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雖然預計說波特蘭的夏天會比往年更熱，但是八月頭上天氣竟也還維持在了還算舒服的溫度，更不要提Triton的別墅裡全天開著空調，只要不出門根本感受不到夏天的氣息。

　　Reid只在波特蘭陪了Triton兩天就匆匆忙忙直接趕去了德克薩斯州的達拉斯，BAU總有辦不完的案子，Dr.Reid的年假也總是只有那麼一點，眨眼即過。

　　在Reid走了之後Triton便拆掉了身上的繃帶，他又不是脆弱普通的人類，即使是這種嚴重的貫穿傷在沒有傷到內臟的情況下依舊能夠快速收斂結痂，除了還得好好在老家的海水裡泡泡緩解自己失血過多的後遺症之外基本上又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好魚了，半點不見Reid面前動一動就皺眉床都起不來的虛弱模樣。

　　海妖不喜歡被看到自己虛弱的樣子，這是世代生活在危機四伏的深海留下來的遺傳本能。

　　當你無法威懾敵人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

　　此時Triton安靜地把自己浸泡在別墅自帶的泳池裡，一路沉到底，魚尾隨意地舒展著，憋了好幾天沒冒頭連鱗片都沒有以前來的鮮亮。

　　不過面色倒是紅潤有光澤，一看就是滿足得不得了像只被喂得飽飽的貓兒一樣饜足。

　　老管家把下午茶放在游泳池邊，眯著眼聆聽海妖悠揚的歌聲。

　　對於自己的主人受傷了這件事他並不是多麼著急，Triton又不是沒受過傷，比起當年離開歐洲時差點要了海妖性命的重傷，這種連內臟都沒碰到的小傷口還不值得讓他費心。

　　最多晚上多給他的主人做一份三文魚刺身好了，正好送過來的三文魚有點多了。

　　Triton也的確沒覺得自己的傷有多重，要不了幾個月他身上就會連傷疤都褪得毫無痕跡，一年半載之後失血過多的後遺症也會完全消失，總體來說除了最開始的幾天稍微痛苦一點疼了一點之外日常生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而且現在他終於能夠光明正大地去追求他的人類了。

　　其實他完全可以從最開始就擺明車馬，不需要這麼多兜兜轉轉地走回原點重新開始，畢竟作為海妖，哪怕是最沒浪漫細胞的Adaro（阿達拉）一系都天生無師自通討好人類的一百種套路，就像他們善於捕食的本能一樣善於捕獲人類的心，何況是脫胎於希臘神話之中的Triton一脈，如果他想，輕而易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徹底讓他的人類為自己神魂顛倒。

　　不過一切都如同硬幣的雙面，Triton溫和的外表反面是更加的貪心不足，他不滿足於像自己的祖先一樣為人類製造一個完美的假象，他想要讓Reid接受真正的自己，不是那個紳士有禮的人類Triton，而是……你懂的，就是那個陰晴不定慾壑難填，享有災厄與神明之名的海妖Triton。

　　所以他迂迴婉轉著兜兜轉轉，沿途小心翼翼算計著露出一點點一點點的馬腳，仔細把握著自己身上那些異於常人的特質，把伏筆一個一個半遮半掩地埋藏好，只等他聰明卻又遲鈍的人類發現他的「秘密」。

　　當然，是在他們陷入熱戀之後。

　　在此之前，海妖光明正大接連不斷的追求會讓人類手忙腳亂，分不出半點精神去注意那些明顯又隱蔽的違和之處。

　　他的花束應該到了吧。魚尾一甩浮出水面，Triton取了一塊蛋糕慢悠悠地啃著，想像起Reid無奈羞澀的可愛表情，他當然知道Reid實際上是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的，不過想像一下總歸是可以的。

　　至於那個千里迢迢好不容易被送到奧地利的包裹？

　　要知道魚類的記憶可都不怎麼長，傷口一疼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而那個對上一箱子獵犬怪斷肢殘骸的收件人會怎麼想，就更加不關他的事情了啊。

　　Triton的魚尾輕輕拍擊水面，飛揚的水花昭顯著他現在不錯的心情，就連接到打擾他「養傷」的工作電話也笑眯眯地維持了還算溫和的語氣，應下了下個月的行程——

　　一場紐約的簽售會，緊接著是關於電影選角問題的商討研究會，為此他不得不讓老管家提前安排把位於好萊塢的別墅打掃一下。

　　他不怎麼喜歡鏡頭和星探無處不在的好萊塢，買在那裡的房子空置了幾十年現在能不能住人還不一定。

　　真是個繁忙的夏天啊……

　　趴在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泳池岸邊，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閉上了眼睛。

