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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秘密》第36章
第36章 猜猜我是誰

 葉藍的上半身穿著一件白底黑點的襯衫,領口的黑色絲帶打成蝴蝶結, 下半身是條黑色長褲, 裹著兩條修長的腿, 她依舊是烈焰紅唇,手推式捲髮,時髦又個性,和周圍的長衫連衣裙格格不入。

 她爬個山,腳上都是一雙高跟鞋,哪怕是腳疼的厲害,腳後跟磨破了皮, 走一段路就要坐下來歇歇,也不會換上佈鞋。

 似乎布鞋那種東西, 從來就不會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葉藍拿下頭上的面紗帽子, 露出清晰的臉龐。

 下山的香客們經過時, 都會不約而同的側目, 露出或鄙夷,或羨慕, 或好奇, 或驚豔的目光。

 毋庸置疑, 葉藍是個美人。

 她不但美, 還美的張揚,熾烈,並不含蓄,委婉。

 一個環境可以影響一個人的性格, 認知,對待人和事的態度,葉藍留洋多年,和那些從未去看過外面的女人不同,她的骨子裡不存在保守,迷茫,封建,弱小這類的東西,早就剔除乾淨了。

 葉藍追求的是隨心所欲。

 這是別人還遠遠不能接受的一種活法。

 所以人們看到葉藍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就脫掉高跟鞋,露出兩隻腳的時候,都瞪大眼睛,滿臉的排斥,跟見著什麼髒東西似的,朝地上啐一口,罵她下作,不知羞恥。

 葉藍視而不見,她把腳放在石頭上,垂頭檢查腳趾頭和腳後跟。

 冷不丁的聽到有人喊自己,葉藍愣了一下轉頭,和後面石階上的青年打了個照面,她驚訝的叫出聲,「宋望,你怎麼在這?」

 不多時,黃單坐在葉藍旁邊,劉楚沒坐過去,而是站在不遠處,一副沒興趣參與的樣子。

 看到黃單出現在自己面前,葉藍很是意外。

 她打開手裡的白色小皮包,拿出裡面的鐵皮煙盒,叮地一聲後打開,夾一根香菸在指間,「時間過的真快,那次我們成親的事,我都快忘了。」

 黃單還記得點,畢竟是自己頭一次穿喜服,他聞到一縷菸草味,「找到人了嗎?」

 「哪兒那麼容易啊。」

 葉藍抽一口煙,將打火機捏在手中,她輕笑一聲說,「我不指望很快就能找到那個人,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能見上一面。」

 黃單側頭,煙霧縈繞在女人的臉上,看不清是什麼表情,他想,估計是失落吧,「你離開鎮上以後,就來了縣城?這段時間一直待在這裡?」

 葉藍搖頭,說自己那天逃跑後,在鄉下一戶人家躲過了一夜,第二天離開鎮子,開始四處打聽那個人的蹤跡,前幾天到的縣城。

 黃單看一眼身旁的女人,瘦了很多,眼睛裡有光,她迎刃而上,堅強,決然,並沒有絲毫的氣餒和絕望。

 葉藍的手肘抵著膝蓋,視線放在對面的映山紅那裡,「我聽人說縣城裡有座平安寺,寺裡有一棵許願樹,很靈驗,就過來許個願,你呢?也是為的這個?」

 黃單,「嗯。」

 葉藍微張紅唇,吐出一團煙霧,「你怎麼跟劉捕頭在一起?」

 黃單說,「他帶我過來的。」

 葉藍輕輕笑道,「聽起來,劉捕頭是個很好的人啊,還帶你往山上跑,來燒香拜佛。」

 她的餘光掃向男人所站的位置,「不過,劉捕頭確實是個好人,當初要不是他在山裡找到我,現在我也不會坐在這兒跟你聊天了。」

 黃單一邊說,一邊觀察葉藍的情緒變化,「劉捕頭押送二姨太回縣城,我跟過來,是想看看城裡的風光。」

 葉藍愕然,「什麼?」

 黃單說,「二姨太身上有命案。」

 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講給葉藍聽,沒有漏掉某個細節。

 葉藍聽完所有,難以置信的搖頭,「我一直以為,那個女人頂多就是小心思多,貪得無厭,又擅長演戲,虛偽的令人作嘔,沒想到她還有那麼厲害的手段,在背地裡幹出偷情,再殺人的勾當。」

