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聞人離偏過頭, 陳繹心一樣看過來,兩個人對視, 陳繹心的淡笑從嘴角染上眉梢,眉眼彎彎, 顛倒眾生,聞人離眸色漸濃, 他們交握的手微微收緊。
他喜歡陳繹心這樣的笑, 便希望他能永遠都笑得這般燦爛,這值得他用盡一切去守護。
陳繹心坐在鄔飛等人佈置好的軟榻上, 從儲物空間裡取出哆哆果來喂銀子,他才喂了兩顆,坐姿就不大端正了,他歪著身體躺到聞人離的懷裡, 這般繼續喂銀子。
「銀子以前的肚子不是這麼扁的,可圓可圓了,因為太想念娘親和爹爹,銀子都餓扁了……」銀子嘰咕一下就吞下一枚哆哆果, 長須輕輕甩著自己的肚子, 一副甚是懷念的神色。
陳繹心伸過手去, 銀子長須卷過哆哆果, 又還繼續卷上陳繹心的掌心。
陳繹心輕輕一拉,便將銀子抱到懷裡,然後上下其手,仔仔細細研究了一遍。
他才百來歲, 見識這塊是他的短板,他研究不出什麼,可隨即他一點自己的眉心,一團藍焰燃起,他凝眸看去,在銀子的肚子裡看到了一片星海……
「真漂亮,」陳繹心贊了一句,然後揉揉銀子的肚子,繼續將它揣在懷裡。
他依舊不知道銀子到底是什麼異獸,可內蘊一片星海,如何能平凡,定然是個了不得的大寶貝。
銀子的長須蕩呀蕩的,喜形於色,對於這種親近,高興得不了了,「銀子漂亮,爹爹漂亮,娘親最漂亮。」
這話他說得相當順溜,想來以前沒少說過。
聞人離一手攬過他們,眉目放和,看陳繹心和銀子相處,有一種莫名溫暖的感覺。
銀子重新認主,便從幼生期重新開始成長,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這就是它現在的生活,它吃完十來枚哆哆果,長須蹭蹭陳繹心,又蹭蹭聞人離,便又化成銀紋印到陳繹心的腳踝上了。
陳繹心懷裡空了一下,他眉心微微一皺,轉過身來,回抱住了聞人離,他仰起頭親親聞人離的臉頰,「阿離,我想抱小樹苗。」
手裡缺個抱著的東西,多不適應啊。
陳繹心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有個抱著東西才覺得舒服的癖好。
聞人離低眸看來,陳繹心又對他眨眨眼睛,銀子賣萌讓人覺得怪異,陳繹心就完全不會了。他不是萌,是在誘惑他……
聞人離心跳稍稍快了些許,又思索片刻,他才閉上了眼睛,然後靈體樹苗便從他的眉心飛出,落到陳繹心的懷裡。
「阿離……」陳繹心又輕喚一句,他親親聞人離另一邊的臉頰,他的意思十分明顯,他要抱的不僅僅是靈體小樹苗,還是化成靈身的小樹苗。
「阿離不變,別怪我非禮你了,」陳繹心說著往花苞上捏了一下,威脅得十分可恥,可他自己一點不這樣覺得,又撒嬌又威脅的,聞人離根本招架不了這樣的陳繹心。
他紅著耳根,點了點頭,靈體樹苗在陳繹心懷裡變成了四五歲的男童,相比上次陳繹心見他,頭髮要長上些許,依舊是一副能將人心萌化的正太模樣。
靈體的成長所需的絕大部分東西,太玄修仙界都沒有,它這種形態只怕還要繼續維持下去。
陳繹心得償所願,他又獎勵般地親了親聞人離的唇,然後抱著小版的聞人離,這麼靠在聞人離懷裡。
他眸色浮現些許的恍惚,「我應該是有這麼養過阿離的……」
這話毫無根據,只是一種感覺,卻又是陳繹心莫名確定的感覺。他應該是有養過聞人離,從小養到大,再給他養到床上去了……大概吧。
陳繹心想著臉頰紅了紅,他覺得上一世他若也是這性子,這種事情,他還真做得出來。
聞人離聞言眉心也微微蹙了蹙,他搖頭道,「我不知道。」
關於上界神子的事情,他是最早知道的幾人之一,可他從未想過所謂的「上界」也和他有關,可現在想來,他和陳繹心的相識相愛看似偶然,卻有幾分命運的味道。