　　忙碌之前還是要先養足精神的，就像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一樣。

　　而遠在達拉斯的Dr.Reid卻不得不從一大早開始面對來自同事的揶揄眼神和若有若無的調侃，因為那一束清晨準時送達還沾著露水的火紅玫瑰。

　　水色的褶皺紙裝飾以紺色緞帶，斜插在玫瑰間傾訴愛語的信箋終於署上了送信者的姓名，流暢圓潤的花體簡寫綴在右下角，帶著淡淡綠色的墨水不是那麼莊重卻也絲毫不顯輕佻。

　　——甚至我睡著了，你的影子仍像燈光一樣照亮我的生命。

　　「哇哦！」Emily笑著用胳膊碰了碰Reid，擠擠眼睛意味深長道，「真是甜蜜不是嗎？」

　　「啊不！」Reid趕緊把手上的玫瑰隨便找了個花瓶插進去，同時欲蓋彌彰地將信箋塞進貼身的口袋裡支支吾吾道，「這個是……那個……」

　　「我說的是今天的奶糖，味道可真是甜。」Emily惡作劇成功看著Reid被噎得說不出話，忍不住壞心眼地笑起來，「不過看來甜的不僅是糖呢。」

　　「Emily！」Reid叫了惡趣味的同事一聲，瞪著眼睛看著她，只可惜小博士的眼神攻擊力實在是太低，即便是眼刀嗖嗖嗖地發射也沒能打掉大Boss半點血，於是只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忽略掉小組成員閒暇時的歡快八卦。

　　好氣哦，但還是要保持微笑。

　　當晚上遠在匡提科的罪魁禍首打來電話時，Reid毫不猶豫地在繼續工作和停下來接電話之間選擇了前者。

　　這次的案子受害者全都位高權重，小組承擔的壓力相當大，不光是那些無孔不入的麻煩媒體，還有比媒體更麻煩的律師，想要壓下案件的高層，方方面面的重壓迫使他們盡快拿出一份詳細的嫌犯側寫。

　　——在那些律師運用公民應享受的權利隱瞞受害者許多私人信息的情況下。

　　他趕到達拉斯的時間只比Hotch晚一些，其實比BAU的其他成員還要早不少，畢竟Mr.Triton的私人飛機還是比FBI配給BAU小組的快上那麼一點的，別笑，雖然海妖是一種死也不會坐飛機的生物但這並不妨礙他有那麼幾架不是。

　　他和Hotch在飛機上和小組成員進行了遠程的案情分析，資料更是早早通過傳真到了他手上，Garcia噼裡啪啦報出大堆關於這些受害者的花邊新聞，而他甚至連那些女明星的名字和臉都對不上號。

　　有權有勢的男人死在了酒店裡，而且被發現時還不是多麼體面，對於整個達拉斯的上流社會可以說是相當上不了檯面的醜聞，就算再怎麼盡力遮掩也總是有那麼幾家媒體能夠嗅到大新聞的氣息，天知道那群衣冠楚楚的先生小姐們有多麼討厭被一群記者詢問這件事，只因為八百年前和死者扯上的那一星半點的關係。

　　應召女郎，毒殺，高檔酒店，一手地圖一手文件沉迷工作的Reid沒多久就徹底遺忘了被自己掛掉電話的Triton。

　　另一邊被掛掉電話的Triton高高揚起眉毛，喉嚨裡發出一聲輕哼，似乎從他們的關係走進新階段開始他的人類就越來越忽略他了，明明以前從來不會不接他的電話，這算什麼？提前步入七年之癢了嗎？

　　扯扯嘴角把電話丟在一邊，他從抽屜裡摸出另一部手機撥出去一個電話，和那些在FBI的「老朋友們」聊了聊近況，尤其是BAU最近的出色工作。

　　自古政商不分家，作為擁有著最早從歐洲來到美國開荒並且輝煌至今跨國企業絕對掌控權的Triton，FBI的官員們都很樂意跟他搞好關係以謀求進一步的發展，因此並沒有花太多功夫Triton就知道了BAU的最新行程外加一大堆成員資料。

　　也許是以為他看上了小組裡的某個女性探員，資料詳細的就差把三圍都報出來了，而他真正想聽的人的信息反倒寥寥幾句就被帶了過去，讓他不得不開口多詢問了幾句，於此同時他還不忘在心裡給這名官員打了個叉——隨隨便便輕易洩露FBI成員的信息，他可不放心把自己的人類放在這種人手底下，說不定哪一天就因為他洩露出的消息惹出麻煩了呢。

　　一邊要問一邊又要嫌棄別人回答，Triton這種作魚要不是因為有錢有勢早就被人打死了。

　　不過鑑於目前達拉斯上流社會齊心協力想要把這樁醜聞封鎖在民眾的視線之外，他開始考慮要不要再找自己在達拉斯的「老朋友們」聊一聊。

　　這麼想著他就順手打開了手機通訊錄，達拉斯分組第一個，Hoyt Ashford？話說這是誰來著？好像哪家對沖基金的經理？Triton思考了一會無果後直接打了過去，記不清楚的話應該也算不上什麼大人物。

　　不過電話顯示關機，所以只好換了個人打過去。

　　從達拉斯的州參議員口中Triton得知了上一個通話人的下場。

　　真是不幸，他是這場連環殺人案的第二個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