太陽穴,「傷口嚴不嚴重?」

 黃單說,「不嚴重的。」

 他們錯過了十幾年,卻一點都不陌生,彷彿昨天還耳鬢廝磨過。

 圍繞的氣氛突然變的有些微妙,倆人一問一答,給人一種是夫妻兩口子的錯覺。

 姜龍拉拉黃單的胳膊,緊張的問道,「你被摩托車撞的事怎麼沒在電話裡告訴我啊?看過醫生沒有?」

 黃單說看過了。

 姜龍鬆口氣,「天氣預報不准,說好不下雪的,沒想到下午就變天了,晚上我們都不回去了,等路好走了再回去。」

 陳燕笑的眼角都是細紋,「少爺那麼怕疼一人,還能過來參加同學聚會,晚上我們一定要好好聚一聚。」

 錢夢說是啊,「很難得的,下回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聚到一起。」

 黃單問道,「住的地方找了?」

 姜龍一臉的無語,「一見鍾情啊,我在電話裡跟你說過的,這麼點功夫你就給忘了?」

 黃單說,「一見鍾情……挺好的。」

 他說話時微微側低頭,有意無意的去看陳越,陳越也在看他,有些話沒有說出口,想要表達的情感已經從眼睛裡流露了出來。

 在回來的那一瞬間,黃單以為自己會在看到陳越時激動的語無倫次,情難自制,做出一些不顧場合的行為,真見面了,看著心心唸唸的人就在眼前,心裡更多的是踏實和感謝。

 原來你還在這裡等我,謝謝你沒有離開,以後的路,我們一起走。

 同學聚會搞過好多次了,每次不是這個有事來不了,就是那個聯繫不上,這是第一次全班四十五位同學全部到場,一個不少。

 大家三五個的扎堆敘舊,聊工作,聊家庭,聊收入,聊孩子,哪一樣都離不開人情世故。

 他們曾經極其厭煩這些話題,如今已經成了生活裡的一部分。

 「我跟你們說,今年的聚會我都沒指望能來,因為平時吧,甭管是什麼理由,組長都不批假,我發燒都得去上班,這次組長竟然大發慈悲把假給批了,驚喜來的太快,搞得我都沒時間去做做頭髮。」

 「我也是,調休特難調,我上次得到批准還是回家辦喪事,這次你們猜怎麼著,我一提同學聚會,經理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還讓我好好玩。」

 「我更好,整個部門無緣無故放假一天。」

 「知道這叫什麼嗎?天意!」

 黃單看一眼低頭撫摸大衣的男人,天意是有,但更多的是事在人為。

 「這什麼?」

 有人發現了講台抽屜裡面的東西,是一部隨身聽,還是十幾年前的款式。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

 屬於那個年代的音質在教室裡響起,有人不自禁的小聲跟著哼唱,心裡多的是感慨跟懷念。

 懷念那時候的自己,懷念那時候的同學。

 「誰放的啊?這麼浪漫,姜龍,是你吧。」

 大家都知道姜龍今天要求婚,事先說好了的,到時候都會配合。

 姜龍一臉茫然的說,「不是我。」

 他嘟囔,「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

 「反正也沒人站出來承認,你乾脆就拿去用唄,不過磁帶好像是專門錄製的,不知道你女朋友吃不吃這一套。」

 隨身聽裡就四首歌,一首《甜蜜蜜》,一首《簡單愛》,一首《通話》,還有一首《我只在乎你》。

 劉峰臉上調侃的笑意猛一下凝固了,他扭頭去看陳越,用的是一種很怪的著目光。

 陳越望著中間第一排最左邊那個位子上的人,一切都和當年一樣,卻又不一樣。

 就在這時,那個位子上的人轉頭看過來。

 陳越一怔,他勾起唇角笑著嘆息,我最親愛的人,你終於回頭看我了。

 劉峰的眼皮直跳,他走到陳越的座位那裡,「你出來,我有事跟你說。」

 陳越的目光不離開那個背影,「什麼事?」

 劉峰乾脆擋住他的視線,「不能在教室裡說的事。」

 陳越撩一下眼皮。

 劉峰跟他對視,「我出去等你。」

 陳越垂眼摸摸腿上的大衣,他的動作輕柔,就像是在摸他的愛人。

 一兩分鐘後,陳越跟劉峰站在樓道里。

 冷風肆意橫行,上上下下的掃蕩,似是要把牆上半掛著的石灰都給凍僵。

 劉峰打了個噴嚏,把敞開的皮衣拉鏈拉上,他沒直接問,人越長大,顧慮越多,「前段時間你說你今年不回國了,怎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陳越低頭點一根菸,不答反問,「還記得高一的運動會嗎?」

