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077¥
目視著琴音走遠,徐淙才靠近林欽,面容嚴肅道:「老爺,您是不是被那個女子監視了?」
「她是太子給我的人,太子並不是特別信我,實際上,我覺得太子似乎不願輕易相信任何人。我又沒有其他的心思,也不怕他放眼線在我這裡。」林欽回答道。
「老爺,老奴一直待在太洹城,聽到別人說您起兵謀反的消息,我一直不敢相信。總覺得這不是真的,太洹城裡的百姓一直對您口出惡言,我想要為您說話,但是勢單力薄,實在沒有辦法去為你正名,」徐淙眉頭一皺,小聲地問了林欽一個問題,「老爺,您認為當今皇上是個怎樣的人?」
「怎樣的人?」林欽眉目肅然,「治軍不嚴,任人唯親,長此以往,必將國之不國。」
他對皇上的評價如此之低,徐淙很驚訝,這與他寫給老爺信件上的內容截然不同,而且老爺是不是對皇上有什麼誤會,就他所看到的而言,皇上其實不失為一個明君。
「老爺,我在太洹城看到的卻是,百姓安居樂業,市集熱鬧非凡,而且經常能看到高鼻深目的異域人,陶家那時被抄家,珍寶抬了好幾大櫃子,很多人都不相信陶家會這麼倒了,但是老奴親眼看到陶尚書父子跟其他的貪官污吏一起斬首,就在菜市口。老爺,皇上他比起之前的周朝天子,好的可不止一星半點啊。」
徐淙說得情真意切,林欽聽後不為所動,「你是不是被他的表像所騙了?而且,就算他真的有些治國之才,但是他識人不清,縱容屬下恣意妄為,自私自利,如果不是他,我的玖兒也不會變成這樣……」
林欽沒再說下去,不過他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徐淙,徐淙忙道:「老爺,我正是要告訴你關於小姐的大事,你聽我說,我已經找到了真正的小姐,府裡這個是……
「徐伯,徐伯,府裡的大夫來了,快讓他給你診治一番。」杜聲不知道從哪裡突然跳出來,嚇了徐淙一跳。
他話還未說完,林欽沒弄明白,想要問清楚,剛剛他到底要說什麼?什麼真正的小姐,府裡的這個玖兒怎麼了?
只是還未開口,又聽一人急道:「林太守,滄州城下有一夥可疑的人,不知是不是大榮朝的敵兵,大人可否隨我去看一下。」
這個聲音有點奇怪,尖細尖細的,徐淙扭頭一瞧,看到一個長眉細眼,面白無須的人,這人的右手不經意地一抬,居然還翹起了蘭花指,徐淙暗道:這個人莫非是太監?
「有這等事,那林某立刻跟江公公去一趟。」林欽覺得事不宜遲,必須得去。那江公公一聽忙在前開路,他面帶急色,彷彿大軍已經兵臨城下。
林欽已走,徐淙不能跟過去,那大夫就在跟前要為徐淙診治,徐淙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沒有讓大夫診脈。
杜聲趁機提出要帶徐淙去休息,徐淙想著林欽估計暫時還不能回來,他也實在是累了,便跟著杜聲下去了。
杜聲讓人給徐淙端了水,他洗過臉和手後,杜聲又親手奉上了一杯茶水,「徐伯,快喝點茶,坐下好好歇一歇。」
徐淙接過,看著杜聲殷勤地為他忙前忙後,他覺得奇怪,在太洹城的時候,這小子可賊了,怎麼這會子這麼勤快了?
「杜聲,我現在是不是該叫你杜管事了?」徐淙瞟了他一眼。
杜聲忙說:「哎呦,徐伯,您這不是折煞了我嗎?這都是托了您的福,我不懂的地方還多的是,徐伯是府裡的老人,又一直得老爺的重視,以後還得麻煩徐伯繼續教導我呢。」
這通馬屁拍的,徐伯雖然一向不喜他的油腔滑調,但是也沒給他難堪,慢慢喝了杯中的茶,他對杜聲語重心長道:「這是你自己能幹,杜聲,老爺對府裡的下人都不錯,你好好幹,老爺不會虧待你的。」
杜聲聽了,心下一沉,再看著徐淙時,目光中便帶了些內疚,「徐伯……」
徐淙以為杜聲是被激勵到了,剛想再說兩句,雙手一抖,茶杯歪倒在桌上,他渾身無力,覺察到不對,他似有所悟,抬起頭來,直盯著杜聲道:「杜聲你,你這個畜生,竟敢害我……」
話未說完,人已倒地,杜聲驚得往後一退,看著地上的徐淙,他先用腳輕輕踢了踢,見他沒有反應,他蹲下來叫道:「徐伯,徐伯?」
一手伸到徐淙的鼻子,他正要感受一下——
「他沒死,只是昏了而已,」身後突然響起了說話聲,杜聲一時不察,魂都要嚇沒了,還以為徐淙詐屍了。
「琴姨娘,是你啊。」他拍著胸口,鬆了一口氣。
琴音嗤笑一聲道:「瞧你那點兒出息,你還怕他真死了,變成鬼來找你啊。」
「下的這不是沒幹過下藥這種事嗎?」杜聲解釋道,他頓了一下問說,「琴姨娘,這徐伯會昏迷多久,他要是醒來把大小姐的事情一說,老爺不會放過我們的。」
「是不會放過你吧,不過你放心,如果沒有解藥的話,他會一直昏迷下去的,至於之後怎麼處置他,得等到太子回來再說,目前你就還是安安心心當你的杜管事吧。」琴音的話就像一顆定心丸,杜聲鎮靜下來,沒那麼害怕了。
琴音讓杜聲將徐淙昏倒的原因編造好,她自己則施施然離開了耳房,去了林佩玖的閨房。
「怎麼樣?那個徐伯說出來了嗎?爹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屋中一女子,聲音略帶嘶啞,左臉有一塊燒傷的疤痕,疙疙瘩瘩,看起來相當難看。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疤嚇人,面對琴音的時候便只用右眼看她。
只看眼睛的話,她跟樂安有著八分相似,但是也只有眼睛像而已,也難怪她平日裡都會帶著帷帽,一是為了避免嚇到人,二則防止被林欽認出來。
現在在屋內,面對著琴音,大家都是太子的人,所以她把帷帽摘了,露出了本來的面目,如果樂安在的話,一定會大驚失色:這不是她剛穿過來時,跟她一起在宮裡四處逃跑,最後被人群沖散的聽露嗎?
