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這個案子就這麼稀里糊塗的解決了，後續統一移交給格林生物理事會處理，包括那個律師，而國家政府別的不行掩蓋這種事情的本事還是不錯的，雖說事後好些人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多方探查過，不過也沒有查出過什麼有用的消息。

　　Charles為此悄悄鬆了口氣，作為一隻年幼的小蝙蝠，他還不想太快去非洲做獅子飼養員。

　　Reid的這個假期過得還是頗為愉快的，在假期的最後幾天他還是決定回高中看看，倒不是希望能在那裡找到什麼能讓他感覺愉快緬懷的回憶，不過是想帶著Triton回顧一下過往的生活，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為了不撞上他那群同學的聚會他特意提前了一天過去，準備探望一下照顧過他的幾個老師再在學校裡走走，預計耗時不會超過兩個小時。

　　Triton樂意於聽從自己的人類的任何意見，瞭解自己人類的任何一個方面，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哪怕事實上Reid那一段時期的全部資料都事無鉅細地整理成冊放在他的秘密儲藏室裡。

　　講真的，小時候戴著厚厚眼鏡滿臉無辜的Reid實在是可愛得不得了，讓Triton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萌生了什麼奇怪的癖好。

　　他們一起去拜訪了現在還在這裡教書的幾位老師，Reid一直非常感激這些在當時給予了他很多幫助的老師，不光是學業上的，還有生活上的和心理上的，最後就只剩下他那時候的輔導老師Mary了。

　　他記得那時候的班導Mary是個脾氣溫和有些微胖的中年女人，頭髮卷卷的披散著，時常穿著那時候很流行的碎花裙子。

　　「有時候她會給我一個蘋果或者橘子什麼的，還會借給我很多書。」Reid說道，他們此時正走在高中的走廊裡，這麼多年多次翻修大多數的地方早已不是記憶裡的模樣，教學樓邊上新建了體育館，舊舊的操場改了游泳池，要不是事先聯繫過他可能連老師辦公室都找不到在哪裡。

　　「你碰到了很好的老師。」Triton笑道，「我很高興。」

　　「你高興什麼？」Reid斜眼瞥了他一眼，對照著地址看著教室外的門牌，「我們好像又走錯了。」

　　「慢慢找好了，又不著急。」Triton說道，把下巴架在Reid肩上去看他手上的地址，「三號教學樓4015……我們現在在四號教學樓Kid。」

　　Reid一僵，走了兩步從窗戶向外看了一眼，教學樓牆上赫然掛著個大大的「4 」，顯然是他進來的時候光顧著回憶過去沒注意自己進錯了樓。

　　「這邊下去吧。」Triton指了指前面，「三號樓應該在旁邊。」他說著忍不住捏了捏Reid紅起來的耳垂，「害羞了？」

　　被他這麼一說，Reid的耳垂紅得就更厲害了，但的確是自己帶錯了路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能反駁回去的話，只能鼓了股臉頰悶頭往前走，裝作聽不到Triton帶著笑意的調笑。

　　他兀自悶頭往前走，一個沒注意就在拐角的地方差點跟別人撞上，幸好Triton在後頭拽著他的領子及時拉了一把，把他往前的衝力變成了向後的衝力，後腦勺結結實實撞在Triton胸口上。

　　「抱歉抱歉。」差點跟他撞上的人抱著一大堆東西看不清路，以為是自己先撞過去的，趕緊開口道歉，「我沒注意看路，你沒事吧？」

　　「啊…沒事。」Reid下意識接了一句後才接著道，「是我沒注意，抱歉。」

　　「我趕時間就先走了。」那人說著繞開Reid走了幾步，抱著的東西一個晃悠掉了滿地，於是趕緊蹲下身想要去撿，不料手上剩下的也滑落下去，發出一聲悶響。

　　「額……」Reid撿起滾到腳邊的小球遞給那個人，「你要去哪裡，我幫你一起送過去吧。」

　　「真的嗎？」那人眼睛一亮握住Reid的手用力搖了搖，「太謝謝你了！」

　　至於Triton？他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整理好的地上的大堆東西分作三份，毫無疑問Reid的那份是最輕的，箱子裡塞了些綵球旗幟之類的東西，佔地方但是基本上沒什麼份量。

　　「送到那邊的教室就好，4002。」那人慇勤地在前面引路，他手頭的東西雖說不怎麼輕，但是看看Triton抱著的那一大箱書籍之類的硬貨，怎麼也不好意思做出沒力氣的樣子。

　　4002是一間大教室，現在裡頭東西放的亂七八糟四處散落，桌椅基本上都被清空了只留下幾個用來踩著掛那些裝飾品，幾個人正忙著裝飾教室，根本沒有注意有人進來。

　　「放在這裡就可以了。」那人把東西放在一個牆角，又一次認真地向他們道謝。

　　「沒關係。」Reid乾巴巴說道，他的神情變得有些緊繃，背脊不由自主地挺直做出防禦姿態，「我們還有事，先告辭了。」

　　「那個，我叫Hobart Houston。」那個人笑得很熱情，「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Spencer……」Reid皺緊眉頭猶豫著剛剛開口，就聽見另一邊有人驚喜地叫了他一聲。