 「她有這種結局,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在黃單尚未開口時,葉藍就呵呵笑起來,「宋望,你也是知道的,我對那個女人的厭惡從來沒有掩藏過,都擺在明面上,回來的這幾個月,更是多次和她發生過爭執,竟然沒被她弄死,真是福大命大。」

 黃單說,「二姨太現在就關在大牢裡,這次難逃一死,你要去看看她嗎?」

 葉藍毫不猶豫,「不去。」

 「那個女人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係。」她的表情冷漠,「我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在縣城裡走動走動。」

 黃單將這個話題掐住,沒有再往下說,也停止了試探。

 葉藍的一根香菸也慢慢燃盡,她將菸頭摁滅,拎著高跟鞋,把兩隻受傷的腳塞進去,站起來在原地動幾下腿,「據說紅條子掛的越高,許的願望被老天爺看到的幾率就越大,我想往樹的頂端拋,試了很多次都拋不上去,早點看到你,就讓你幫我拋了。」

 黃單說,「要自己拋,才有誠意。」

 葉藍笑道,「也是。」

 她見男人朝這邊走過來,便出聲打了個招呼,「劉捕頭,好久不見。」

 劉楚昂昂首,就去看石頭上的青年,「聊完了?」

 黃單起身,「走吧。」

 二人世界變成三人行。

 葉藍走在前面,黃單跟劉楚在後面,外人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奇怪,不像是三角戀,也不像是三個朋友,那種突兀很微妙。

 映山紅漫山遍野都是,放眼望去,那些花兒萬紫千紅,絢麗奪目。

 有很多小姑娘都忍不住跑進花叢裡,也有小夥子按耐不住的,他們挑好看的摘,這一支那一支,摘上一大把捧在手裡,還沒有滿足,總是覺得自己摘的花不是最好的。

 葉藍從包裡拿出相機,讓黃單給她拍照。

 黃單不會用這個時代的相機,他搜索著原主的記憶,找到使用方法,這才沒有露出馬腳。

 站在花叢裡,葉藍挎著小包,嘴角翹著,她突然讓黃單等一等,隨後將帽子戴到頭上,面紗遮臉,若隱若現,花美,人更美。

 黃單微彎腰背,調整角度。

 劉楚哼哼。

 黃單說,「哼什麼,你又不是豬。」

 劉楚繼續哼,不爽。

 黃單沒搭理,給葉藍拍了一些照片,把相機還給她。

 葉藍提議說要給黃單和劉楚拍兩張,「難得來一趟,這邊的風景很不錯,可以拍個照留做紀念。」

 劉楚嗤笑,「我們兩個大老爺們有什麼好拍的。」

 黃單說,「是啊。」

 劉楚的眼皮猝然一跳,不好,他的大少爺生氣了,「我仔細想想,又覺得葉小姐說的有道理,宋少爺,不嫌棄的話,我倆去拍幾張?」

 黃單說,「好哦。」

 葉藍第四次放下相機,頗有些無語,「我說,劉捕頭,宋望,你們兩個人中間還能站三四個人,再靠近點啊!」

 黃單沒動。

 劉楚往青年身邊挪動幾步,將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這樣的距離和姿勢都是男人間會有的,沒什麼讓人多想的地方。

 葉藍比出一個「OK」的手勢。

 三人下山後,都又熱又餓,也沒挑地兒,就去了山腳下的小麵館,各自要了一碗麵條。

 葉藍挑剔的拿筷子在碗裡撥撥,就把碗往前面一推,「這面上面飄的油花太多,我不吃了,我去外面抽根菸。」

 桌上少個人,氣氛立馬就變了。

 劉楚把肉絲挑出來,夾到黃單碗裡,「別往她臉上看,多看看我。」

 黃單說,「你沒她好看。」

 劉楚的面色一沉,握住筷子的手收緊,「再說一遍。」

 黃單說,「可是我不喜歡她,喜歡你。」

 聽到這句話,劉楚頓時就從冰天雪地到春光明媚,還獎勵給他一個荷包蛋。

 黃單把肉絲吃完,就去吃荷包蛋,「葉藍在找一個人。」

 劉楚撈著面條,「是嗎?」

 黃單先吃蛋黃,再吃蛋白,嗯道,「十四年前,葉藍在騎樓裡玩,樓突然倒塌了,據她所說,當時她沒有反應過來,是一個人把她從裡面背出來的,她只看見了那個人的背影。」

 劉楚從鼻子裡發出一個聲音,覺得很荒繆,「怎麼可能。」

 「我的大少爺,你跟葉家大小姐上國外喝洋墨水,把腦子喝壞了吧,騎樓倒塌,那是一瞬間的事,不管是誰在裡面,都會被活活壓死,不可能有人能夠在那一刻跑進去,再背個人跑出來。」

