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萌萌,暑假有事不?」陳曉琪坐在萌萌旁邊的位子上,大喇喇的坐姿,看上去灑脫自在,陳曉琪跟萌萌同班,兩人關係不錯,陳曉琪是山裡走出來的大學生,刻苦,認真,但性格卻異常豁達,很多小事上不會斤斤計較,萌萌挺喜歡她,但兩人還稱不上閨蜜的程度。
處在萌萌的位置,戒心這個東西已經成了本能,上中學的時候,她曾經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後來才發現,那個朋友跟她好,是她父親在背後授意的,為了什麼目的,萌萌不想追究,只是漸漸跟那個朋友疏遠,那個女生最終轉到了別的學校。
不是出於真心,而是有所圖的情況下,這種友情簡直卑鄙的在挑戰底線,萌萌從這件事上學會了,跟同學保持適當距離,也因此,在同學眼裡的萌萌美麗而神秘,但並不是那目下無塵的冰山美女,相反,她性格算很隨和。
萌萌知道自己身為方家的孩子有多幸運,長輩給了她最大的自由空間,讓她可以恣意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學自己想學的東西,而且,學習任何東西都享有捷徑和最優渥的條件,她比別的人站在更高的起點上,這是父母長輩給的東西,她不會矯情的拒絕,但她同樣很清楚,自己以後要走的路是哪一條。
小時候對父親的崇拜,她想過當兵,後來長大一些,她知道如果想嫁給羈哥哥,就不能去當兵,父親的家教,做什麼,要不不做,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如果她當兵,絕不會去當那些文藝兵,她也要跟父親一樣,當一個站在最高處最前沿的兵,這樣一來,羈哥哥怎麼辦?
萌萌也想過跟著姑姑從商,可是後來看到姑姑那麼忙碌,也打消了念頭,最後選擇了學新聞,某種意義上說,新聞工作者跟軍人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她沒上軍事院校,而是進了本市這所大學就讀,才認識了陳曉琪。
在曉琪身上,萌萌看到了一種困境中毅然樂觀向上的心態,曉琪是個值得尊重敬佩的女生,她身上那些閃光的品格在她們這一代人的身上已經不多見了,但是卻更值得珍惜。
因為很清楚曉琪的性格,所以她一問這個,萌萌就知道肯定有事兒,萌萌抬頭看著她直接道:「需要我幫忙就直接說,拐彎抹角不是你的風格。」
陳曉琪噗嗤一聲笑了,抬手抓抓自己的短髮不滿的道:「萌萌,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作為美女太直白了不好,有損美女形象。」
萌萌翻翻白眼,手中的筆在手指上轉了個圈:「廢話少說幾句可以了。」陳曉琪嘿嘿一笑:「就是,你不是喜歡登山嗎,我跟你說,我老家的山你是沒見過,都沒開發過,奇峰突起,怪石成陣……」
萌萌伸手攔住她:「得了,您這說評書呢,說重點。」陳曉琪意猶未盡的眨眨眼:「人家的中心思想還沒抒發呢,你就著急主要內容了,重點是,你要是喜歡爬山的話,不如去我們哪兒吧!放了假,跟我一塊兒走,順便幫我弄些東西回去,有點多,我自己有點兒小困難……」沒等萌萌拒絕,曉琪突然湊近她低聲道:「我知道,我知道,柴大校草約你去西藏,不過今年你甭想了,我剛在學生會聽說,咱們的軍訓七月底就開始,這點兒離校的時間,西藏來回恐怕有點難。」
萌萌不禁笑了:「你倒是打聽的蠻清楚。」歪頭想了想,反正暑假她也沒事幹,馬上就是各大軍區聯合大演習,羈哥哥肯定要很忙幾個月,沒空理她,而且,她家老爹現如今正在川陝,方峻暑假回不去,她怎麼也得回家看看,省的她家娘說他們姐弟兩個沒良心。
其實她跟方峻是被老爹給扔回來的,老爹煩死他們在跟前打擾他們夫妻恩愛,萌萌最羨慕的就是她家爹娘,從她記事起,就眼看著,她家爹媽肉麻的恩愛。
她爹別看外面一個鐵錚錚的漢子,到了她娘跟前,說話都降了兩個八度,輕聲細語的哄著,疼著,寵著,有時候他們當子女的都有點看不過去,而且,她對四川有一定感情,小時候在哪兒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老爹調走,折騰了十來年,老爹又調了回去。
想到此,萌萌點點頭:「好,就跟你回去一趟。」陳曉琪歡呼一聲:「萌萌,我就知道,就你靠的住。」