如果陳繹心就是焚天幽府的原主,那麼他尋來是必然的事情,而他天生魔胎,不管是為了儘早除去隱患,還是為了將來做準備,他也會到這唯一有上界痕跡的地方看看。
他的魂體在焚天幽府裡尋覓千年,與其說是在悟道,不如說他就是再等待陳繹心的到來。
「什麼時候,我們再去把景十三抓來,我好好研究看看。」
所謂的上界神子到底是景芝華,還是他,又或者他們都是,又或者都不是。
焚天幽府裡慘狀一直讓陳繹心掛心,他不記得什麼過去,卻不想在未來相似的命運再重演一遍,所以有些事情,他們必須儘早做準備。
「抓回來了,」聞人離說著,牽起陳繹心的手,幼童聞人離變回小樹苗,爬上陳繹心的肩膀,他們往被清理出來的地下空間走去,景芝華他們便被囚禁在那裡。
景芝華和蕭哲等人被抓回來已經有一日,除了修為被封印,鄔飛等人並沒有對他們做什麼,他們全部盤膝坐著,一直在試圖突破封印,陳繹心和聞人離到來的時候,他們依舊如此。
景芝華的臉色不大好看,應該說從他在亂魔城再見陳繹心開始,他的臉色就一直如此,陰鬱蒼白,以前說他是神子,還真有幾分神性的光彩,現在看著倒是越來越普通了。
他眼睛睜開,神色一愣,面色更蒼白兩分,「繹心……」
「是我,又再見了啊,景十三,你說天下那麼大,那麼多條路可以走,你怎麼總喜歡往本座這裡撞呢。」
陳繹心說著抬步上前,腳尖抬起,踩在了景芝華的肩膀上,他的眸色變得危險起來,「你說,這回我是把你的皮扒了,還是把血抽了好呢?」
「有點無趣,扒皮抽血完,還有骨頭可以拆,應該能多玩幾日……」
景芝華從陳繹心眼中看到嗜血和認真,他的身體控制不住顫抖起來,嘴巴張了張,他眸光不由自主往聞人離那裡掃去,還沒回話,自己就先嚇暈過去了。
陳繹心嫌棄地把腳收回,「真不經嚇……」
心跳速度加快的林安等人,神色一愣,有些哭笑不得,便是他們也完全沒看出陳繹心有任何玩笑的意思。他們這師叔天不怕地不怕,任性起來,什麼事情都敢做。
當初一知道景芝華不是他的阿花,他的態度全然轉變,說他癡情,其實也甚是絕情。
「拖走,」陳繹心對楠軻吩咐了一句,然後他的目光才從景芝華身上移開,落到玉鼎宗其他門人身上,蕭哲,林安,沈香,王茗兒……
陳繹心的嘴角緩緩勾起,他還未開口,聞人離就給他從空間裡取出一把椅子來了,他回頭對聞人離一笑,便坐了下來。
「看樣子,你們都有話和本座說,說吧。」
「師叔!」林安搶著開了口,陳繹心看過來,他腦袋一空,又想了許久,才想起他要說什麼,「問雲問雪已經築基了,他們很想您。」
「他們讓我告訴您,您的戮心峰,他們給您守著,那裡的一草一木,誰都碰不得。」
那倆童子陳繹心帶在身邊也有七八年,倒也沒忘了他們,他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你告訴他們,玉鼎宗我不會回去了。」
林安似乎還有話要說,可在陳繹心決絕的話語下,他漲紅了臉色,沒再開口。
其實也能理解,玉鼎宗對不起陳繹心,幾乎要了他的命,便是再回去,也是討公道去了,根本不會想再住下,更何況戮心峰了。
「師叔!」王茗兒又搶了蕭哲的話,她身體微微前傾了些,神色語氣倒是比其他人要自然些,「我是茗兒,我給您送過丹藥,您還誇茗兒懂事呢。」
王茗兒對陳繹心的傾慕,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她癡癡地看著,想要在陳繹心臉上看到不一樣的神色。
可陳繹心面色始終不變,他抬起手握住了聞人離的手,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他和王茗兒或許是有過這樣的對話,但那個時候沒有什麼意思,現在更不會有了,他站起身來,走回聞人離的身側,然後才再開了口。
「我不會殺你們,但也不會放你們走,你們什麼時候走,就看玉鼎宗願意拿多少東西來贖了。」