 黃單問道,「你也不能嗎?」

 劉楚咧嘴,「你猜。」

 黃單的臉輕微一抽,「不想猜。」

 「你懶死了。」劉楚喝口麵湯,「我吧,分人,要是你在裡面,我肯定會想也不想的就跑進去,但是肯定跑不出來。」

 黃單說,「那我們就一起死在裡面了。」

 劉楚笑了笑,「也不錯啊,不能同日生,可以同日死。」

 黃單盯著男人幾秒,他垂頭吃蛋白,聲音模糊,「我不要跟你同日死,不喜歡那樣。」

 劉楚凝視著青年,半響說,「行吧,你不喜歡,那我們就不一塊兒走,以後老了,你走我前面。」

 黃單愣了愣。

 劉楚搖頭嘆息,「少爺,不管是什麼時候走,留下來的那一個都會很難受的,就你這麼愛哭的樣子,我實在是不放心,要是走在黃泉路上,都會一步三回頭,還是我來承受吧。」

 黃單蹙眉,「你也會難受。」

 劉楚瞥他一眼,「比你強,我怕我先走了,你會抱著我的屍體不人不鬼,最後活活哭死。」

 黃單抬頭問,「你不會嗎?」

 劉楚說,「不會。」

 他挑了挑唇,「我會難過,會捨不得,也會很痛苦,但是我不會幹出那種事,我會帶著我們的回憶好好活下去,活到最後一秒再去見你。」

 黃單說,「我當真了,不許反悔。」

 劉楚見青年那麼認真,他有些無奈,「是是是,我答應你的,不反悔。」

 黃單抿著的唇角鬆開,「好吧,那我先走。」

 短暫的靜默過後,劉楚罵罵咧咧,「什麼走不走的,吃個面怎麼聊的這麼沉重?」

 黃單說,「是你先起的頭。」

 劉楚的面部漆黑,悶聲繼續吃麵。

 黃單繞回之前那個話題,「葉藍看見的那個背影,會不會不是人?」

 劉楚斜眼,「你懷疑救葉藍的那個人是妖變的?」

 黃單說,「我是覺得,如果是人,就一定會留下存在過的蛛絲馬跡,但是葉藍一直在找,都沒有什麼消息。」

 劉楚在他的腦門上彈一下,「大少爺,別想有的沒的了,吃你的面吧。」

 黃單吃兩口面,「我吃不完,分你一點好不好?」

 劉楚嫌棄的嘖嘖,「你這碗裡吃的亂七八糟的,碎蛋黃都在面裡,我看著就沒有食慾。」

 他嘴上那麼說,還是拿筷子夾走黃單碗裡的面條。

 倆人吃飽喝足出去的時候,葉藍那根香菸還沒抽完,她望著虛空,發著呆,側臉在夕陽下,越發的消瘦。

 劉楚低聲問著身旁的青年,「你在國外抽菸嗎?」

 黃單說,「不抽的。」

 劉楚快速捏一下他的手,「好孩子。」

 黃單,「……」

 聽到腳步聲,葉藍回神,掐滅煙朝黃單跟劉楚抬抬下巴,「你們住在哪個客棧?」

 黃單說,「我住劉捕頭那兒。」

 葉藍愣了一下,就對劉楚笑,「劉捕頭,不知你那兒還有沒有空房。」

 劉楚扯扯嘴皮子,「不好意思,葉小姐,我那兒只有一間空房,已經給宋少爺了。」

 黃單知道男人那兒有好幾間房子,但是他沒說。

 但凡是個人去了,發現是在深山老林裡,都會受到驚嚇的。

 要不是有男人抱著他睡,他一定會失眠。

 聽劉楚那麼說,葉藍倒也不感到可惜,她似乎只是隨口一問,「這樣啊,那劉捕頭能不能給我介紹一家服務和環境都好一些的客棧?」

