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七個故事（7）

　　正午烈日下，楚隨風正沿著九天劍宗落雲峰的山道大步前行，在他身後，是一級級平坦無礙的台階，絲毫看不出這裡在一年前還是片垃圾山腌臢海。

　　楚隨風在拜入肖仙尊門下後，利用修行的間隙，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終於將那些陳堆千百年的棄物都收拾乾淨了。

　　其實若只是用空間戒指將這些垃圾收納一部分再扔到合適的棄置地點，這事他就該做完了。

　　然而在楚隨風動手的第一天，他就敏銳地發現，在這堆他師尊不要的東西裡，除了殘渣、廢物，居然還有不少頗有價值的東西。裂紋修補後便可用的法寶、年份不夠但仍有功效的仙草、裝飾著珍稀寶石的木匣石匣……就算是曾經坐擁無數寶藏的（前）第一修者，他也不得不感歎一句「肖仙尊真是個敗家玩意兒」。

　　所以，在過去的這一年裡，相比於打掃丟棄垃圾，楚隨風做的更多的是將還有價值的寶物從垃圾裡挖出來、清理後再妥善收好——原本空置的兩間廂房裡，現在都已經被他布上了櫃子變成了「藏寶閣」。

　　楚隨風在剷除肖仙尊製造的「小小艱險」一事上收穫頗豐，但在尋找他前世亦師亦友亦情侶的故友肖雲兒這事上卻是毫無所獲。

　　他已經仔仔細細地翻找過落雲峰上幾乎每一片土地，卻連肖雲兒附身的流雲劍的影子都沒見到。

　　這讓楚隨風不禁有些懷疑，那把斷劍會不會是被他師尊給提前撿去了，於是他便幾次旁敲側擊地想要從肖仙尊那裡得到些許信息，然而對方每次都好似或者是真的沒聽懂一般，將他敷衍過去了。

　　楚隨風原本還想再自己多找上些時日，然而他近日隱隱有些要築基圓滿的趨勢，若是不和他師尊把話將清楚，只怕他心中有所鬱結，在修真境界突破時會有差錯。

　　是的，楚隨風就快要修成金丹了。

　　上一世他在肖雲兒的陪伴下用了十二年到達金丹期、再八十年修出元嬰，在當時已經是無人可出其右；而在這一世他竟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就突破築基指日可待，此事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整個修真界都要徹底轟動了。

　　楚隨風心知自己能有如此神速，一是他本身就天資聰穎、資質上佳，二是有兩世的修真秘法與心得打底，再者就是肖仙尊這一年來時時賜靈藥仙丹給他增進修為。各種低階修真者趨之若鶩的靈丹妙藥，他師尊就像是不要錢一般，三天兩頭地餵他吃個飽，若不是他有著前世的記憶能運轉體內真氣將丹藥裡的靈氣盡數吸收，搞不好都會被揠苗助長、搞出個爆體而亡。

　　不過就算有著這種種輔助條件，修行一年、年方十七就金丹期在望，楚隨風對自己的速度也不免有些心驚，他近來越發鮮少下落雲峰到門派其他地方去，就是怕落到有心人眼裡徒增事端。

　　但其他的人他能躲起來不去見了，跟他同處一地、身為他師尊的肖仙尊，楚隨風又怎麼可能避得開。

　　與當初所說的「若無事不必來拜會我，晨昏定省也免了」不同，他師尊現在可是一天三次的等著他拜會呢。

　　肖仙尊的轉變大約發生在楚隨風拜師兩個月後，那時楚（前）大能在落雲峰上獨自修了兩個月的真、清了兩個月的垃圾、找了兩個月的斷劍、還吃了兩個月的靈蛇果，實在是有點被素得熬不住了。

