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晚上的時候Triton仍藉故推了劇組的聚餐去了BAU居住的旅館，兩地距離說不上多遠，開車的話半個多小時就到了，他到的時候旅館裡正好準備開飯——今天旅館老闆感覺身體不錯，準備了美味的海鮮燴飯和蔬菜濃湯招待客人，還準備了一大鍋拿手的芝士焗南瓜，熱情無比地給每個人添了一大碗。

　　Triton到的時間恰到好處，滿屋儘是飯菜的香氣，老闆給他添了張椅子，他笑著揮揮手說自己吃過了，「我就是來送點東西。」他把提著的蛋糕放在桌上，「劇組聚餐多出來的，當夜宵吃吧。」

　　這一次Triton來去匆匆，把蛋糕放下稍微聊了兩句就離開了，門外下著雨，等待的汽車連引擎都沒有關，顯然是知道他不會待太久。

　　桌上的蛋糕被簡單的紙盒子包著，奶油和海綿蛋糕組合的最簡單款式，但是甜度正好又夾了些清爽的水果粒，味道不比那些大牌蛋糕差。

　　飯後工作到深夜頭暈眼花的情況下，休息十分鐘吃一小塊蛋糕絕對是一種享受。

　　今天BAU的工作很是忙碌，他們去警局翻出來了三十多年前案件的材料——這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疏於管理的警局資料堆得亂七八糟東一張西一張，Reid不得不在警局資料室裡待上整整一天來研究到底哪張紙才是資料裡的。

　　三十多年前的案件並沒有經過什麼仔細的探查，那時的警局和現在一樣人手不夠，就連打撈屍體都是鎮上的志願者來幫忙的，留下的記錄自然是慘不忍睹，字跡潦草模糊讓Reid不得不又花了大半個晚上來研究到底寫了點什麼。

　　屍檢報告上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記錄，死者被打撈上來時屍體被魚啃得七七八八，那時候對於骨骼的研究才剛剛起步，因而報告上寥寥幾筆就算是結案了。

　　可以說Reid一整天幾乎完全被這些無意義的資料給浪費了。

　　深夜的時候旅館老闆給他送來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不經意問道：「你在看三十年前死人的那樁案子？」

　　「嗯。」Reid下意識應了一聲，問道：「您瞭解什麼關於這件事的消息嗎？」

　　「倒也說不上是瞭解。」老闆坐在Reid對面的沙發上，年老的人總是喜歡回憶過去，他也不介意和年輕人說說過去的事情。

　　「那時候我大概十六七歲吧，正在和Sally，就是我的妻子談戀愛，Sally的弟弟沒事喜歡和他的那群小朋友們一起半夜去湖上玩，對我們來說這很正常，大家都是從小在湖邊長大的，但是那天他很晚都沒有回來，Sally很擔心，就來找我讓我去看看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他說著嘆了口氣，「我那天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他們，天那麼黑什麼都看不見，我以為他們回家了，結果沒想到……」

　　他停了一會，接著說道：「第二天一大早才有人發現Sally的弟弟，他都快凍僵了，有點神志不清滿口胡言亂語，我和Sally去看他的時候還被他攻擊受了傷。」旅店老闆一邊說一邊擼起袖子，他的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疤，「Sally的弟弟沒法回答警察的問題，我們在湖裡撈了好久才把屍體給撈出來，那時候還不流行解剖，家人都很反對鎮上也沒有專業法醫，所以很快就結案了。」

　　「之後呢？」Reid追問道，「我聽說那位先生後來好像遭遇了意外。」

　　「很不幸的意外。」旅店老闆點點頭，「Sally的弟弟從小就很喜歡釣魚，在遭遇了那件事情之後他更喜歡去湖邊了，說是釣魚能讓他寧靜下來不去想那些事情，誰也沒想到他會就那麼死在湖裡。」他說著有些激動，眼睛漲紅顯得情難自已，「Sally也因為他的意外身亡傷心欲絕，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

　　「我很抱歉。」Reid說道，伸手拍了拍旅店老闆的手，那是一雙老人的手，已經生出了零星的老年斑，但是並不乾癟，依舊有力寬大，彰顯著十足的力量感。

　　「沒事。」旅店老闆深吸了口氣調整呼吸，「這麼多年了我早就放下了。」他站起身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說道，「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夜深了睡得太晚對身體不好。」

　　「……好。」Reid輕輕應了一聲，想了想撥通了Garcia的電話。

　　BAU的BabyGirl是個標準的夜貓子，這才十一點出頭還遠不到她睡覺的時間，打過去的電話才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Garcia夜線為您服務，有什麼需要的嗎我的小可愛？」

　　「我需要你查一下……」Reid翻了翻材料報了個日期和地址，「你幫我查一下這一天這裡的天氣情況，特別是入夜以後。」

　　「嗯哼，你要去抓湖怪了嗎？」Garcia笑著問道。

　　「不，根據記載湖怪是『魚一樣又粗又長的尾巴，兩米多長，尖牙利齒還有爪子，既像是兩棲的青蛙，又像是海底的巨蛇』一樣的生物，我懷疑他們是因為夜晚太黑沒有任何光亮誤將淡水魚群誤認為了某個大型魚類怪物，不然魚類再怎麼長都不會長出這種外貌來的。」