 劉楚說了兩家,「葉小姐可以去看一下,選個自己滿意的。」

 葉藍坐上黃包車,和他們告辭。

 黃單爬一天山,腳底板疼,他不想再走了,就拉著劉楚回了山裡。

 馬也是不容易,一天跑兩趟,累的趴地上直喘氣,聞到青草香,就半死不活的扭頭去啃。

 劉楚去廚房燒了一鍋熱水,舀幾瓢進木盆裡面,再兌冷水試過水溫,把木盆端到屋裡,「大少爺,起來洗腳。」

 床上的黃單都睡著了,他揉揉眼睛,起身坐在床頭,「飯燒了沒有?」

 劉楚的面部抽搐,把布巾往盆裡一丟,「我回來就打水砍柴,給你燒洗腳水,一下都沒停。」

 黃單說,「那我等會兒幫你。」

 「算了吧,你要是把哪兒燙到了,疼的還不是我。」

 劉楚蹲在地上,捲起袖子,捧一把水澆到青年的腿上,「不燙吧?」

 黃單說,「不燙,剛剛好。」

 劉楚一隻手托住青年的腳,一隻手在他腳底的穴位上按捏,「除了你,我這輩子就沒這麼伺候過誰。」

 黃單望著男人的發頂,「我知道的。」

 劉楚給他按完一隻腳,就換另一隻,「記著我的好。」

 黃單說,「我記著呢。」

 劉楚喜歡青年的認真,「能記多久?」

 黃單說,「我會一直記著。」

 劉楚滿意的勾唇,「算你有良心。」

 黃單泡好了腳,準備自己拿盆裡的布巾擦擦,被劉楚阻止了。

 「你那手是干著的,就別弄濕了,我來吧。」

 劉楚把布巾撈出水擰乾,握住黃單的腳擦掉上面的水,他擦的仔細,一根一根腳趾頭的擦,「睡一會兒,醒來就能吃晚飯了。」

 黃單說睡不著了,「你不讓我幫,我在邊上看著。」

 劉楚摸摸他光滑的腳背,「隨你。」

 沒多久,黃單就被廚房的煙味給嗆出來了,他摀住口鼻,「少放辣椒!」

 劉楚不耐煩,說知道知道。

 結果還是放多了。

 黃單一邊吃一邊飆淚,被辣的嗓子眼都在冒火,他哭著說,「以後不要再放這麼多辣椒了。」

 劉楚心虛,嗯嗯兩聲,把他臉上的淚擦掉。

 一頓飯吃的胃裡火燒火燒的,黃單躺在床上,呼吸都帶辣味。

 劉楚不知道上哪兒搞來一杯茶,裡面飄著許多不知名的花朵,「把這個喝了,去火的。」

 黃單看一眼茶,一朵花都沒認出來,他把嘴湊過去,咕嚕咕嚕喝下去一小半,「剩下的你喝吧,你的火比我更大。」

 劉楚痞笑,「我的火,喝什麼茶都沒用,就你能去,要不要給我去一下火?」

 黃單說,「今天太累了,不能給你去火。」

 「說的好像在給我去火的時候,你做過什麼苦累的活兒一樣。」

 劉楚讓他把剩下的茶全喝掉,「每次你還不都是找個舒服的姿勢一趟,或者是往那兒一趴。」

 黃單看著他,不說話。

 劉楚的額角滴下一滴冷汗,連忙哄道,「我錯了,你的功勞最大。」

 「原諒你了。」

 黃單吐掉不小心喝到嘴裡的粉色小花朵,「放這麼多花,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你個不識貨的傢伙,這都是寶貝,別人八輩子都想不到。」

