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車開到Reid家門口時，Reid已經沉沉睡了過去，Triton從他的包裡拿出家門鑰匙，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人類抱起，Reid皺著眉喉嚨裡咕噥了幾聲，把腦袋埋在Triton的衣服裡連眼睛都沒睜開。

　　司機已經慇勤地拎著東西上樓開門，然後很有眼色地退到樓下去等著了。

　　Triton靈活地繞過客廳裡的書和抱枕走進臥室把Reid放在床上，脫掉他的鞋襪和身上的西裝外套，不過並沒有去碰襯衫什麼的，然後拉開被子幫他蓋好，打開空調調整到一個合適的溫度。

　　Reid被放在床上後就抱著被子蹭了蹭翻了個身，睡得很熟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於是Triton又去廚房裡看了一圈，冰箱裡並不缺吃的，蔬菜水果等等分門別類地放好，整整齊齊不帶半分髒亂，只不過Triton瞄了一眼果汁的罐子，看打在蓋子上的保質期應該已經過期好幾天了，而且也沒有任何熟食。

　　看起來他的人類醒過來之後要餓肚子了。

　　接下來你認為會發生什麼？Triton賢惠地做了一頓美食並且幫Dr.Reid整理了有點亂的屋子打掃了房間？

　　事實上Triton淡定地把視線移開關上了冰箱門，打了個電話給等在樓下的司機讓他去找個中餐館買份粥回來，然後轉身跨過地上東一本西一本的書順便扶了一把書桌上搖搖欲墜的一摞。

　　他不是不會做飯，曾經在陸地上遊蕩數百年的海妖無論什麼菜餚都會做一點，而且做得相當不錯，但是他和人類目前的關係還沒有親近到可以隨便使用對方家裡的東西的地步，就像Reid借住在他的別墅裡的時候從不會亂動亂碰一樣，他也不會在對方沒有允許的情況下隨便亂動亂碰。

　　這是最基本的尊重和禮貌。

　　雖然這樣的紳士態度讓買粥回來的司機默默在心裡吐槽了幾句順便質疑了一下自己的老闆是不是性冷感。

　　粥放在桌子上讓其自然放涼，而後蓋上保鮮膜放進冰箱，Triton從口袋裡摸了張紙寫了張便簽，然後低頭在Reid臉頰上親了親，小聲道了句晚安，接著便關好燈輕手輕腳離開了Reid家。

　　出門已經是午夜時分，司機站在車邊躬身打開車門。

　　該是睡覺的時間了。

　　只不過睡前來自大洋彼岸的消息，終究是讓Triton的好覺化作了泡影。

　　「他就不知道時差這種東西嗎？」Triton打著呵欠從水裡冒出頭來，趴在池邊倦倦地皺著眉，「我這裡可是午夜。」

　　「我這裡也不早，Triton。」老管家送上來的手機另一頭的嗓音冷漠，說著嗤笑一聲滿滿都是惡意，「不會打擾了你的好事吧？」

　　「放心，我還不至於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來。」Triton懶洋洋翻了個身接過手機湊在耳邊，魚尾拍了拍水面濺出小片水花，「我可比某些魚的品德高尚的多。」

　　種族本性就是掠奪的Adaro一系的海妖，跟Triton的關係可不怎麼好。

　　「方法有效就行了管那麼多作甚。」另一頭的海妖半眯起眼睛收斂下骨子裡蠢蠢欲動的暴戾，語調仍是多年未變的傲慢張狂，「這一週回一趟歐洲。」

　　他說的是「回」而不是「來」，縱然命令式的語氣讓Triton非常不爽不過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麼一點區別，微微抖了抖眉梢意識到了什麼。

　　「比我想像的還要快啊。」他輕笑，「已經撐不住了嗎？」

　　「啊。」Adaro淡淡道，「可能就是這幾天。」

　　「我會盡快回去的。」Triton說道，「你請了多少？」

　　「全部。」Adaro回答道，「這本來就應該是最好的。」

　　「那我可要好好享受了。」Triton笑起來，「如此難得的聚會。」

　　「你會享受的。」Adaro說道，「東道主先生。」

　　「放心。」Triton愣了愣笑道，「對你的慷慨我心懷感激。」

　　Adaro冷笑兩聲，掛掉了電話。

　　Triton靠在泳池邊沉默好一會，「Tom！」他喊道，「我要去一趟法國。」

　　「我知道了。」老管家笑眯眯地應道，「Reid先生的安全不會有任何問題。」

　　「……」Triton掃了他一眼，翻身沉進水中。

　　波光粼粼，明天又會是一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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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id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頭有點疼但還不至於難以忍耐，他呆滯地在床上坐了好一會才清醒過來，抓抓腦袋迷茫地左右環視一圈。

　　很好，他在自己的家裡，雖然已經有點斷片不過他勉強能判斷出來是Triton把自己送回家的，西裝外套搭在床前的椅子上，襯衫和褲子被自己睡得皺巴巴不成樣子，還帶著點酒水和零食留下來的奇異味道。