　　淡水魚群會追逐光亮，將船隻頂翻也不是不可能的。

　　「Ok，我很快給你答覆。」Garcia答道，「有消息了通知你。」

　　「謝謝。」Reid道，又翻過兩頁資料。

　　「隨時為你服務~」Garcia笑起來，用自己綴著絨球球的筆一戳掛掉了電話。

　　十分鐘後Reid收到她的消息，氣象局的資料庫出了點小問題，可能要明天才能把資料給他，Reid看了看已經往十一點半走的鐘，收拾了收拾材料準備先回去休息。

　　小客廳和大客廳相連，Reid出門的時候大客廳還亮著燈，旅店老闆抱著收音機坐在沙發上發呆，見Reid走出來了便對著他點了點頭，讓他拿一罐熱牛奶回去喝，「對睡眠好」，老人如是說道。

　　走過老人身邊的時候，Reid聽見收音機裡正放著一首慵懶輕飄的爵士，歌手的聲音磁性，卻又帶了幾分莫名的熟悉感。

　　「這首歌……」Reid猶豫著問了一句，「是誰唱的？」

　　「以前的一個樂隊。」老人回答道，「名字忘了，我年輕的時候好像很火，到處都是這首歌，不過現在估計也就只有我們這邊跟不上時代的老電台才會放了。」

　　「是嗎……」Reid點點頭，沒再糾纏這件事情。

　　上樓的時候正巧看見Noel‧Wright把昨天飛進來的蝙蝠放在窗檯上想讓它飛走，然而這只小東西似乎是知道留在這裡好吃好喝好睡，趕出去又飛回來，見Reid飛過來就往他身上撲，把Noel‧Wright折騰得沒脾氣，「你這小東西！」他嘴上罵著，手上卻很是輕柔的把它放進來箱子裡。

　　前面並沒有寫錯，蝙蝠是「見到」Reid走過來，事實上能在暴風雨的夜晚正中Reid窗戶的又豈會是普通的蝙蝠，就像Triton又怎麼會那麼放心地把自己的人類放在可能會有危險的地方。

　　這是一隻兩百歲不到的年輕吸血鬼，作為老管家的初擁對象一直被當做下一任管家來培養著，雖然有時候Triton覺得其沒心沒肺的性格更適合做個不需要動腦子的保鏢。

　　而這麼多年來他接到的第一個獨立任務就是潛入這個旅館暗地裡保護他主人的伴侶Dr.Reid，以防其被那些可能存在的又蠢又魯莽的非人類傷到。

　　但是他根本沒能近Dr.Reid的身，就被Noel‧Wright這個比他還蠢的傢伙給抱了回去。

　　沒錯，比他還蠢！

　　朝夕相處幾十年居然都沒能發現視若親父的老人不是人類，不是蠢是什麼。

　　十歲被收養直到接受初擁才發現自己養父是個吸血鬼的某年輕小蝙蝠驕傲地挺起胸膛。

　　然後就被Noel‧Wright關進箱子裡帶回了房間。

　　Reid打開牛奶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確很適合睡前喝，一罐下去整個身體都暖了起來，躺在床上安安穩穩地沒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

　　沉眠中的他並不知道有人悄悄推開了他的房門，在門縫裡看了他很久很久。

　　窗外的燈光投射進來，映出一個高大粗壯的身影，耳朵的位置支楞出幾道尖刺，掛著半透明的物質，在空氣裡一抖一抖，像是魚兒的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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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iton的耳鰭抖了抖，這中空的柔軟骨骼支撐著淺藍半透明的細密鱗片的漂亮部位泡在水裡抖了抖，耳後的腮放出一長串小氣泡，尾巴搭在浴缸邊有一搭沒一搭敲擊著水面，眼睛半開半合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想著什麼事情。

　　今天早些時候有屬下傳來消息，說是在西太平洋上看到了Adaro的蹤跡，只是遠遠窺到了一抹蹤跡，璀璨如鑽石的灰白轉瞬即逝，在海上留下大片泡沫。

　　他已經虛弱到無法承受深海帶來的壓力了，只能在淺海一路向著故鄉游動，無論生前如何，死後他都要帶著自己的人類回歸故鄉，這是海妖們的傳統。

　　就像不知多少年之後，Triton也會帶著他的人類從美國回到愛琴海，像誕生時一樣在故鄉的海中化為泡沫。

　　而後浪潮翻湧，永不分離。

　　「先生，到時間了。」老管家在門口提醒道，海妖從水中站起，隨意地披上一件浴袍。

　　「那就去見見我們的老朋友吧。」他如是說道，赤腳踩過柔軟的地毯。

　　他今天不得不早早回來，為了一場不得不親自參加的會面。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