王茗兒眸中含淚,被陳繹心的態度傷了心,還想開口的蕭哲,一對上陳繹心的視線,他到嘴的話始終開不了口,多說無益,還可能讓陳繹心遷怒於他……
他遲疑著,陳繹心已經隨聞人離走出地下空間了。
陳繹心仔細注意著聞人離的神色,可聞人離絕大部分時候都是木頭臉,根本看不出喜怒來,他放開聞人離的手,改挽上他的手臂。
「阿離,那就個毛黃丫頭,我只喜歡阿離的。」
便是有過景芝華這個未婚妻,那也是被設計的結果,否則他應該直接跑南境的漓傀魔宮,去那裡守著聞人離,等他醒來。
「我知道,」聞人離說著抬手揉揉陳繹心的頭髮,手從頭髮順下到陳繹心的腰部,他攬住陳繹心的腰,他們回到城隍廟的被清理出來的主殿裡。
景芝華被放在地上,聞人離上前幾個禁制打到他的體內,然後才讓陳繹心上前。
陳繹心的體質近乎通靈,又比通靈還多些妙用,很多人甚至法寶都察覺不出來的東西,陳繹心卻可以,所以當時確定景芝華就是神子時,陳繹心是相當驚訝的。
他給景芝華的魂魄養護了近三十年,從未發現有何神性的東西,但那一日的檢測是在玉鼎宗的大殿裡進行,天機門使者測過一次,他又私自檢測過一次,景芝華神魂裡確實有一團沉睡的強大神魂。
陳繹心半蹲在景芝華身前,他眉心的藍焰再次燃起,他的手心按向景芝華的額頭,他身上靈光溢出,體質完全打開。
聞人離看著,眸中浮起些許的無奈,陳繹心大概是燈下黑吧,他想過種種原因,卻忘記想他自己都給過景芝華什麼。
他的眸光緩緩低下,陳繹心給他的玉佩一樣泛起了靈光,他是天生魔胎,天生排斥神性物資,就也具備感應神性的能力,從他靈體小樹苗第一次見陳繹心佩戴它,他就確定這是上界之物。
陳繹心這種狀態足足持續了兩刻鐘,靈光散去,他皺著眉頭起身,神色裡的詫異沒有掩藏,「沒掉了……」
那團讓人畏懼的沉睡神魂沒掉了。
陳繹心的眼睛眯了眯,「他不是,那就是我了……」
當時陳繹心是想不到,可再聯繫到焚天幽府,聯繫到銀子和府靈,他就能確定了。原來那勞什子神子兜兜轉轉一圈兒,居然是他自己。
陳繹心轉過來身來,聞人離便對他輕輕點頭。
陳繹心走上前來,扯開聞人離的衣領,將冰藍色玉佩取出,他捏在手心,再次用體質感應起來,一瞬間靈光大耀,將聞人離也一同包裹進來。
但只持續了片刻,陳繹心就主動散去了,他往聞人離脖子上一拽,將它拽了下來,眉頭皺著,也不知是在生誰的氣。
「阿離戴著它不舒服,怎能不告訴我?」
即便他沒多少東西能送聞人離,也不能挑讓聞人離不適的東西送啊。
「無妨,我很喜歡它。」聞人離將氣呼呼的陳繹心攬回懷裡,拍撫著他的背,給他順氣。
「怎會無妨!」
陳繹心語氣沒好多少,但他的手已經回抱住了聞人離,讓他這麼在意,這麼生氣,是因為他沒料到他不知道的時候,會做了什麼傷害聞人離的事情,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阿離,便是無心,我傷害了你,也是傷害,以後這樣的事情,絕不能再發生。」
他這話告訴聞人離,也是告訴他自己,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利用來傷害他的阿離。
「好,」聞人離應著話,輕輕吻了吻陳繹心的頭髮,他從儲物空間裡取出紅繩,重新將玉佩給陳繹心系好。
陳繹心抬手摸摸聞人離的臉頰,心疼的情緒泛起,他腳尖一踮,再次吻上聞人離的唇,「阿離,對不起。」
他自詡聰明,其實他根本沒他自己以為的那般聰明,否則他也不會被景芝華和周琰設計,否則他也不會這麼多年都沒察覺到自己的特殊,沒注意到玉佩的特殊。
「我們之間沒有對不起,」聞人離更緊地抱住陳繹心,他嘴笨,很多話都說不好,他尋思了片刻,一彎腰將陳繹心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