　　皺著臉從床上爬起來去浴室裡沖個澡換上家居服，Reid在床頭櫃找到了一張便簽，用他的手機壓著。

　　——吃的在冰箱裡，鑰匙和包在門口櫃子上，好好休息。

　　句尾畫了個小小的愛心，草草塗黑顯得有幾分別樣的意趣和可愛，看得Reid勾起唇角。

　　熱了熱Triton留下的粥坐在桌前吃了一頓早午餐，Reid滿意地發現Triton什麼都沒碰，冰箱裡放著觀察密封環境下果汁腐敗速度的果汁還好好排列在那裡，他準備接著看的書還和抱枕一起躺在地毯上，按照作者生卒年份排列的書本高樓也老實在沙發前的茶几上矗立著，跟他離開的時候沒有任何分別。

　　他的私人空間被Triton尊重著，這個認知讓他覺得很舒服，他想也許下一次可以邀請Triton一起來家裡看電影。

　　那部神秘博士的聖誕特輯他們已經約好很久了。

　　這麼想著的Dr.Reid收到了來自Triton的電話，遺憾地告知他在接下來的十幾天裡自己因為急事不得不停留在歐洲。

　　這倒不是重點，重點是緊跟在後面長篇大論的「出外勤的FBI探員也要注意個人人身安全的一百條重要性與必要性」，引經據典讓Reid不得不發誓自己一定會好好注意安全不隨便衝在最前面以身犯險，他答應得很爽快，畢竟以他現在半瘸的狀態，想衝在最前面也不可能。

　　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Triton倒是不捨得那麼快掛斷電話，便又扯了些有的沒的和Reid閒聊著，哲學理論也好化學實驗也罷，他們總是不缺能聊的東西。

　　Reid說著說著聽到那邊路人說話的聲音，聽調子便不像是英語，因而問道：「你不在美國了？」

　　「法國巴黎。」Triton笑道，「浪漫之都。」

　　「那你昨晚就出發了？」Reid在心裡算了算從美國飛到法國的時間，微微皺了皺眉，按時間算Triton應該是剛剛把他送回家就急匆匆地跑去趕了飛機，「有好好休息嗎？」

　　「放心，飛機上東西還是很齊全的。」Triton說道，側過頭去不著痕跡地打了個呵欠，飛機一生黑的海妖當然不是坐著飛機從美國飛到法國去的，他借用了巫師們的國際飛路網從美國傳送到法國，整個旅程耗時不到五分鐘，不過橫跨小半個地球的高速旅行折騰得他現在還有點頭暈眼花睏倦不堪，癱坐在法國街頭一邊打電話一邊等人來接，坦然忽視了來往行人隱約飄過來的視線。

　　如我們之前所提到的那樣，海妖天生便長了一張不安於室的婊子臉，長發披著在發尾鬆鬆用髮帶打了個結，一身跳脫的淺黃色休閒西裝更顯得不怎麼正經，褪去了Reid面前儒雅溫和偽裝的模樣就差在臉上寫好「請隨意搭訕」這幾個大字了，自然引來明裡暗裡挑逗的目光無數。

　　左邊是酒吧一條街，右邊是繁華商業街，法國巫師界這個跨過飛路網傳送點的選址實在是巧妙——就算是個穿著巫師袍胡言亂語不知道避世多少年的老巫師跑出來別人也只會當他是在哪個酒吧巫師主題的狂歡夜喝得爛醉的酒鬼而不會多加懷疑，向右一轉就是能夠瞬間把一個巫師完美無缺改裝成普通人外貌的商業街，一條龍服務的魔法部工作人員宰起客來和他們美國的奸商同僚們一樣狠，分分鐘剝削掉你口袋裡的每一塊金加隆。

　　但是同樣的，這樣的選址也使得在這工作日的白天裡左邊遊蕩著酒吧裡廝混一夜的玩咖，右邊多是不缺錢不缺閒只缺樂子的浪蕩子弟，Triton往中間一坐，就勾動了大半條街的心思。

　　這絕不是誇張的說法，能和這種級別的男人來一場浪漫的一夜情，絕對是倒貼錢也願意的大好事。

　　你說這人明顯是已經有伴的？得了吧，看看他這張臉就什麼都知道了。

　　只不過周圍的競爭對手太多，讓人不敢輕舉妄動以免費盡心機反倒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在這樣僵持的，眼神一邊互相激烈交鋒一邊努力勾引的氣氛下，Triton終於打完了這通纏纏綿綿近半小時的電話，意猶未盡的把手機塞進了口袋裡——不是他找不到新的話題和Reid聊，而是全年無休的連環殺手們又開始辛勤勞作了。

　　所以一樣隨叫隨到的Dr.Reid，也就只能跟著失去自己難得的假期，掛掉戀人的電話頂著因為宿醉而隱隱作痛的腦袋和半瘸的腿趕去匡提科加班——幸好Triton出借了自己的司機讓他不必拄著枴杖去打出租車。

　　要是巫師真能製造出萬能的許願機就好了，他一定許願讓這世界上全部的連環殺手都去見撒旦。Triton一邊如是想著一邊給已經到這裡的同族發了自己的地址定位讓他們出門遛彎的時候記得繞著這裡走——海妖自相殘殺的本能足以讓他們在碰面的剎那不顧情況在大街上展開一場血戰，順便把這個國家沉進大海裡再也浮不起來。

　　小小的巴黎城現在聚集了幾乎存世的所有海妖，全力爭鬥的力量大抵能夠淹沒這塊大陸。

　　一整排掛著特殊車牌的豪車緩緩在Triton面前停下，黑衣的保鏢魚貫而下恭謹彎腰，低頭迎接闊別這塊土地十幾年的主人。

　　「歡迎您的回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