 劉楚催促,「趕緊的,一滴都不要剩。」

 黃單把杯子裡的茶水全喝光了,「喝了能成仙?」

 劉楚在他頭上摸了摸,「這茶的確是好東西,成仙倒是不能,但是能快活。」

 黃單,「……」

 他抱著席枕,「我不跟你睡了。」

 劉楚抱著胳膊,笑的賊壞,「這深山老林很荒涼,天一黑,會有很多東西出沒,你真不跟我睡?」

 黃單頭也不回的往外面走。

 劉楚把人拽回來。

 不知道那些花都是什麼花,黃單喝過茶以後,體內的燥熱明顯的褪去很多,他這才曉得,男人沒往裡頭放什麼其他東西,是故意嚇他的。

 第一次的時候,黃單就疼暈了,當時那場景,在劉楚的心裡刻下來了,他小心的很,哪兒敢放藥玩狠的啊。

 劉楚在床上翻過來,又翻過去,控制不住的側身,把臉埋在青年的脖頸裡面。

 黃單環住男人的腰。

 他側過臉去看窗外,月色朦朧。

 起風了。

 竹林裡發出輕微聲響,地上的竹葉紛紛揚起,又紛紛飄落。

 靠近院門的位置有一根粗毛竹,一頭淺淺扎進一個小土坑裡,被風吹的左右晃動,慢慢悠悠的,隨時都會倒在一旁,卻隨著那陣風搖晃著,一點點往土裡扎去。

 第二天,黃單在城裡看到葉藍,她改變主意,說要去看白鶯。

 黃單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意料之中的事兒,從昨天山裡的談話中,他就注意到了葉藍有一兩秒的異樣。

 葉藍說,「那個女人是死囚,我能去?」

 黃單沒立馬回答,給劉楚添麻煩,他只說不知道,「我問問劉捕頭。」

 葉藍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約莫一炷香時間左右,劉楚在縣老爺那兒徵求過同意,帶葉藍去大牢,黃單也跟著。

 大牢的牢房不少,根據犯案的嚴重程度來關押,死囚在三號區,也有區分,是按照處刑的順序來的。

 黃單跟劉楚在門口等著,葉藍一人進去了。

 走廊兩側都是牢房,裡頭的犯人並沒有因為美豔女人的出現而沸騰,都是將死之人了,被恐懼和死亡籠罩,誰也沒有那個心思。

 葉藍往裡面走,停在一處牢房前。

 白鶯躺在乾草上面,眼睛緊閉著,手放在腹部,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她猛地睜開眼睛,看清來人,幾乎是踉蹌著撲過去。

 這兩天都滴米未進,白鶯的身體很虛,雙腿發軟,她撲的急,直接就跪趴在地。

 隔著欄杆,葉藍俯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二姨娘,我覺得你應該很想見我,所以我就來了。」

 那聲二姨娘叫的格外刺耳。

 白鶯的眼角抽了抽,她抓著欄杆站起來,「藍藍,我是很想見你,你能來,我死也瞑目了。」

 葉藍說,「是嗎?」

 白鶯披頭散髮,身上散發著臭味,「我是罪有應得,可小寶是無辜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娘親做過這些事,有什麼報應我都會一人承擔,藍藍,求你看在他和你都姓葉的情分上,往後別為難他。」

 葉藍譏笑,「我跟你兒子不熟。」

 白鶯的情緒激動,「小寶是你的親弟弟啊!」

 葉藍冷淡的說,「我沒有弟弟。」

 白鶯把手伸到欄杆外面,一把抓住葉藍,「藍藍,你不能這樣,小寶身體裡流的是你葉家的血,他是葉家的香火,是你爹的親骨肉……」

 葉藍打斷,「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大力掰開女人的手指,拿帕子擦了擦腕部的髒污,「二姨娘,你偷偷叫人放一把火,把我娘生前的房子燒了,這事沒忘記吧?」

 白鶯臉上的所有情緒在頃刻之間凝固。

 葉藍將帕子丟掉,不快不慢的說,「那天我在裁縫鋪看到的人,是你安排的吧。」

 白鶯的表情僵硬。

 「婚禮當天,我能順利逃跑,也是你善的後。」

 葉藍湊近些,「你知道我在找那個人,就背地裡推我一把,巴不得我瘋了,走了,永遠不回去了,那整個葉家就是你和你兒子的嗎,我說的對嗎?」

 白鶯的聲音卡在喉嚨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葉藍眯著眼睛笑,「你這算盤打的好啊,二姨娘,我記得你家裡是殺豬的,沒想到你還有這計謀,我真是小瞧你了。」

 白鶯撥開臉頰邊凌亂的發絲,事情說開了,她也沒必要再裝下去,「老爺一心為你著想,從來不把我們母子兩個放在眼裡,我總是要為我兒子的將來做點打算。」

 「這些年老爺教會我一個道理,靠誰都不如靠自己,你瞧不起,鄙視我,怎麼都好,希望你善待小寶。」

 葉藍拍手,「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偷情,殺人,陰謀算計,你幹這些事的藉口全有,早給自己準備好了,二姨娘,我不得不說一句,你的報應來的不算晚。」