 劉峰跟陳越要了一根菸,一包抵他口袋裡的六七包,抽起來舒服,「怎麼不記得,你跑3000,前面慢慢悠悠的,最後一圈突然發力,一個個反超跑了個第一,出盡風頭。」

 陳越吐出一團煙霧,「他在終點,我是朝著他奔跑過去的,」

 劉峰手一抖,煙差點兒就掉了,他的眼中浮現回憶之色,不記得當年站在終點的都有誰了。

 但是有個人有件事劉峰記得,他的臉色一變,難怪……

 樓道里靜下來,只有一圈一圈的煙霧騰升著,繚繞著,在無聲無息的秀著舞姿。

 劉峰舔舔發乾的嘴皮子,他還是不敢相信,想從當事人嘴裡聽到答案,「是不是黃單?」

 陳越說,「對,是他。」

 劉峰抹把臉,呼吸有些急促,「什麼時候的事?高一上學期?」

 陳越說,「更早。」

 劉峰震驚的張大嘴巴,一股冷風還進肚子裡,瞬間讓渾身的溫度降下去,他打了個冷戰,「所以你那時候喜歡的人就是他?」

 陳越單手插在西褲的口袋裡,「不然呢?你以為我是你,見到漂亮點的就喜歡?」

 「你小點聲!」

 劉峰瞄兩眼教室走廊,見沒人出來才繼續問,「拒絕你的也是他?」

 陳越半闔眼簾彈彈煙身,靠著那一小撮菸灰掉落在地,「從始至終只有他,沒別人。」

 劉峰吞了口唾沫,真夠可以的,當年他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看出來,要不是那幾首歌全是陳越每天聽的,再聯想到陳越緊張黃單的一幕,他還懷疑不到黃單身上。

 「這些年你一直是一個人,我每次給你介紹對象你都不要,叔叔阿姨也說不動你,搞半天是在為他守身如玉?」

 陳越聳聳肩,「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

 劉峰挺激動的,他這個哥們要模樣有模樣,要名利有名利,有一大片的森林擺在眼前,完全可以隨意挑選,結果竟然在一棵樹上吊著,一吊就是十四年,還死也不下來。

 年代不同,同性戀已經沒那麼可怕了,但劉峰還是為他的哥們感到可惜。

 一個人能有幾個十四年啊?

 劉峰細想自己的兩段感情,如果讓他等其中的哪個人等上十四年,他是絕對做不到的。

 誘惑太多了,而且人也會孤單,會寂寞。

 劉峰無法想像陳越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他甚至不能理解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執著。

 「我就納了悶了,黃單不就是長的好看點兒,成績好點兒嗎?他跟我們一樣都是男的,身上有的我們也都有,你怎麼就看上他了呢?」

 陳越輕描淡寫,「一見鍾情。」

 劉峰愣半天才罵了聲髒話,「那麼多女生追你,你一個倆個的拒絕,怎麼會對個男生一見鍾情?」

 陳越把半根菸掐滅,「除了是命中注定,還能是什麼?」

 劉峰盯著他的哥們看,「我怕你吃虧,感情方面的事兒我比你懂,兩個人在一起,總會有一個付出多的,一個付出少的,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等他,就算在一起了,你也會比他低一截的。」