　　「Reid！你怎麼來了？！」

　　一轉頭，不出所料是前些日子剛見到過的Susie Betty小姐，這讓Reid不禁在心裡哀嘆了一聲孽緣。

　　他已經想起來Hobart Houston是誰了，以前班級裡坐在他前面的男生，也是以前搶他作業去抄最勤快的學生，不過這都十多年沒有見面了，對方相貌的變化讓他已經認不出對方也很正常，剛剛他還以為對方是這個學校的老師這才幫了一把，要是早認出來對方，他大概跑得比誰都快吧。

　　少時不甚愉快的回憶，又開始在心裡隱隱作痛起來。

　　「你是Spencer Reid？！！」Hobart Houston提高了嗓門大喊一聲，嗓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驚訝和些許不自知的嫉妒，也是，看他的衣著打扮這些年過得應該不怎麼如意，看到昔日被自己欺負的小可憐過得很是不錯的樣子，醜惡的心思真的是想壓都壓不住。

　　「那個Reid？！」被他的聲音吸引忙忙碌碌的人都放下了手頭的事情看了過來，大部分人其實對Reid的印象都很深刻，畢竟常人一生都不一定能遇到一個這種水準的天才。

　　Reid的表情已經徹底僵硬了，他現在真的很想扭頭就走，但是同時也很清楚自己一旦轉身姿態定然會與落荒而逃無異，可若要他在這裡坦然面對這些昔日同學複雜微妙又帶著些許惡意嫉妒的眼神，他覺得自己做不到。

　　他的背脊挺直不自覺抱臂而立，雙唇抿緊，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抗拒姿態，他甚至不能控制自己不去回想那些對他來說極為晦暗的回憶，以至於連這裡的空氣都讓他感覺快要窒息。

　　「我們還有點事情。」Triton及時察覺到了自己的人類的不適，伸手攬住Reid的肩膀近乎於強硬地把對方拉進自己懷裡，「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就先行告辭了。」

　　他說話語氣是一貫的不溫不火，卻透出幾分不容拒絕的強勢，眼神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無形的威勢讓人不由自主地退避三舍。

　　「看起來似乎沒什麼事情了。」Triton淡淡道，「那麼告辭，不必送了。」

　　他說著轉身攬住Reid離開，手臂強有力地支撐著懷裡的青年驟然放鬆下來的身體不要栽下去。

　　高中時期可怕記憶的影響比Reid想像中的還要大，轉過身走出門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無意識屏住了呼吸，以至於現在要大口喘氣來緩解肺部的壓力。

　　「還好嗎？」Triton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瓶水遞給他，順便拍了拍他的後背幫他順氣——他們此時正站在車庫裡，只要Reid想隨時可以離開。

　　「我想靜一靜……」Reid蹲坐下靠著車低垂下頭，語氣很是無力，「一個人……」

　　「那我去幫你買杯咖啡。」Triton摸了摸Reid的頭髮，打開車門讓他坐進去，「有事情聯繫我。」

　　Reid點了點頭，窩在座位裡向裡縮了縮。

　　人類在某些時候總是很容易變得軟弱起來，尤其是當有人願意隨時包容你給予你支撐的時候，很多原本能獨自撐下來的事情就變得那麼難以忍耐，精神疲憊得連勉力振作起來都做不到。

　　Reid不願意回憶起那些過去，即便平時這些東西都像是釘好了釘板被塞在記憶的最角落裡，然而當被觸動時他才意識到過去的傷痕並未癒合，依舊隱隱作痛扯得心底最隱秘的那根神經疼痛難忍。

　　Triton走得遠了些，但是並沒有離得太遠，他只是站在一個Reid看不到但是他能看到Reid的位置靜靜看著，就像他的祖先們一樣遠遠看著人類的喜怒哀樂，這總是能帶給他一種無力感，海妖終究不是人類，他終究無法理解人類那些複雜而纖細而情感。

　　他的人類在悲傷，一種他知道卻他卻不明白該怎麼做才能緩解的悲傷，於是只能手足無措地遠遠站著，等待他的人類自己舒緩過來。

　　你看，即便是看似無所不能的海妖，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安靜昏暗的環境有助於情緒的放鬆，Reid花了五分鐘把自己從那些糟糕的過去裡解救出來，這比他想像的要輕鬆一些，直面那些記憶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他一直在恐懼的也許只有恐懼本身，他這麼想著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似乎把情緒也不怎麼穩定的Triton給放了出去——這可有點糟糕，他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腦補水淹拉斯維加斯的場景了。

　　上帝保佑，在他跌跌撞撞走下車的時候發現Triton也正拿著一杯咖啡走過來，笑容溫和衣著整齊看起來不像是跟人動過手的樣子。

　　上帝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