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會所頂樓
於能看向了鏡頭,立體深邃的五官確實很上鏡,他對著鏡頭說道:「我有個師兄前幾天被師父逐出門牆了。我記得我去師父那裡學藝的時候還很小,只有十三歲,師父很忙,沒時間照顧我,所以都是師兄在照顧我,他會給我做吃的,開了工資還會給我買衣服,下了工還會帶我去玩。所以,我想通過這個節目找到彥朗,我們不比佛跳牆,那是欺負你,也不比黃燜雞,一個簡簡單單的燒菜而已。認識我的朋友都知道,我點心做的最不好,所以我和你比點心,中式、西式由你出題,這樣就算公平了。」
彥朗放下了手機,凱安看的脖子都酸了。他揉著脖子,睜大了眼睛:「這是誰?他在節目上向你挑戰?要和你比點心?還有那個師兄是什麼意思?不會你招惹過那個師兄吧?他這是要報仇?」
「……」彥朗沒有回答凱安的問題,他的眉心微微蹙著,沉吟深思。
差不多同一時間,施洋也接到了劉成業的電話。他一直很介意的事情終於打聽到了一些眉目,只是沒想到真相是這樣。
他掛了電話,面色很凝重。
施洋來的比預計的晚,飯菜都上齊了,他才姍姍來遲。
施洋喜歡穿淺色的衣服,尤其喜歡穿白色的一套,白色讓他看著精神,而且不會顯得他太瘦,尤其他皮膚白,穿著白色的衣服就顯得皮膚更好。這些應該都經過高人指點過。
他的頭髮吹得很蓬鬆,帶著微微的卷,髮色是栗色的,燈光的照射下,邊緣一圈還有些朦朧。額前有著一排劉海,正好齊眉,這樣既顯得臉小乖巧,又顯得眼睛明亮有神。
他對著彥朗笑,露出兩個甜美的梨渦。尤其過分精緻的五官,如果不是名聲不太好,絕對會有一堆小女生粉他。
彥朗有種被晃了眼睛的錯覺,總覺得施洋今天有點不一樣,像是整個人都亮堂了起來,讓人不得不多看他一眼。眼前鮮明的光霞驅趕了視頻帶來了陰霾,世界也跟著明亮了起來。
他有些恍惚,前後不過才半年多的時間,施洋的前後差距會那麼大,真是因為自己喜歡他了,所以對他的包容就多了,看著哪兒都喜歡呢?
不應該的,這個款並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而且性格驕縱難伺候,帶在身邊和養個小佛爺有什麼差別?自己不會那麼傻的往坑裡跳吧?想想都知道以後日子不好過。
彥朗收回視線,不想看了。第一次對一個人有好感,卻讓他覺得心塞。這到底是有多麼的不情願啊。
施洋坐下,看了彥朗一眼,就拿起了碗筷,顯得有些異樣的沉默。
彥朗也有些心不在焉,一言不發的夾菜。
只有凱安,一邊惦記著剛剛在彥朗手機上看的視頻,一邊記著討好施洋的這件事,便開口說道:「施洋,你知道彥朗被人挑戰的事情嗎?」
施洋抬頭。
凱安看了彥朗一眼,見他沒有阻止,就說道:「剛剛有個人在電視節目上找彥朗挑戰。」
「挑戰什麼?」
「做菜。」
「做菜!?」
「具體點,應該是點心。」
施洋看向了彥朗。
彥朗點了下頭:「於能,周莊的師弟。」
施洋想了想,對號入座,明白了。
「那是個什麼玩意兒?」施洋不高興的蹙眉,「說挑戰就挑戰?一個專業廚師和演員比廚藝有意思嗎?怎麼哪裡都有這種不要臉的東西!」
說著,施洋的氣性似乎更大了,放下了筷子:「你不用搭理他,說挑戰就挑戰,以為自己是國家元首怎麼的?不過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廚藝大賽的冠軍,看他牛氣的,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了。」
「朗叔,你是不是生氣了,你要是不想看見他,簡單,以後他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彥朗默了,他覺得自己一定哪裡不對勁,為什麼他最討厭的仗勢欺人的這種行為,今天施洋說出來,卻很可愛呢?