 陳越挑眉,「我樂意。」

 劉峰,「……我彷彿看見了當年的那個傻逼。」

 陳越無所謂,他對深愛著黃單的自己全盤接受。

 劉峰想起來了什麼,「你買下的那座城堡該不會是……臥槽,你在獎狀上畫城堡那時候就決定了?」

 陳越滅捏口袋裡的五角星,「說白了,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我。」

 劉峰看到風把陳越額頭的發絲吹亂,露出裡面的一塊傷口,他有點心酸,喜歡一個人怎麼能喜歡到這個程度。

 「別告訴我,這次的同學聚會是你組織的?」

 「的確如此。」

 劉峰瞪著兩眼珠子,「你不是沒談過對象嗎?怎麼搞起浪漫來一套一套的?」

 陳越心說,我跟黃單都過好幾輩子了,他嘴上懶懶的說了三字,有年少時的味道,「要用心。」

 「……」

 劉峰很久沒婆婆媽媽了,「陳越,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現在你不是以前的你,他也不是以前的他,你們都變了,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真到一起了會不合適?」

 陳越說合適的很,「這麼跟你說吧,他活著,我活著,他不在了,我也就不在了。」

 知道陳越不是說笑,劉峰倒抽一口氣,他的手又抖,這次沒夾住煙,從台階上掉下去了,「那他對你……」

 陳越忽然說,「班主任上來了。」

 兩人沒向當年那樣跑進教室,而是下樓去接。

 老魏五十多歲,身子骨還行,就是臉頰兩邊乾癟下去很多。

 陳越喊了聲,「老師。」

 老魏推推鼻樑上的老花鏡,事先知道班裡的問題學生出人頭地,在國外混的風生水起,他看看學生如今一表人才的模樣,倒沒那麼驚詫。

 這不是特例,之前有過這樣的情況,路是自己走的,別人都在旁觀,能走到哪一步,誰也說不準。

 老魏上幾步台階氣息就喘的厲害,「看來你早就找到奮鬥的目標了。」

 陳越笑了笑,「是啊,找到了。」

 劉峰抽抽嘴,班主任要是知道陳越找到的那個目標就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估計能氣的兩眼一抹黑,直接從樓梯上摔下去。

 之前的聚會沒回來過,不是在酒店,就是在會所裡面,這次回來了,還見到了班主任,大家都很激動。

 老魏站在講台上,他努力挺挺腰桿,看著已經長大的學生們,「歡迎你們回到母校。」

 「老師,你過的好嗎?」

 「能吃能喝能走能動,還不錯。」

 老魏在哄笑聲裡說,「有時間就多回來走動走動,再過個兩年,你們想看我這個老頭子都看不到咯。」

 姜龍說,「老師,你才五十多歲,還年輕著呢。」

 「就是啊,我爸都快到七十了,照樣小酒喝著,小曲哼著日子,過的不知道有多瀟灑。」

 老魏教不了了,他瘸的那條腿有併發症,歲數大了以後,疼起來沒法走路,「現在你們哪個不好好聽課,我扔粉筆都扔不准了。」

 「老師你扔我一個看看!」

 老魏拿起一個粉筆扔過去,劉峰不但沒躲,還側身湊了上去。

 「這不是很準的嘛。」

 「可以說是非常準了,來,給老師鼓掌!」

 老魏聽著學生們整齊的掌聲,他把頭扭到後面擦擦眼睛,「你們這群混小子,當老師我眼瞎呢。」

 「老師,五班出了個理科狀元,分數至今都沒人超越,也出了個在國外開公司當大老闆的,你一定很驕傲吧。」

 「是啊,老師很驕傲,不單是因為他們,還有你們。」

 老魏扣扣講台,「不偷不搶,不做違背道德,傷天害理的事,你們就都是老師的驕傲,學校以你們為榮。」

 教室裡掉針可聞,四十幾個人都沒有發出聲音,他們不是小孩子了,思想不再簡單,這番話或許是觸碰到了某個點,所以才讓他們百感交集。

 老魏說完就不說了,站在黃單的座位前跟他聊了幾句,知道他工作很好,前程似錦。

 聚會總會有安排,大家一個一個的講台上來,拿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做一個自我介紹。

 姜龍還跟當年一樣把名字寫在中間,很大兩個字,他笑著說,「大家好,我叫姜龍,五湖四海都是朋友,相逢即是有緣,很高興認識你們。」

 在他之後是陳燕,「你們好,我是陳燕,燕子的燕。」

 她說著,就在黑板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每個人都那麼做,模糊的記憶慢慢清晰起來。