　　於是，他在山腰處找劍的時候就順手打了只被落雲峰的水草養得又肥嫩又帶著些許靈氣的兔子，想給自己加餐。

　　他那時還不大清楚他師尊一直吃素是不是有什麼避諱講究，特地找了個隱蔽的山洞，還在洞口設了一個簡單的陣法，這才將兔皮一扒，引了一道五炎火開始烤肉。

　　結果他剛將那兔子烤到色澤金黃、香氣四溢，一抬頭，就發現肖仙尊踏空而至了。

　　「師尊……」在山裡私自動火還被逮了個正著，楚隨風只得乖乖站好等著挨訓。

　　肖仙尊卻沒有理會他，只是在他臉上瞥了一眼，又擰眉盯著那外焦裡嫩的烤兔看了看，一個冷哼，就甩袖離去了。

　　師尊沒多說話就走了，楚隨風卻還是沒吃上葷，因為肖仙尊那翩然長袖在掠過火堆上方的時候，把那焦香濃郁的兔肉也給帶走了。

　　楚隨風當時是一頭霧水，實在想不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好在他第二天就懂了——他在落雲峰下垃圾堆處自己前一天剛清理出的一小片空地上，看到了一副屬於兔子的骨架，完整、乾淨、一點肉渣都不剩。

　　……

　　…………

　　師尊您這是餓死鬼投胎麼？！

　　貓狗、靈獸什麼的都未必有您吃的乾淨。

　　而且您想吃就直說，這麼二話不說上手搶就多有面子？！

　　楚隨風心中有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都化作了一聲長歎，和找流雲劍途中射下的兩隻飛雁。

　　他傍晚回住處時將這兩隻不知活了多少載的靈鳥都拎進廚房，按著上一世他看道侶閔秋月做飯時的記憶，把一隻給燉了、一隻裹泥烤了。

　　等他忙了半個多時辰，將這兩道散發著誘人香氣的菜盛進盤中，向廚房門外望去，果然見到他師尊就站在那裡。

　　肖仙尊面沉如水，銳利的眼神在這一水煮一火烤的兩道菜上來回掃過，好似在思索著什麼能毀天或救世的難題。可不知怎地，楚隨風心中卻能篤定他是在考慮究竟該帶走哪一盤。

　　「師尊……」楚隨風將心中怪異又想笑的感覺壓下，一臉歉意又真摯地向肖仙尊拱手行禮道：「自入徒兒拜入您門下後一直受您照顧指點，卻無從回報，心中總是慚愧不安。徒兒今日做了這兩道簡陋的菜餚來孝敬您，還望師尊能收下徒兒這片心意。」

　　肖仙尊聞言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楚隨風，然後露出一絲讚許的微笑，「你很好……不過為師收你為徒並未思量過什麼回報，今後不必再為此不安。」

　　他話是那麼說，菜可一口都沒少吃。

　　楚隨風雖然得了他的允許一起用食，卻只來得及取到兩隻雁腿，其餘都被肖仙尊動作優雅地風捲殘雲一掃而光了。

　　肖仙尊貴為大乘期大能，倒是慷慨得很，吃了楚隨風這頓菜，飯後就叫人去了書房，不但給了他十幾粒仙丹，還給他細細講了些有關運氣吐納的事。

　　楚隨風前世雖然已經登入飛昇之境，聽了他這番話後竟然也有所收穫，不由暗歎修仙大道萬萬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做這頓菜，原本是暗想著將事半挑明了，好堵了這愛面子的肖仙尊再來搶他飯的路；誰知道聽了對方講道，他竟然能有新的領悟，他不由得對他這位便宜得來的師尊肅然起敬，之後每次靈瓜靈果吃膩了想自己再開小灶，也心甘情願地為對方備上一份。

　　而肖仙尊也好似在廚房裡裝了監視法寶一般，每每等楚隨風做上飯，不用人請，他便會在飯香最濃郁的時候從書房、落雲峰後山、乃至門派中別的地方過來了。

　　當然，肖仙尊這飯自然不會是白吃的，無論是仙丹靈藥還是法器名寶亦或是幾句精妙的指點，他每次總會給楚隨風留下來點什麼。

　　而楚隨風在這日積月累中，也越發習慣了這為他自己和他今世的師尊洗手作羹湯的日子。

　　等他注意到的時候，這位上一世的修真界第一人，在這一世儼然成了修真界每日三餐都要開火做飯的第一人。

　　這番改變，楚隨風除了感歎世易時移外也沒別的轍——他現在要閉關修行數日，他出關時，師尊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欺師滅祖的逆徒一樣，更別提在平日裡想要讓他師尊重新靠靈果飽腹了。

　　這不，他今日因為搜尋流雲劍花的時間久了點，回去晚了，剛推開宅門，就看到肖仙尊在影壁前等他做飯，啊，不，是稟報今日修行的進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