「……」凱安也默了一下,他想的可比彥朗複雜多了。講真,之前他雖然已經高估了施洋的能力,但是顯然遠遠不止於此,一般的官二代要封殺一個娛樂圈的人輕輕鬆鬆,更不要說一個廚子了。施洋的能量顯然比那些人還要強大,這樣的人,當初和彥朗鬧得最凶的時候,怎麼沒有動用手段封殺彥朗?難道很早前他就對彥朗動了心思?
當然,光暗同存,力量制衡。彥朗本身也是有實力的,人緣又好,除非廣電總局要封殺他,否則憑借個人力量想要將他攆出娛樂圈,應該是做不到的。
凱安覺得自己想的有些多,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施洋已經叫了經理進來一通吩咐,他正好聽了個尾巴:「……都拿來。」
拿來什麼?
很快,凱安知道自己漏聽了什麼。
包廂的門被推開,服務員如同流水般將一個個小點心端上了桌子,中間的桌子裝不下,就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緊緊密密的擺了三層高。
一時間,包間裡都是糕點甜膩的香味。
施洋說:「不過咱們不搭理他是一回事,但是學學做點心也沒錯。朗叔,我真的超級超級喜歡吃點心,你可以做給我吃嗎?」
彥朗將視線從點心桌子拔出來,看向了施洋。
施洋裝著乖巧的笑,露出兩個深深梨渦。
最後,到底回不回應於能的挑戰,沒有結論。
但是施洋和凱安吃了一肚子的點心。
一直以來裝成「白骨精」,走高精尖路線,吃著大廚精緻烹飪的飯菜、喝著價格不菲的紅酒、熱衷於追求時尚名媛的凱安,至此打開了一扇新窗口,原來自己的真愛是這種甜的發膩的點心啊?
施洋拿起一塊精緻小巧像是一朵金色蓮花的點心遞給了彥朗:「這個是我最喜歡吃的,叫做荷花酥。趙老做的酥皮點心是一絕,在華國能夠超過他的不多,而且他調的豆沙餡料很特殊,有種更為特殊的香味,甜不沾牙,回味香醇,絕對的獨門秘籍。要是旁人想學,花再多的錢,不入門拜師是學不成的,但是趙老挺喜歡我的,我要是開口,他應該會答應。」
彥朗素來對甜食敬而遠之,但是他還是接過了遞到嘴邊的點心。小巧精緻的荷花酥在掌上綻放,花瓣層層疊疊,冷眼一看,足有二十二層的花瓣,薄薄的酥皮卻不顯得厚重,正好是女性一口的量。美輪美奐的荷花酥,當真是巧奪天工。
荷花酥進了嘴,酥皮入口即化,還有種淡淡的荷花香味。牙齒咬破花心的部分,紅豆沙的濃香頓時在舌尖上綻放開來。荷花的香味更加的濃郁了。
確實是他吃過最美味的點心。
「好吃嗎?」施洋問。
「嗯,酥皮輕巧薄如蟬翼,餡料濃香,關鍵還有一種淡淡荷花香,緩解了紅豆沙的過分甜膩,確實是一絕。」
施洋笑開了顏,那種表情就像是自己喜歡的東西,自己喜歡的人也終於認同了,滿足的幸福感呼之欲出。
接下來,施洋又介紹了幾個點心,彥朗都接過來吃了,結果一桌子的點心吃了一半,大家都吃飽了,桌上的飯菜還沒動過。
凱安怕浪費,叫會所的服務員打包,拎回家準備當明天的飯菜。御軒會所的大廚可是御廚的傳人,再結合現代美食的精華,做出的菜尤其的美味,在外面很難吃到,而且價格不菲,他一個小律師,這頓飯能去掉他三天的薪水。
施洋的姥爺是美食家協會的會長,真•廚神,他從小接觸的食物就精緻,後來得了御軒會所的股份,更是養叼了他的嘴。到現在為止,能讓他覺得美味的食物,除了他姥爺做的外,就只有彥朗做的了。
最初的時候,他迷戀彥朗做的荔枝肉,後來莫名其妙就迷戀彥朗這個人,到了現在,他已經無法自拔了。
