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東方海妖4【Triton無出場

　湖上小船晃晃悠悠，在水上推開層層漣漪，湖裡養著的魚被這響動所吸引，游著圍了上來，這湖水又清澈，可以清晰地看見一尾尾淺金薄紅的錦鯉的模樣，趙常樂吞了吞口水，驀地有些僵硬。

　「怎麼了？」突然從人類身上嗅到恐懼的甜味，宋鮫側頭看了他一眼，雖說極力保持鎮靜，但趙常樂的臉色卻明顯有些發白。

　「我對魚什麼的......有點不行......」趙常樂尷尬地解釋道，「特別是這種水裡游的，遠著看看還好，一湊近就......」他話沒說完湖裡一條尺長的錦鯉忽地甩尾從水中蹦跳起來，驚得他失聲叫了一聲彈起來緊緊抱住宋鮫，心驚膽顫地看著落在自己座位上還活蹦亂跳的大魚。

　宋鮫眼疾手快把這條「不速之客」丟下水，拿了張紙擦擦坐席，體貼問道：「要跟我換個位置嗎？」

　趙常樂心有餘悸地連連點頭，但還是勉力為自己辯護了兩句，「我這也不是怕，就是多了看到有點瘆的慌，平時真沒什麼事。」最起碼飯桌上的魚他從來沒怕過。

　「的確是有點多。」宋鮫意思意思看了眼聚集在小船周圍探出腦袋的魚，淡定地從小船的儲物箱裡拿出一小袋魚食向外一丟，「待會我叫人分一些到別的湖裡去，都快養不下了。」

　那袋魚食他扔的很遠，加上海妖威勢的驅逐，周圍的魚群很快就四散離去。

　趙常樂看著小船邊的魚減少，偷偷鬆了口氣，慢慢地往邊上坐了坐，一直緊緊靠著宋鮫，大夏天又都穿的短袖，皮膚貼著皮膚的讓他覺得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了。

　而在他靠在船邊享受微風的下一秒，一條眼熟的白色紅黑斑紋錦鯉再次氣勢洶洶地跳出來險些糊了他一臉水。

　「怎麼又是它？！」趙常樂瞪大眼，看著那條魚落進水裡大搖大擺跟著船游動。

　宋鮫探過身看了一眼，便笑起來，「這可是湖裡的霸王，脾氣差得很。」

　「誒？！」趙常樂欲哭無淚，「我招誰惹誰了啊......」

　「誰叫你今天穿得跟它這般像？」宋鮫輕笑，「這條魚我們可都叫它一枝獨秀，最是看不慣跟自己一個花色的了，整個湖裡只準有它一條墨衣。」

　趙常樂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白底紅黑潑墨花紋的T恤，深感流年不利。

　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在魚群再次聚集過來之前靠岸，他可不想再被圍攻一次。

　「難得有機會劃次船......」他撇撇嘴，還有些戀戀不捨。

　「下次找個沒有魚的湖給你劃。」宋鮫抬手理了理趙常樂有些散亂的頭髮，「想劃多久劃多久。」

　今天著實有些失策，只考慮到這裡是風景最好的湖，沒想起來裡頭還養著那麼多麻煩傢伙，更沒料到趙常樂居然會害怕魚——這種事當時連趙常樂的親人都不知道，他派出去的探子能查到才怪。

　不過居然會害怕魚，這可有點麻煩啊......

