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腸胃炎
施洋就坐在角落的小桌子前,這是專門為人數少的客人準備的桌子,因為擺放的地點非常的不好,很多人情願排隊等著,也不坐,所以也成了這家店裡唯一的空桌。
施洋其實不太理解自己如今的心態。
他被彥朗譏諷了一頓,有些後悔,也很生氣,而他竟然沒有走,甚至選擇在這裡點了份餐,這種被人扇了一巴掌,還把另外一邊臉遞過去的行為,他都快認不出自己了。
服務員將酸湯魚端了過來。施洋看了一眼賣相一般般的酸湯魚,問:「你們老闆做的?」
「是了。」劉姐如今在館子裡幫工也算是熟練小能手,誇起自家菜來頭頭是道,「這是老闆新推出的菜,大家嘗了都說好,還以為是我們的晚飯,都拉長了脖子等著呢,但是您是客人,您來了,肯定優先著您。不瞞您說,您是客人裡第一個吃到這個菜的,吃完了幫我們評價評價啊?」
施洋低頭看著酸魚湯,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在劉姐看不到的位置,眼睛很亮,已經拿起筷子準備吃了。
酸湯羅非魚,聽名字就兩個重點,一個酸湯,一個魚,酸湯還在魚的前面,所以湯底很重要。
施洋是不愛吃辣的,所以吃的最多的還是鮮味、甜味和酸味這三個味道,眼前這奶白色的湯讓他很有食慾,看色澤乳白,表層的油很少,切成片的番茄和香蔥飄在上面,紅綠白三色,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煮的很嫩的羅非魚在白湯裡若隱若現,還有一些黃豆芽遮遮掩掩的從白湯里長出來,很有一種山林野趣。
其實施洋的嘴巴是很刁的,但他對彥朗有種莫名的自信,所以也沒有試味道,拿起一塊魚肉吹涼,就放進了嘴裡。
「嗯!?」施洋的表情很複雜,只是吃口魚肉他就知道,這個酸味重了,遮蓋了魚肉的鮮美,所以這絕不是一個成功的菜品,甚至可以說,是失敗的。
可是,他捨不得吐出來。
嘴裡酸酸的,心裡悶悶的,這種明明不合口味,還要硬嚥下去的行為,似乎讓他的心敞亮了一點。就像是在告訴自己,看你彥朗做的不好吃,我都吃了,我還不夠好嗎?
可惜,這種自虐的行為彥朗是不知道,知道了必須呵呵啊。
深井冰吧?
施洋自虐式的一口氣吃完了一條1.8斤重的羅非魚。還別說,吃習慣了還是挺好吃的!
感覺了一下有些飽的腹部,按照習慣應該放下筷子走動走動,他卻看見了桌子旁邊擺著的已經殺好的另外一條魚,有些猶豫。
門口傳來喧鬧聲,彥朗應該又從廚房出來了,施洋第n次偷偷的往門口看去,幸運的是這次圍著彥朗的人不多,他終於可以看見男人的臉了。
突然間,男人看了過來,兩個人的視線穿越人群隔空對上了。
施洋急急忙忙的轉移了視線,隨手拿過魚肉就倒進了鍋裡,心悸的厲害。
施洋自己沒怎麼下過廚,也不知道湯開後,預防魚肉煮飛要改用小火熬煮。就那麼開著大火煮了五分鐘,還頭也不回,專注的看著面前的咕咕滾著的湯鍋,一副認真等吃的模樣。
劉姐拿著掃帚和撮箕過來一趟,鍋開著。收拾桌子過來一趟,鍋開著。拿著桌帕過來一趟,鍋開著。她忍無可忍,半路拐了個彎,把火停了,嘴裡念叨著:「不行的,魚都煮沒了,魚肉嫩,不經煮。」
施洋詫異,用筷子去撈了一下,果然魚肉都散了,就剩下魚刺上掛著的零星碎肉。他抬頭,眼巴巴的看著劉姐。
劉姐被施洋的濃長的睫毛掃的心一下就化了,拿過漏勺遞到他的手裡,軟了語氣的說:「用漏勺,輕點撈。魚肉撈完了還可以下點素菜,在那個冰櫃裡,雖然可以隨便拿,記得最後鍋底不要超過三斤,否則要加收錢。」
施洋低頭看過去,就看見了劉姐粗糙的手上還有很多口子,手指短粗,指甲翻翹,是典型農家婦女的手,看著很不乾淨,甚至是倒胃口的。他伸出手接過了漏勺,說了聲謝謝。
劉姐又說了兩句,心情很好的離開了。施洋將漏勺放到一邊,用紙巾擦了擦手,一想著這些碗筷都是那個女人端上來的,他就失去了胃口。真是……如果讓他成功投資了這個度假村,服務員一定得是年輕漂亮的女人,尤其是指甲,不能灰灰的,甚至還有污垢在裡面。並不是他挑剔,服務員的衛生情況很重要,這是做餐飲行業最基本的要求。
施洋不再吃,但是也不想走。其實他的理智已經在催促他離開了,他的身體卻不聽指揮。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麼,或許是什麼都不幹,就這麼坐著也行。反正回了賓館也沒有人。