 白鶯面不改色,「我在被老爺丟棄的時候,就已經走上一條不歸路。」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兒子,「藍藍,不管你怎麼想我,都別把怒火牽到小寶身上。」

 「的確,大人犯的錯,跟小孩子無關。」

 葉藍在女人驚喜的目光裡說,「二姨娘,我最近才想起來一件事,當年騎樓倒塌前,你就在附近,如果你告訴我,把我背出來的那個人是誰,我可以考慮考慮。」

 白鶯的眼神躲閃,「十幾年前的事,我哪裡記得清。」

 葉藍說,「不記得了啊,那我走了。」

 她走了不到十步,背後傳來白鶯的聲音,「等等!」

 葉藍轉身,走回女人的面前,「二姨娘,你又想起來了是嗎?」

 白鶯好一會兒說出兩個字,那聲音壓的極輕,在避諱著什麼,「田家。」

 葉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

 白鶯深呼吸,「我看到救你的那個男人進了田家,他是田家的人。」

 葉藍呆住了,整個人一動不動。

 白鶯輕聲說,「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說了,藍藍,求你別為難小寶。」

 葉藍忽然大叫,發瘋的把手伸進欄杆裡,大力去拽白鶯的領子,「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錯了,那個人不可能是田家的人,二姨娘,你告訴我,是你在騙我的對不對?」

 白鶯的領子被拽,後頸勒的她劇痛,「我說的是真的。」

 葉藍失控的嘶喊,「那你這些年為什麼沒有跟我說過?你想要我垮掉,直接將這件事告訴我不就行了?!」

 她想到了什麼,「如果你直接告訴我真相,我會很難受,但是我也會認清現實,從悲痛中走出來,可是你不告訴我,我只會一輩子就那麼找下去,瘋下去,對你來說,後者更好!」

 白鶯沒說話,等於默認。

 葉藍抬起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用力抓向白鶯。

 白鶯的臉被抓出血痕,她痛的大喊大叫,「來人啊——」

 外面的黃單跟劉楚都能聽見兩個女人之間的對話,在聽見白鶯的叫聲後,他們立刻跑進去。

 白鶯面目全非。

 葉藍被劉楚強行拽開,她的瞳孔放大,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極度受驚的狀態。

 黃單注意到葉藍那隻手,覺得紅的駭人,不知道是紅色指甲油的原因,還是她指甲裡的皮肉,滴下來的血珠。

 他把視線往上移,停在葉藍的臉上,沒有哭。

 但是她已經崩潰了。

 眼前的葉藍和那天在山上看見的完全不同,她的眼睛裡沒有光,全世界都變的黑暗,支撐她的信念崩塌了。

 回去後,葉藍把自己關在客棧的房間裡。

 黃單跟劉楚在葉藍對面住下來,怕她想不開做傻事。

 夜裡,黃單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之後是嚎啕大哭聲,令人感到悲慼。

 雖然黃單沒有聽到葉藍和白鶯明說,他也知道一個信息,葉藍苦心尋找多年的那個人早就死了。

 田家是一個線索。

 黃單沒有從原主的記憶裡搜到記憶片段,他問劉楚,「鎮上以前有個田家,後面發生了什麼?」

 劉楚說不太清楚,「我來鎮上的時候,你家和葉家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張老闆的藥材鋪子,戴老闆的酒樓都做的很大,沒有什麼田家。」