　——一半是魚的宋先生有些苦惱。

　趙常樂看了一眼自動切情話模式的宋先生，沒有接這個話頭，而是道，「那原路回去？」

　「當然不，走這邊。」宋鮫帶著趙常樂兜出這一片區域，走了約莫五分鐘就離開了林區，卵石小路連上了柏油路面，遊覽車停在路邊等他們上車，因為沒有對外開放營業，車上只有他們兩個加一個司機，趙常樂喜滋滋地選了靠後門的第一個位置坐下，「售票員專座！」

　宋鮫低笑，走上前道：「先生，我要買票。」

　趙常樂沒想到宋先生居然真會跟自己玩這種幼稚的角色扮演遊戲，先是被驚得頓了一下，然後狗膽包天（？）地咳嗽了一聲，抬起下巴問道：「哪一站？」

　從沒坐過公共交通的宋先生沒料到還有這套路，想了兩秒報出一個站名，幾乎每天早上他的特助都要抱怨兩句要在這一站被擠成沙丁魚罐頭，卻為了多看兩眼暗戀的青年死活不肯開車上下班。

　呵呵，活該。

　聽到宋鮫報出來的站名，趙常樂露出一個想笑又拚命憋住的表情，「三塊，刷卡還是現金？」

　宋鮫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刷卡。」宋先生口袋裡從不會出現鋼鏰，唯一的圓扁形物體雖說的確能買個雞蛋，不過是在清朝的時候。

　趙常樂像模像樣地把手伸出來，「卡呢？」

　於是宋鮫就把自己兜裡藏了好久的信用卡副卡放在了趙常樂手上，懇切道：「隨便刷。」

　「不好意思先生。」原本打算順水推舟演下去的趙常樂板起臉把卡丟回去，吊起眼角瞪了他一眼，「只能刷交通卡。」

　「......我沒有交通卡。」一點也不接地氣的宋先生說道，表情很是無辜。

　「......行了行了，我幫你墊著吧。」趙常樂擺擺手做出寬宏大量的姿態來，語氣非常像公交車的售票阿姨，「下次別忘帶了啊。」

　「多謝。」宋鮫笑眯眯地湊近他，「閣下之恩無以為報，只好以——」

　「那就請我吃飯吧！」趙常樂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宋鮫沒說完的話，「把地鐵坐成公交的宋先生。」

　沒錯，剛剛宋鮫報出來的站名是地鐵站名，雖然公交也到那裡但是名字完全不一樣，一聽他就知道宋鮫是從沒坐過公交或者地鐵的，不然可不會鬧出這種笑話來。

　畢竟地鐵上是沒有售票員的。

　宋鮫被戳穿了也不惱，「我不太受得了人很多的環境。」他解釋道，公交地鐵之類人流量大的地方對於五感敏銳又能辨識情緒的海妖來說可不是什麼舒服的地方，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即便是他這種千年老魚都覺得極為不適。

　「理解理解。」趙常樂聳聳肩，像宋鮫這種人，看到他的第一眼會聯想起的就是明月高皎白玉無瑕，自是風塵物外不沾世俗煙火，說實話也不太能想像得出這位跟一群人一起擠地鐵的場景。

　「說起來你很喜歡售票員？」宋鮫問道。

　「也不算吧......」趙常樂抬手搔了搔臉頰，「小時候覺得售票員挺威風的，就特別想當。」對於從來都拿不出公交車票錢只能走好幾里路去上學的孩童趙常樂來說，能每天坐著公交車呼來喝去的售票員無疑威風極了。

　「後來不想當了？」宋鮫接著又問了一句。

　「現在都改無人售票車了，售票員找不著工作啊。」趙常樂一攤手，露出個無奈地表情，「我也得吃飯啊老闆。」

　他說完轉了轉眼睛，又開口道：「全都是我的料這可不公平，你呢你呢？」

　「我？」宋鮫揚了揚眉毛，停了幾秒之後才說道，「我父母走得很早，所以從小就是按照族長的標準制式授課，沒什麼可說的。」

　宋鮫對外的標準身世便是父母早亡孑然一身，從小接受家族裡嚴格的精英教育，成年後接掌家業開疆拓土，按照這個套路，真沒什麼可以拿出來分享的趣事。

　真實的海妖生涯倒是過得波瀾壯闊，不過他可不確定自己的人類有興趣聽自己是如何混上鄭和下西洋的海船的，抑或是如何在九龍奪嫡裡渾水摸魚吃瓜看戲的。

　說實話，無趣得很。

　遊覽車開了十五分鐘左右之後把他們放了下來，目的地是一家開在園區裡的陶藝館，雖說主要職能是展示陶藝家的作品，不過也不介意開放二樓工作間讓最大的投資商來自己動手試一試。