天空黑色濃稠,彥氏正宗黃燜雞的客人第三輪都已經上桌吃了起來,施洋面前的湯鍋已經冷卻了,不過卻沒人來收拾。他的位置不好,就算收拾出來也沒用。
店裡客人第三輪快吃完的時候,施洋揉了揉胃。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剛剛開始胃部就有些疼痛。其實這幾天他都有這種感覺,胃部並不是很舒服。可能和劉成業帶回去的東西有些辣有點關係,當然還有趕過來這一路他都沒怎麼吃東西,冷不丁的吃多了,似乎有些撐著。今天撐明天撐,一直以為走動走動就好了。
施洋決定起來,可是還沒站起來就坐了回去,胃部突然傳來劇烈的絞痛。
好痛!
疼得腰都直不起來。
施洋扶著桌子站起來,捂著胃,佝僂著背,朝門口走去。
半路有個喝醉的客人起身撞了他一下,卻很凶的瞪了他一眼。施洋看不見了,眼睛裡就認得廚房的方向。彥朗在那裡。
今天生意一如既往的好,桌子不夠,一張桌子吃上兩三輪是常態,褚艷她負責收錢算賬,一分一毫不能馬虎,一想著抽屜裡那一沓子厚厚的紅票子,她就開心。
沒人不愛錢。
她原本開這家店是為什麼,就是因為想要攢點錢給然子買套房子,好娶媳婦兒。現在好了,每天賺的錢都是她原本一個月才能賺到的,最關鍵的是,還有不少人在打聽然子,說是要介紹對像給然子相親。想著以後自己可以有兒子和孫子承歡膝下,這些年吃的苦就值得了。
一想著晚點將相親的事告訴然子,褚艷的心情就很愉快,將視線從賬本上移開,就看見了正跌跌撞撞走向門口的年輕男人。
那是……肚子疼?
褚艷從對方的行走姿態輕易分辨出了對方的情況,不過臨走前,還是沒忘記將抽屜鎖上,這才繞出櫃檯。
她走上前,在伸手前,先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請問,您是身體不舒服嗎?」
年輕男人轉過頭來,她認出來是之前和彥朗有過交談的年輕人,對方的雙眼沒有焦距,額頭都是汗水,轉頭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讓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然後開啟嘴唇,說了兩個字。
褚艷一開始沒聽清楚,知道第二次才知道,他喊著彥朗。
果然是認識的,褚艷問:「哪兒不舒服?」
「疼……」
褚艷看對方確實疼得厲害,那張在這地方幾乎看不見的白臉如今泛了青,嘴唇也是慘白慘白的,怪嚇人的。
「彥朗!彥朗!」褚艷扯著嗓子喊。
彥朗本來也沒什麼事,很快就從廚房裡出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彥朗臉上,就是這肚子疼得厲害的年輕小伙兒也好像霎時間清醒,焦距凝聚的看向彥朗,臉上的顏色似乎都好看了一點……咦?怎麼還有點粉呢?褚艷差點懷疑自己的眼睛有問題。
彥朗看見褚艷身邊的施洋時,不動聲色的蹙了眉,他的第一反應還是這人在作什麼?但是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作為實力派的演員,他能夠通過對方的眼神、臉色、肢體語言,哪怕是語速和語調,輕易的分辨出對方有沒有在演戲,又有幾分演技。在他眼裡,施洋是沒有絲毫演技可言的,那拙劣的演技甚至傷眼睛。所以當他看見施洋如今的狀態時候,輕易就分辨出了,對方確實很不舒服。
彥朗脫下廚師服,隨手遞給跟過來的一個小弟,然後面色凝重的朝著施洋走了過去。
這樣的情況,他不可能無視對方,無論是什麼原因,客人在店裡病倒,他都有責任出面問詢。哪怕那個人是施洋。
彥朗的手抓住了施洋的手臂,然後另外一隻手繞到他的後背,摟上了他的腰。
第一個反應是這個人真的有些過分的瘦了,腰細的厲害,身高一米八的男人,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用手臂輕輕一摟就摟的結結實實的腰圍。
「哪兒疼?」彥朗簡短的說,「我送你去醫院。」
哪怕在劇痛中,施洋的身體都變得僵硬,摟在後腰上的手臂存在感太強了,男人的暖香撲面而來,他甚至有種會暈倒的錯覺。
是疼的吧?