 黃單把名字寫在了左下角,那個位置沒有人去佔,空了一塊,他給陳越留的。

 到陳越時,他彎下腰背在黃單的名字旁邊寫上自己的名字。

 全班就劉峰被強行喂了一嘴的狗糧,他邊吃邊想,老子算是吃的獨一份,你們吃不著,八成也吃不下。

 這狗糧與眾不同,十四年才產出來,粒粒都很有份量。

 大家跟老魏一塊兒出去散步,看雪景,拍照發朋友圈。

 黃單沒走,姜龍要叫上他,劉峰拽了姜龍就走。

 「你幹嘛拽我?黃單還在教室裡面呢,臥槽劉峰你放手……」

 嘈雜的聲音漸漸模糊,週遭變的安靜無比。

 黃單從自己的座位上離開,他轉身走到後門最後一排,和陳越坐在一起。

 沒有人打擾,他們誰也沒說話,就這麼靜靜的坐著。

 陳越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紙條放在黃單面前的桌上。

 黃單把紙條打開,上面是一個背著書包,身穿校服,頭上長朵花兒的小人,旁邊寫的還是那句話——你笑起來真好看。

 時光在這一瞬間倒退回去,回到十四年前的高一,回到充斥著青春氣息的教室裡。

 知了在不停的叫著,講台上的老師背過身在黑板上寫著計算公式,底下的同學歪歪扭扭的坐著,有的在認真記筆記,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開小差,也有的跟前後桌傳小紙條。

 陳越在紙上畫了小人揉成團對準黃單的座位一拋,他趴在桌上,偷偷的揚起了嘴角。

 時光又往後倒退回到中考那天。

 陳越懶散的拿著根冰棍吃,無意間掃動的視線裡捕捉到了一個人影,在人群裡極為耀眼,顯得格格不入。

 就因為那一眼的望見,才有了陳越十四年的追逐。

 黃單率先開口,他沒問穿越的事,人在,也遇見了,都好好的,後面有的是時間,「為什麼小人頭上有花?」

 陳越的思緒回籠,他做出咧嘴的動作,剛毅成熟的臉上多了些許那時候的傻氣,「可愛,像你。」

 黃單動動眉頭,「我不可愛。」

 陳越直直的看著他,「瞎說,全天下你最可愛。」

 一副誰敢說個「不」字就試試的霸道樣子。

 黃單,「……」

 陳越拿出那個五角星,捏在指間把玩。

 黃單看了眼五角星,認出是五塊錢的紙幣,他的心裡有了一個猜測,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陳越挑唇一笑,「這錢的質量不錯,十幾年了還跟以前一樣。」

 「當然,主要還是我收藏的好,不光是這個,所有跟你有關的東西都好好的收著。」

 對於自己的這種傻逼到有點神經病的舉動,陳越有認真思考過要不要改掉,他發現不行。

 只是想一想,就難受的要死。

 索性就那麼著了,一樣樣認真的保留著,隔三差五的拿出來摸摸,心裡才不會那麼空。

 身邊的人不說話,陳越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在這世上,總會有那麼一個人可以輕易讓你幼稚,衝動,緊張,小心翼翼,即便你已經事業有成,名利雙收。

 對陳越而言,黃單就是他的那個人。

 陳越解開西裝扣子讓自己喘口氣,緩解一下緊張感,冷靜點,陳越,他也喜歡你。

 黃單把紙疊好了收林口袋裡,他在用行動讓男人安心。

 陳越看到這一幕,渾身繃緊的肌肉放鬆許多,他苦笑,只有這個人能左右自己的情緒,過多少年都一樣。

 「怎麼樣,有沒有一點點感動?」

 黃單說,「我很感動。」

 陳越的呼吸一滯,他側過頭,眼底是藏不住的期待,「那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黃單照做。