萌萌是答應了,可在火車站,看到偌大的幾個包包和小山一樣的幾大捆書,不禁愕然:「曉琪,這就是你說的,有點多的東西?別說你我,就是再乘以二,我們也弄不回去。」
曉琪嘿嘿一笑:「誰說的就你我啦,還有別人哦!」說著,沖萌萌後面綻開一個偌大的笑容,熱情揮著手大喊:「柴師兄,您來了。」 萌萌回頭,柴子軒帶著登山社幾個人走了過來。
萌萌忽然就明白過來,她跟柴子軒說,今年不能去西藏的時候,柴子軒那樣的態度,只是笑笑的神秘表情。
萌萌微微皺眉,湊近陳曉琪耳邊道:「你去找師兄幫忙了嗎?」陳曉琪急忙舉起雙手:「我可沒去,我發誓……」忽而狡詐一笑:「我只是跟學生會的師兄說,今年你要跟我回去而已,你也知道,我們會長跟柴師兄的關係,所以……」
萌萌翻翻白眼:「陳曉琪你真是……」陳曉琪低聲道:「這有什麼不好,柴師兄對你的意思,瞎子都看得出來,你們倆處處唄!要是合適,才子佳人豈不是一段佳話。」萌萌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陳曉琪,你怎麼不去當媒婆算了。」
陳曉琪嘿嘿一笑:「咱學校沒這專業,不然,我一准第一個報名。」萌萌沒來得及再說什麼,柴子軒已經到了跟前。
打過招呼,幾個人開始分工把地上的東西弄上了火車,他們坐的硬臥,登山社只來了四個人,除了柴子軒張昊外,另外兩個是潘紹和周寒,年輕人在一起,很快就熟了起來,尤其張昊跟潘紹相當健談,一會兒一個段子,逗的曉琪笑的肚子疼。
說累了,幾個大男生勾著肩膀去外邊抽煙,陳曉琪也跟過去湊熱鬧,萌萌現在才看出來,陳曉琪跟潘紹有那麼點兒意思,就是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搭上的。
彷彿知道她的疑惑一樣,柴子軒道:「潘紹也是學生會的。」柴子軒的聲音跟羈哥哥很不同,羈哥哥的聲音有些粗獷,有些低沉,但非常有力,簡潔而有力,有點兒像她的父親,說出話來砸在地上,彷彿就能砸出一個坑,典型的軍人。
而柴子軒的聲線很清,跟他的人一樣,挺悅耳,萌萌想他這樣的嗓音如果唱歌,唱那種悱惻的情歌,想來非常有味道,不像她的羈哥哥,唱起歌來永遠堅硬鏗鏘,沒有絲毫柔軟。
光線透過窗子上的白紗簾,落在她白皙的臉上,幾乎能看見她皮膚下青色的血管和細細的絨毛,她微微垂著眼,長長羽扇一般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彎弧度優美的陰影,遮住她璀璨的眸子,彷彿蜻蜓的翅膀微微顫動,跟她上翹的嘴角,帶出一縷莫名的頑皮,使得她的美麗頓時有了生命般鮮活起來。
柴子軒覺得,萌萌每每帶給他偌大的驚艷,當初看到她穿著一身長禮服坐在台上拉大提琴的時候,他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優雅的女生,在山上,她對著大雨依舊能笑出來的樣子,柴子軒覺得,這輩子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此勇敢的女生,那種勇敢點亮的美麗,驚心動魄。
而此時,柴子軒又覺得她好靜,那種靜彷彿江南的水,彷彿水邊的花影,落在水中的花影,清透美麗卻有些虛幻,而她唇邊那一縷調皮的笑容,令柴子軒不覺沉醉深陷……
萌萌發現,半天對面都沒聲音,抬起頭就望進柴子軒的眸中,柴子軒的眸子很黑,因此顯得特別深邃,不像羈哥哥,每當萌萌望著羈哥哥時候,都能從他眼中找到自己的影子,那麼清晰。
羈哥哥更不會像柴子軒一樣,被她看一會兒就閃避,萌萌不禁扁扁嘴,她發現,自己有點想羈哥哥了,雖然就在前幾天,羈哥哥臨走前,她還纏了他好幾天,可這時候她依然止不住想他,想他現在在哪裡,做些什麼,是不是跟自己一樣,也想著她……
柴子軒半晌兒才轉過來,他轉過來的時候,張昊幾個也回來了,吵嚷著玩牌,鬥地主,萌萌跟他們玩了一會兒就累了,爬到上鋪,戴上耳機子,閉著眼睡覺,其他人繼續玩。
柴子軒卻微仰著頭,看著萌萌的背影發呆,不知道多久,幾個人都累了,回自己舖位上躺著,張昊側頭看到柴子軒這個樣兒,不禁低聲笑:「怎麼著?老大,真栽進去了,以前我瞅著你還有救,自從山上回來,你就病入膏肓了,既然這麼稀罕,抓緊點,直接娶了得了,小師妹能嫁進你們家,吃香喝辣一輩子不用愁,也算有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