他想。
絕不可能因為這個懷抱他已經覬覦太久。
彥朗沒有等到施洋的話,乾脆就將他往院子外面帶,身後傳來快門的聲音,也不知道今天這一幕會被灌上什麼標題。他對媒體的斷章取義的能力瞭解的很刻骨,最好的估計是他仗義救人,最不好的就是食品質量有問題。
想到這裡,彥朗回頭對褚艷說:「他吃的那鍋菜別動,冷了後就放進冰箱裡。」
褚艷不理解,但還是點頭了。
施洋沒聽見這句話,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疼得厲害,還是被彥朗抱的靈魂升天。
彥朗將施洋半抱著上了公路,對直了往施洋的那輛大越野走去。
走在半路上的時候,施洋感覺自己的屁股被摸了一把,他驚詫的抬頭看向彥朗,嘴角微微上勾,想要說些什麼。
彥朗沒等他開口,就將車鑰匙遞到了另外一隻手上。皮卡車後天就到,計程車一眼掃過去都是正在吃飯的客人開來的,現在能動的車,就只有這輛車了。
施洋上勾的嘴角僵住,又低下了頭,胃更疼了。
大越野車,一路風馳電掣,不過十分鐘就開到了醫院的門口,往急診科一送,醫生一番檢查,果然如彥朗所料,急性胃炎。
彥朗在護士和醫生閃亮亮的雙眼注視中,將施洋扶進了病房,疼的奄奄一息的施洋在他耳邊說:「不睡,髒。」
「……」
「車,車後面,有,被,床單。」
彥朗抬頭看了一眼不務正業拿著手機狂拍的護士,將施洋放在了凳子邊上,出去一趟再回來,手裡抱著乾淨的被褥和床單,細緻的鋪在了床上。
「哦~~~~」年輕的護士們發莫名柔軟的歎息聲。
彥朗抬頭看了她們一眼,然後將施洋扶到了床上。
「真體貼啊~~是弟弟嗎?」有個小護士眼睛亮閃閃的問,倒是沒有用手機拍攝,卻幾乎貼到了彥朗的身上,裝模作樣的幫著掖了掖被角。
彥朗笑了一下,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護士長估計是唯一理智的人。推著醫護車進來的時候將圍在門口的小護士們都攆走了,順帶還惡狠狠的瞪了一眼也跟在後面看熱鬧的值班醫生,值班醫生摸了摸鼻子,訕訕的轉身回了辦公室。
吊水很快掛好,護士長離開的時候關了門,順便杜絕了那些無故在門口走來走去的人。不光醫護人員,還有病人,總之彥朗就是個聚光體,走到哪裡都會聚集人群。
施洋躺在病床上,輸了吊水後,臉色已經好多了。
彥朗就坐在床邊上沉默的看著他。施洋偏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彥朗想了想,站起了身。
「幹嗎去?」施洋開口。
彥朗的腳步停下,轉頭看他。
施洋說:「急性胃炎,肯定是我吃壞了肚子,你是老闆你不能走,小心我告發你。」
「……」呵呵,這人還真不值得同情。
彥朗轉身又走了回去。
施洋的臉色緊繃,表情有點緊張:「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今天我胃疼的過程肯定很多人錄下來了,你沒想到吧,你宣傳的手段卻成了掣肘自己的證據!」
「所以?」彥朗揚眉。
「……」施洋抿緊了嘴角,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是他知道,不能讓彥朗走,這樣的獨處,哪怕一句話都不說,他都歡喜。
彥朗低頭盯著施洋的臉看,眼看著施洋繃緊的臉上泛起了粉紅色,他突然覺得噁心透了。
哪有人一邊喜歡著對方,一邊威脅對方的,簡直雙商欠費負到無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