 他可以很乖順,很溫柔,只會在一個人面前這樣做。

 陳越的唇上一軟,他用手蓋住了黃單的眼睛,「不准看。」

 黃單聽到陳越聲音裡的鼻音,他一定是哭了。

 陳越是哭了,不是難過,是幸福,這一路走來,他都是一個人,形單影隻,從來都不曾有一刻放棄過。

 黃單嘆氣。

 陳越的額角一抽,「你好好的嘆氣幹什麼?」

 黃單說,「我以為你會反過來親我的,沒想到你一動不動。」

 陳越,「……」媽的,開心過了頭,一下子就給忘了。

 黃單的嘴巴被咬,他蹙眉,沒有說讓陳越輕一點。

 陳越的嘴唇顫抖,沒人知道這一幕在他的夢裡出現過多少回,每次夢醒,他都被巨大的失落籠罩著,一整天魂不守舍。

 當夢變成現實,沒有人不瘋狂。

 因為太過激動,陳越抱住黃單的手臂都很僵硬,力道沒有控制,他嘗到了鹹鹹的味道,身子猛地一震,立馬就退開些。

 看著黃單滿臉的眼淚,陳越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啞啞的說出一句廢話,「很疼?」

 黃單點頭。

 陳越連忙拿出心相印,抽出兩張給他擦眼淚,「疼了要告訴我,你說了,我會輕點兒的。」

 黃單淚眼朦朧的看看那包心相印,「你怎麼連這個都帶了?」

 陳越笑著眨眨眼睛,「怕你不要我。」

 他這麼笑時,眉宇間的滄桑更加清晰,「有了這個,我能跟你一塊兒回憶回憶當年。」

 黃單說,「你已經很優秀了。」

 陳越不認為這是自己最大的優勢,他努力往上爬,有了今天的成就,在別人眼裡是所謂的成功人士,但黃單並不在意。

 「那又怎麼樣,這些年跟你示愛的人裡面,最不缺的就是優秀的人。」

 黃單說,「你跟他們不同。」

 陳越心裡偷著樂,要的就是你這句,「真的?」

 黃單知道他的小心思,「真的,你是特別的。」

 陳越手撐著膝蓋,上半身前傾,他在看黃單長長卷卷的睫毛,見有一滴淚珠掛在上面,忍不住把唇湊了上去。

 早就想這麼做了。

 黃單把嘴上的小傷口按按,期間疼的不停抽氣。

 陳越把頭偏了過去,就像當年醫務室的護士給黃單找靜脈沒找準,多紮了兩針,他跑出去站在門口一樣,不忍心看。

 等到黃單緩過了那陣疼痛,不痛苦了,陳越才敢看他,「腿真的不要緊?」

 黃單,「嗯。」

 陳越不放心的蹲下來問,「是左腿吧?」

 黃單說是,「包紮過了。」

 陳越把黃單左邊的褲腿往上捲起來一截,看到一圈紗布,他怕疼,一點磕傷都能疼的哭半天,腿傷到需要包紮了,肯定疼的厲害。

 「為什麼還要來參加同學聚會?」

 黃單說,「本來想回家躺著的,但是我又想來了。」

 「況且今天姜龍跟他女朋友求婚,他希望我能在場,我答應過他。」

 陳越撇嘴,「這麼說,我能見你還得感謝姜龍。」

 黃單想問男人,你還記不記得那些人和事,他覺得他都記得,一定記得。

 陳越給黃單把褲腿小心放下來,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走路不要低頭,也不能走神,以後出門你要抓著我的手知不知道?」

 黃單沒說話。

 陳越無奈的說,「你一這樣,我心裡就沒主意,很慌。」

 黃單撩起陳越額前的發絲,看看他的傷。

 陳越挑挑眉毛,「還好沒什麼大事,不然我現在就不能坐在這裡跟你說話了。」

 黃單說,「沒去醫院?」

 「急著見你,哪兒還有時間管這個。」

 陳越拿粗糙的掌心包住他的手,欲言又止道,「有個事,我還沒想好要怎麼跟你說。」

 黃單清楚他指的是哪件事,「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

 陳越凝視著面前的人,「你別多想,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

 黃單笑了一下,「我知道的。」

 陳越看呆了,他好一會兒才回過來神,「你笑起來真好看。」

 黃單唇邊的弧度沒有消失,是你教會我怎麼微笑,謝謝你。

 外面的雪一直在下著,出去散步的那些人還在雪地裡走走停停,沒人知道教室裡正在上演著什麼。

 姜龍走一會兒就回頭,「黃單怎麼還沒過來?」

 錢夢也回頭看,「陳越也沒過來。」

 撐著傘的陳燕哈口氣,「他倆興許是覺得冷,就不出來了吧。」

 她把身上的黑色長款羽絨服攏了攏,將後面的帽子扣到頭上,「話說回來,姜龍,你不是說黃單這些年只跟你一個人有聯繫嗎?那他跟陳越是怎麼回事?」

 「會不會是在工作上有過接觸?姜龍,你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

 錢夢關心那兩個黃金單身漢的情感問題,她也是單身,過問兩句是正常的,「你說黃單心裡沒人,還說陳越沒交往的對象,該不會也不可靠吧?」

 姜龍啞口無言,別問他,他也想知道。

 臥槽,今晚他可是要求婚的,怎麼還有心思管別人的事?醒醒醒醒!