 白鶯砍頭那天,菜市口圍著不少人。

 這種血腥場面,對那些人來說,跟殺雞殺鴨的區別不大,都是一刀下去,脖子跟腦袋分家。

 況且,砍頭是所有刑法裡面最利落的,少受罪。

 葉藍在人群裡站著,頭戴紗帽,露在外面的下巴削尖,透著一股灰白的氣息。

 黃單也在。

 儈子手手起刀落,血濺當場。

 那一瞬間,劉楚伸手蓋住了黃單的眼睛。

 黃單拉下他的手,看到儈子手提走女人的人頭,一地的血。

 白鶯死了。

 三人離開後,就在小館子裡吃鴨血粉絲。

 黃單的胃裡有點不適,葉藍撈粉絲吃,看起來沒有什麼影響,但是她的臉上沒有什麼血色。

 劉楚是真的跟沒事人似的。

 吃了沒一會兒,葉藍丟下碗筷跑出去,蹲在路邊嘔吐。

 黃單不明白,「她難受,為什麼還要去看?」

 劉楚一塊塊的吃著鴨血,「女人心,海底針,很可怕的。」

 黃單說,「是哦。」

 劉楚說,「你多瞭解瞭解我,我的心裡就一個你。」

 黃單,「……」

 當天下午,兩個陌生男人來客棧,其中一個男人懷裡還抱著一個幾歲的小男孩,睡的正香。

 黃單認出來,那是白鶯的兒子小寶。

 葉藍叫人去鎮上把孩子接過來了。

 那麼小的孩子,不懂世事,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犯下命案,已經沒了。

 黃單隱約知道葉藍的想法,他沒問,等著對方主動說。

 葉藍把小寶放在床上,拉被子搭著他的肚子,「宋望,我要走了。」

 黃單沒問去哪裡,也沒說別的,只說,「一路順風。」

 葉藍對這個唯一真心交過的朋友有幾分不捨,「以後有緣,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不是在鎮子裡,是在別的地方。」

 小寶踢掉了被子,葉藍給他重新蓋好。

 黃單的眉頭動動,原主喜歡的人,挺好的。

 走到門口時,黃單回頭,「我聽二姨太說你要找的人是田家人,當年……」

 不等他往下說,葉藍就給打斷了,「宋望,有的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多,就會自己生活過的地方越厭惡。

 兩天後,黃單把葉藍送到碼頭。

 葉藍抱著小寶走在前頭,身後跟著兩個下人,手裡提著行李箱子。

 上船後,葉藍在小寶耳邊說了什麼,小寶衝著黃單不停擺手。

 黃單站在碼頭,有些感慨。

 劉楚皺眉,「船都快開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黃單說,「葉父會很傷心吧。」

 葉藍寧願安排人去將小男孩弄出來,把所剩無幾的溫暖給了他,也不願意自己回去,她根本就不想踏進那個鎮子一步,已經憎惡到了極點。

 船上忽然跑下來一個人,是葉藍。

 黃單看她跑到自己面前,在他耳邊小聲說,「宋望,鎮子是一座墳墓,會把人變的不像人,你別回去了,就在縣城跟著劉楚過日子吧。」

 黃單一愣。

 葉藍又說,「劉楚對你很好,祝你幸福。」

 船開了,黃單才回過來神。

 劉楚的身子往青年那邊靠,一臉好奇,「她跟你說了什麼悄悄話?」

 黃單說,「你都聽見了還問。」

 劉楚摸摸鼻子。

 送走葉藍,黃單跟劉楚去了照相館。

 師傅一聽黃單的名字,就將葉藍留的紙袋子交給他。

 紙袋子裡放著黑白照片,是那天葉藍給黃單跟劉楚拍的,有兩張。

 一張是黃單跟劉楚並肩站在一起,劉楚的手搭著他的肩膀,一邊的嘴角勾著,眉眼間有幾分痞氣。

 另一張是葉藍抓拍的。

 黃單被草藤絆到了,劉楚拽住他的手臂,倆人的動作並不曖昧,可是定格的瞬間,劉楚眼裡的緊張太過明顯。

 那種緊張透露出的情感都能從照片裡滲出來,絕不屬於朋友,兄弟之間。

 這張照片暴露了他們的關係。

 難怪葉藍在最後會說那兩句話。

 黃單要把照片放回袋子裡,卻被一隻大手拿走,「原來我這麼英俊啊。」

 「……」

 劉楚看著照片裡的青年,「我們有夫妻相。」

 黃單把頭湊過去,「有嗎?」

 劉楚說有,「你看啊,你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我也是,太有夫妻相了,一看就是注定的兩口子。」