吃完飯,凱安滿足的拎著兩大袋子的食物回家。施洋死活不讓彥朗走,就差打滾撒嬌的,讓他晚上就住在會所裡。
彥朗給自己找了一堆的理由,也不能否定自己來京城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施洋,所以順水推舟,答應了下來。
施洋高興瘋了,搖著尾巴要帶彥朗去房間。
御軒會所佔地很大,而且有大片的綠色園林,從天空俯看,建築物呈品字分成三個部分。
餐飲區和娛樂區在臨街邊的位置,白天晚上門口停的豪車都很多,尤其到了晚上,娛樂區的門口動不動就是一輛千萬的超跑,下來的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少和貴女們。
但是休閒區就顯得安靜了很多,和前面的熱鬧不同,休閒區只接待持有鑽石卡的人,鑽石卡只發給真正有身份的人。平日裡經常出現在電視裡的領導,某家價值百億的公司董事,都會選擇在這裡聊聊財經大事,相互介紹著認識一些新的朋友,一個大圈子,小集體就在這裡慢慢形成,甚至會有震動國家的大事就是在御軒會所裡促成。
彥朗是沒有資格的。
他的名氣夠了,但是身份不行,個人資產也不行,所以還沒到後面來過。
真的見了休閒區,和想像中確實有很大的差距。他一直以為休閒區可能更加的奢靡,甚至出現一些不堪入目的景象都是有可能的。
實則不然。
休閒區的大廳很溫馨,換了一身寬鬆浴衣的會員都神情放鬆的和身邊的人交談,他們或許身邊帶了年輕的女性,但是看不見那種風塵氣息特別重的。雖然彼此都是不可告人的關係,但是沒有任何不堪入目的舉止,女孩子甚至不會在這裡摟著人沒羞沒躁的撒嬌。
總之,比想像中的乾淨不少。
施洋帶著彥朗一路進了電梯,路上除了遇見的服務員會喊他一聲「施少」,沒有和任何人交談。
電梯門關上,施洋按下了八層的按鈕,然後笑道:「怎麼樣,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樣吧??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找個年輕貌美的女孩陪著就已經踩到底線了,誰還敢公開做些什麼?我告訴你個秘密,那些帶女孩來的都是商人,真正的政客是不會給自己留下話柄的。會所有個後門,帶來的女孩會直接進房間,根本不會在人前露面。」
彥朗見施洋侃侃而談,他問:「你怎麼理解的『逢場作戲』?」
施洋又不傻,馬上反應了過來,正色說道:「逢場作戲也是要有底線的!更不要說假戲真做了!你說,他們這樣做,家裡的老婆怎麼辦?婚姻是神聖的,是一對一的,是沒有秘密的,是絕對忠誠的!」
彥朗沒想到施洋會這麼激動的回答,雖然他話裡也有點一下施洋的意思,只是沒想到卻會得到這樣的答案。說實話,答案沒錯,可他還是被施洋逗笑了。
電梯門很快打開,阻止了施洋接下來的話,走廊上一共只有四扇門,和整棟大樓的規模不太符合,除非門後面是很大的空間。
施洋走到左邊第二扇門前,熟練的輸入一組密碼,在短促的音樂聲中,門應聲而開。
「頂樓,原本只有兩套房,是為原本的兩位大股東準備的,後來股份散開,我們就入手了一部分,後來又投資了一些,如今就又成了大股東。兩套房就改建成了四套房。我常住在這裡,龔程沒追到他男人前也愛住這裡,剩下兩個都是乖寶寶,一個忙著做生意,一個忙著做孝子,就很少來了。」