　根據調查資料顯示趙常樂沒事喜歡窩在家裡做做手工藝品，宋鮫又旁敲側擊試探了幾句，便定下了這裡來消磨掉下午的時光，果不其然頗得趙常樂的歡心。

　嗯......準確的說是陶藝館裡那隻毛長貌美又性格甜蜜粘人的貓頗得趙常樂的歡心，抱在懷裡動手動腳沉迷擼貓不可自拔，就連最開始興致勃勃的陶藝都只做了一半便撂在一邊，最後還是被他徹底冷落的宋鮫去加工完成的。

　不得不說即便內心妒火灼灼恨不得把那隻貓丟進湖裡餵魚，宋先生的藝術修養依舊穩定發揮，硬生生把那個趙常樂心不在焉做得造型奇葩的花瓶稍稍救回來了一點，不至於醜得辣眼睛，然而被冷落的火苗一撞上趙常樂興奮的笑容就被噗嗤一聲徹底澆熄，只得默默拿了紙筆把滿腔悲憤盡數宣洩在筆端。

　貓什麼的......

　嘖。

　日暮西斜的時候他們拎著那個造型一言難盡的花瓶成品坐車去了住宿區，宋鮫拍了花瓶的照片笑言要分享一下自己的大作，被趙常樂一頭冷汗地制止了。

　這種連他都覺得醜得慘不忍睹的花瓶，也就只有宋先生能面不改色地大加讚賞什麼造型後現代主義和抽象美感了吧......

　他還不想因為自己而敗壞了宋先生大半輩子的清名。

　晚飯吃的火鍋，夏天裡吹著空調喝啤酒吃火鍋有一種別樣的爽感，他很喜歡大夏天的沒事吃點火鍋，手邊的啤酒是他最喜歡的牌子，夾進碗裡的都是他喜歡的菜，味道不咸不淡正好合口，蘸料也是他最常吃的油碟。

　趙常樂偏頭看過去，宋鮫正在低頭咬一塊冬瓜，唇色豔紅襯著冬瓜青白，垂著雙眸恰能看見睫毛輕顫，忽地便叫人心頭一動。

　「宋先生。」趙常樂輕輕叫了他一聲，本只是想這麼叫一聲的，卻在宋鮫轉頭看過來的剎那不知哪來的衝動，傾身吻在了那色澤誘人的唇上。

　一觸即分。

　「如何？」宋鮫問道，燈光之下眉眼灼灼，恍如桃李三月，滿樹繁華。

　「......再...再來一次。」趙常樂舔舔唇角，再一次吻了上去。

　這一次，是大人的親吻。

　儘是火鍋味，意外又俗氣得一點也不浪漫。

　但是宋鮫很喜歡。

　「今晚留下來？」宋鮫小心問道，只覺猶在夢中，「客房很乾淨。」

　趙常樂搖了搖頭，伸手扯開宋鮫的襯衫扣子，狠狠咬在了那看上去白皙乾淨的鎖骨之上。

　「就在這裡。」他抬眼，眼中似是燃著一團火，一如當年那個氣性十足輟學南下的少年，固執得撞了南牆也不肯回頭。

　趙常樂不知道過了今晚自己是不是會後悔，但是有的事情不試試，他又怎麼甘心。

　「......」宋鮫深吸一口氣，顫著手緩緩搭在了眼前青年消瘦挺直的脊背上，掌下軀體微微一顫，稍稍僵硬了幾分。

　「沒事的......」他喃喃道，虔誠地吻上那白皙的皮膚，「放鬆些......」

　沒事的......

　我將與你同行......

　無論愛恨別離......

　生老病死......

　——東方海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