 黃單,「……」

 劉楚寶貝的把照片放紙袋子裡,又寶貝的把紙袋子放進懷裡,「想不到葉小姐拍照的技術這麼好,後悔沒讓她多拍幾張。」

 黃單說,「有兩張就夠了。」

 劉楚挑眉笑,「說的也是,大活人就在我眼跟前,摸的著親的著,我幹嘛看照片啊,摸上去都是冷的,哪兒有你好。」

 黃單說,「小點聲,那師傅已經朝我們這邊看好幾次了。」

 劉楚嘆氣,「還是跟我回山裡吧,我怎麼弄你,你叫多大聲都沒人聽見。」

 黃單跟他進山,就沒從床上下來。

 任務還沒完成,黃單在縣城裡已經待了有些天了,他不得不回去。

 劉楚跟他一塊兒走。

 在家裡陪的四毛他們幾個也都露面兒,帶著爹娘,相好的給的吃的用的,大傢伙一起上路。

 回鎮的半路上,黃單碰到了書生。

 書生見到他,就急急忙忙從馬車前面跳下來,往他這裡跑,「大少爺,出事了。」

 黃單的眼皮跳跳,「你說吧。」

 書生說宋家發生內斗,族長死了,還說老夫人病倒了,老師被打傷了。

 黃單的眼皮跳的更厲害。

 怎麼出了這麼多事?

 他看向後面的馬車,「老師在裡面嗎?」

 書生點點頭,「我送老師回老家養傷。」

 黃單走到馬車那裡,撩開簾子看,老頭靠著車壁,額頭纏著紗布,精氣神很不好,跟他最後一次見著的時候,差太多了。

 「老師。」

 趙老頭緩緩睜開眼睛,「阿望,是你啊,你回來了?」

 黃單說不是,「是老師你離開了。」

 趙老頭迷迷糊糊的,蒼老的聲音裡有些渾濁,「離開?我離開了哪兒?」

 黃單蹙蹙眉心,「老師,這裡是八月彎,已經離鎮上很遠了。」

 他奇怪,從老頭的反應來看,像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書生帶出來的,似乎剛才他喊的時候,對方才醒。

 趙老頭提起一口氣,喊來書生。

 師徒倆人在道旁發生爭吵。

 黃單聽了會兒,聽出是書生自作主張。

 他能理解。

 如果是在趙老頭清醒著的時候,不管是誰,就算是把天說破了,他都不會離開鎮子,離開老太太。

 書生是為了讓自己的老師避過這一劫。

 趙老頭有傷,很快就吵不下去了,他心裡知道學生這麼做,是為自己好,可還是有氣。

 書生把老師扶回車裡,出來對黃單說,「大少爺,你快些回去吧,也許還能見到老夫人的最後一面。」

 這話劉楚也聽到了。

 他一個闊步,站在黃單和書生中間,「好了,廢話就別說了,宋少爺,趕緊的吧。」

 黃單說,「我有些話想問老師。」

 趙老頭的氣色更差了,「阿望,你把老師送回去吧。」

 黃單不答反問,「老師,那古籍裡記載的內容,是真是假?」

 趙老頭抬了抬頭,「信則真,不信則假。」

 黃單說,「你還是沒有告訴我答案。」

 趙老頭說,「老師告訴你了,那就是答案,你自己琢磨吧。」

 他嘆一聲,「說起來,老師也是研究了大半輩子,才能看懂那裡面的古文,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能做到這一步。」

 黃單心說,那是他找系統先生,用積分換來的翻譯版本。

 「古籍裡記載,妖可以流血,但是不能流淚,流一滴淚,就會減少一百年的修為,一旦修為耗盡,就會消失在天地之間,或者化為原形,老師信嗎?」

 趙老頭說,「老師信與不信,都改變不了什麼。」

 黃單見老頭似乎是真的不太清楚,沒有在隱瞞什麼,就棄掉古籍的事問道,「老師,十幾年前,鎮上是不是有一個田家?」

 他對那天在牢裡聽見的田家有一種古怪的錯覺,總覺得所有謎團的根源都在這裡了。

 好像只要把謎團解開,所有的事都會明朗,妖也就能找到。

 趙老頭虛弱的說,「傻孩子,那時候老師還沒來鎮上,又怎的知道?」

 黃單說,「老師應該聽過吧?」

 趙老頭闔上眼皮,「你不如回去問問你的奶奶,她興許會跟你講一講什麼故事。」

 這話裡有話,藏著一些東西。

 黃單知道自己是問不出什麼了,就準備放下簾子走,他聽到老頭的聲音,「快回去,你奶奶在等著你。」

 黃單立馬去跟書生告辭。

 書生站在原地,目光遲遲沒有收回。

 黃單一行人快馬加鞭,趕回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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