彥朗進了房間,久久無語,這應該是自己今天最大的意外了。
房間不小,粗略估計應該有一百五十平米左右,客廳很大,最起碼有九十平米,裡面擺著客廳該有的沙發電視等等,旁邊靠近陽台的地方還有一組健身器材和跑步機。客廳的盡頭只有兩扇門,都是打開著,只是看不清房間的模樣。
客廳的電視櫃上擺著施洋的生活照,還有一些從世界各地收集來的紀念品,沙發上有兩個大娃娃,一個是半人高的海綿寶寶,一個彥朗叫不出名字,一人多高,長條形,米色的,好像是孕婦會買回家夾著睡覺的抱枕。
沙發中間的茶几上擺了不少水果,還有剝了一半的橙子,橙色的果肉露出來,形狀飽滿。
不是賓館的標準房,也不是會所裡本該出現的主題房,就像是個家一樣,每個角落都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你不是有房子?」彥朗疑惑。他當初還去過施洋家很多次,也知道那不是施洋唯一的房產,總之他沒想過施洋真正的住處是會所的頂層。
「是啊,偶爾會住住。」施洋一邊說著,一邊「漫不經心」的將孕婦抱枕和海綿寶寶抱起來往裡屋走,成功的隱藏的「罪證」之後,才一臉輕鬆回到彥朗面前,「但是哪有會所方便啊?想吃飯了,下樓就行。想游泳按摩了,下樓就行。想找人聊天了,下樓就行。熱熱鬧鬧的,多好。」
彥朗莫名的聽出了施洋的寂寞。沒有父母,只有隔輩扭曲了的疼愛。年輕人慢慢長大了,有了自己生活,他就連兄弟都沒了。沒人陪他,他就住在最混亂的中心,尋找生存的意義。這些話,說出來或許有些矯情,可是彥朗很清楚,自己有點心疼施洋。
「你爺爺怎麼說?」彥朗問出了自己一直有些擔心的問題。之前有凱安在,他不好問,現在終於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心裡的迫切比想像中的濃厚。
「禁足唄,讓我留在家裡,我沒答應,直接跑出來了。不過我可能要在京城留個十天半個月的。老爺子事忙,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我忘掉,到時候我就繼續山高海闊了。」
「你姥爺呢?」
「嫁出去的閨女兒潑出去的水,我一個外姓孫子老回去幹嘛?姥爺最近修身養性,天天遛鳥下象棋,他一見我就想起自己可憐的女兒,未免傷了身子,我一般不往那兒去。」
「伯母她……」彥朗有些猶豫,知道自己今天問的有些多,可是他有點兒管不住自己的嘴。
「被我爺氣死的。」
「……」彥朗沉默著,這話不知道怎麼接。
施洋似乎也有些低落,拿過剝了一半的橙子繼續剝,當完整的果肉呈現在他的手心時,房間裡都是橙皮的香味。
他將橙子沿著之前剝開皮的部分對半分開,然後將新鮮濕潤的遞給了彥朗,自己留下表皮已經幹掉的另一半果肉。
彥朗接過橙子的時候,聽見他說:「五年前,我爸進監獄了,我媽生了一場大病,在醫院裡住著好好的,就檢查出了癌症,沒過多久就走了。因為這件事,我一直沒辦法原諒我爺爺。他為了家族,犧牲了我的家庭,對我再好又有什麼用?我爸可能幾十年後能夠放出來,可是我媽呢?能死而復生嗎?還有,幾十年後我都老了!誰來彌補我這段時間失去的一切!」
施洋的聲音在最後染上了潮氣,他將臉埋在手裡,橙子掉在了地上,圓弧的半邊貼著堅硬冰冷的地面,還在一個勁的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