 姜龍又垮下肩膀,他還是很好奇。

 後面不遠的劉峰擤了鼻涕甩雪地裡,你們都不知道吧,我知道,但是我不說,急死你們。

 雪往走廊上飄飛,寒氣往教室裡湧,天寒地凍的,談個情都要冒發燒的風險。

 陳越給黃單把大衣穿上,一顆顆的幫他扣上扣子,「你等我一會兒。」

 黃單看陳越邁步走到前面,把薑龍桌上的隨身聽拿回來。

 陳越摸摸搭在椅子上的大衣口袋,從裡面摸出一副耳機,把一隻按進黃單的耳朵裡。

 黃單說,「你帶的東西真多。」

 陳越在他臉上親一口,「實話跟你說,我每次回來看你都帶著。」

 黃單看著他。

 陳越也看過去,「是不是被我給迷住了?」

 黃單聽著熟悉的旋律,有短暫的幾秒以為他還在過去,直到男人帶著菸草味的氣息把他包圍,他才明白自己真的回來了。

 「嗯,被你迷住了,我愛上了你。」

 陳越正低頭摸黃單的手,一根根的摸,突然聽到那句話,他愣怔住了。

 黃單重複一遍,「陳越,我愛上了你,千真萬確。」

 陳越還是沒反應。

 黃單蹙蹙眉心,「你不喜歡這個表白嗎?那我再想想好了。」

 陳越一把將人抱住,又去捧著他的臉,「別想了,就那句話,你跟我多說幾遍吧,我聽著高興。」

 黃單讓陳越如願以償。

 陳越把眼角的潮濕抹去,他嘆息,要是讓下屬看到他這樣,能嚇的懷疑人生。

 黃單的手機響了,是宋閔打來的,他按下接聽鍵,那頭是一成不變的肅穆音調,「少爺,同學聚會上玩的開心嗎?」

 「挺好的。」

 「晚上幾點回來,我去接你。」

 黃單瞥一眼旁邊搗鼓隨身聽的陳越,「不回去了,明天再回去。」

 那頭沉默了幾個瞬息,「少爺,你已經決定了嗎?你的洗漱用品都沒有帶。」

 黃單說,「賓館房間裡都有的。」

 那頭又沉默了會兒,「外面不比家裡,會有很多不便。」

 黃單說,「沒事的,就一個晚上,大家都在,我不能掃興。」

 電話掛了。

 陳越什麼都沒問,黃單也沒主動跟他提起。

 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黃單跟陳越有很多的時間,等靜下心來了,會把事情一件件的拎出來攤在他們面前。

 幾首歌一首首的播放完了。

 陳越不知何時把自己的大衣穿上了,有隻手一直放在口袋裡面,像是在攥著什麼東西。

 黃單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有風從前後門口和窗戶那裡吹進來,在教室裡穿梭不止。

 陳越把桌子往前挪,騰出來一塊地方,他的心跳在提速,玩往外蹦。

 下一刻,陳越的膝蓋一彎,做出在家練習了無數次的動作。

 他在黃單面前單膝下跪,手拿出一個絨面小盒子打開,那裡面是枚白金戒指,他在微笑,聲音哽嚥著說,「跟我回城堡吧,我的公主。」

 今天這場同學聚會上有兩場求婚,大家只知道有姜龍,不知道還有陳越。

 黃單坐在椅子上,他的手動了動,「城堡裡有什麼?」

 陳越很溫柔的笑著,「我想想啊,有很多樹,一片玫瑰園,湖,草地,還有……最愛你的人。」

 黃單對他伸出手。

 陳越將戒指緩緩套進黃單的無名指,唇貼上去,從今往後,風雨我來替你遮擋,你只要在陽光裡微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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