「你這句爹叫得可真是順口,」琴音掩口笑道,「看來你適應得不錯,還真把自己當林家小姐林佩玖了。」
聽露知道她在諷刺自己,臉色頓時一白,琴音毫不在意,慢慢走到桌邊坐下,她回答了剛剛聽露的問題。
「那個下人已經被下毒毒昏了,暫時醒不過來,你那所謂的爹還不知道你是冒牌貨。」
得知林欽還不知道,她安心了,她扮成林佩玖,實屬不得已。
她以前在周朝皇宮之中,是太子宮裡的人,偶然有一天,自己被太子看上,寵倖了她。她以為成了太子的人,之後便會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哪知,太子妃善妒,尋了個由頭就把她趕出來,調到司膳監做了粗使婢女,她認識佩玖是因為她幫過自己,那時佩玖是在司苑處,她日日刷碗挑水肩膀都腫了,是佩玖拿了藥給她,之後兩個人便熟悉起來了。
她曾好奇,以佩玖的美貌為什麼沒能選為妃子,佩玖說那日她莫名其妙肚子痛,拉了一天,最後根本都無力下床,所以錯過了。
不過,她並不後悔,做宮女到了一定的年齡就可以出宮,她說自己的父親還在宮外等著呢。聽露很羡慕她,她也挺佩玖提起過自己的事,知道她父親對她非常好,也知道她父親的名字叫林欽。
本來日子平平淡淡,但是隨著大榮朝與周朝矛盾日盛,周朝戰敗的消息傳到宮裡,搞得所有人人心惶惶,她們也害怕,聽說叛軍來勢洶洶,進了宮來可能會見人就殺,宮女則會被姦淫。
所以她們偷偷商量著,如果真的叛軍來了,那麼她們就穿太監的衣服跑出去,一定不能被糟蹋了。那日叛軍來襲,宮中起了大火,她與佩玖換上了太監服一同逃跑。但是宮中的太監宮女眾多,全部跟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
她們被人群沖散,她被一根帶火的木頭砸到了臉,她當時就血流滿面,痛得昏了過去。醒來時發現周圍全部都是死屍,她被扔在了亂葬崗裡。
她驚懼不已,尖叫出聲,卻發現從亂葬崗的一處石頭旁出來了十來個人。她躲了起來,借著光亮,她發現被圍在中間的那個人,正是太子褚策。
她捂著臉叫太子,求太子將她帶走,她對太子忠心耿耿,要一直侍奉太子。太子那時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打量了她一會兒才勉強將她認出,知道她是被自己寵倖過的宮女。
剛剛經歷了滅國之災,身邊的人也不多了,也許是動了一點惻隱之心,也許的她的話打動了太子,所以褚策將她帶上了。
太子很厲害,雖然一開始逃亡比較厲害,但是不知他用了何種方法,他們的隊伍越來越壯大,她很開心,雖然自己的臉壞了,但是能跟在太子身邊,保住了性命,她便無過多的奢求。
太子很忙,對她也不曾有過多的問候,直到有一天,她聽到太子說了林欽的名字,她驚訝重複,太子問她,她便將自己所知的事都說了出來。
她覺得自己的這些話應該幫到了太子,因為這之後,他對自己明顯好了,還送了自己漂亮的面紗和衣服,香膏和頭油。
當太子提出要自己假扮成佩玖時,她猶豫了,她不想去代替佩玖,不想欺騙她的父親,更怕自己扮不好,會露餡,怕太子會失望。但是太子一直鼓勵她,還承諾以後會納她為妃,她沉迷在太子的甜言蜜語中,終於答應了。
自己的容貌毀了,聲音也啞了,但是眼睛很像佩玖,這她是知道的,她帶上了面紗,被太子安排見到林欽之後,她喊著爹爹,哭訴出聲。
她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說自己的喜好,說林欽的愛好,甚至連林欽原配的小名,她都說了出來,這些打消了林欽的懷疑,她取得了他的信任,之後便感受到了林欽對她的好。
她按照太子教的,說自己被皇帝的親兵所侵害,面容也是被他們所毀,她淚流不止讓林欽替她報仇。她還記得林欽當時的表情,目眥欲裂,怒髮衝冠,如果當時皇帝在他面前,他一定會生啖其肉。
林欽果然愛女如命,他照做了,跟著太子一起與大榮朝對抗,她看到太子高興,自己也開心。只是太子真的是很忙,他已經許久不來看她了。
而今天居然從琴音這裡聽到了佩玖的情況,知道她還活著,知道林欽有可能知道真相,她徹底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