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昏暗的室內，一個年輕的少婦正托著下巴望著窗邊發呆，看到他們進來後，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侷促的笑了笑，雙手抓著身上的圍裙顯得有些不安：「啊，你們好…我叫嘉璐爾，是庫耶魯的媽媽，謝謝你們前幾天和這孩子說的話…」說到這裡她摸了摸乖巧的站在身旁的庫耶魯，猶豫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們可以再多說一些關於黑色教團的事情給他聽，這孩子很小的時候他爸爸就去到那裡工作了，從來沒有回來過，只是偶爾才打個電話回家，所以…拜託了……」

　　看到女人懇求的樣子，亞連急忙搖了搖手，不好意思的開口：「那個…其實，我對於教團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師父說過一些而已，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會儘量把我知道的告訴您的。」

　　於是一下午的時間，花子都坐在一旁，聽著亞連耐心的講述著關於教團的事情，驅魔師，探索部隊，以及惡魔。庫耶魯跪在椅子上睜大了眼睛像在聽神話故事一樣入迷，聽到關鍵的時刻還會不住的催促著亞連快一點講。比起這些早就知道的事情，花子更在意的是坐在對面的女人臉上的表情，隨著亞連的陳述而不斷在擔憂和憧憬之間不停變換的美麗面容。據說，她的丈夫是在三年前離開的，因為工作的忙碌中間從來沒有回過家，偶爾的幾次電話也只是簡短的報個平安就匆匆忙忙的掛斷了。

　　她不禁好奇的猜測著，到底是什麼支撐著這個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人獨自帶著還不懂事的孩子一起，辛苦的熬過了這幾年，就算沒有人可以依賴也甘之如飴的生活著。又或者，那個她所謂的丈夫，是不是真的像她愛他那樣的愛著她，愛著這個家，否則怎麼會忍心拋下至親的人去選擇做那種怎麼看都很危險的工作。自己心中的英雄夢，難道比他的妻子和孩子還要重要麼，全世界的驅魔師屈指可數，然而探索部隊裡的普通人卻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即使他們真的犧牲了，又會有人為他們自豪，為他們驕傲麼……

　　回去的路上，她無聊的踢著地上的石子，想起他們臨走時嘉璐爾感激的神情，不爽的撇了撇嘴角，如果一個男人敢讓她等那麼久的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向著相反的方向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原地。不管什麼時候，先走的那個總是瀟灑決然，永遠都不會知道站在身後的那個人是懷著怎樣的僥倖和期待的心情等在原地的。

　　回到家推開門的時候，難得的看到庫洛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安靜的看書，看到他們回來，他心情頗好的抬起手來打招呼：「喲，你們回來了啊。」

　　「師父？你怎麼在？」亞連顯得十分震驚，站在原地指著他大聲的問道。

　　「笨蛋，這是什麼話，說得我好像經常夜不歸宿似的。」

　　…就是這個意思。花子扭過頭去默默的吐槽。

　　「對了，你們收拾一下，我們下周就離開這裡了。」庫洛斯不在意的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對著面前的兩人說道。

　　「誒？這麼快就又要搬走了麼？」亞連猶豫的問著，顯然有些不捨得下午才剛剛成為朋友的庫耶魯。

　　「啊，沒辦法啊，因為這附近已經沒有酒館肯賒賬了嘛，嘁，真是小氣。」庫洛斯無奈的皺起眉頭不悅的解釋著。

　　不，這完全不是酒館的問題…花子聽到後和亞連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之後的幾天花子基本上都乖乖的呆在了屋子裡，偶爾會趴在窗檯上和下面剛好路過的庫耶魯聊上兩句，他基本上每天下午的同一個時間都會從這裡走過，去前面不遠的市場裡買雞蛋或者麵粉，聽說嘉露爾在隔著兩條街的地方開了一家蛋糕店，相當的受歡迎。雖然也邀請了她過去參觀，但是介於人太多的原因，她還是尷尬著婉拒了。唉，她無聊的趴在床上嘆氣，這世上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啊。

　　「吱——」聽到樓下門開的聲音，她起身走出房間，看到亞連拎著今天的晚飯走了進來。

　　「咦？你今天好像回來的特別早？」她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好奇的問道，現在才剛剛過中午。

　　「嗯，似乎是老闆朋友家的屋子著火了，好不容易才被撲滅，他著急趕過去，就直接關店了。」亞連一邊放下手中的袋子一邊笑著解釋。

　　「這樣啊…」花子無謂的聳了聳肩，然後歡快的走下樓翻看著他買回來的東西，「那，今天晚上要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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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庫洛斯和昨天一樣準時打開門一臉陰沉的走了進來，花子猜測著是因為沒有酒館肯再招待他，也找不到新的好女人再讓他泡了。不過亞連看上去倒是很高興的樣子，就是不知道他是因為師父終於肯回來吃飯了，還是在慶幸自己背負的債務今天終於不會再增加了…

　　就這樣一頓飯三個人吃的表情各異，沉默無言。忽然庫洛斯放下了碗筷，側過頭向著門外望去，花子不明所以的叼著筷子跟著一起回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她扭回腦袋，卻看到坐在旁邊的亞連也跟著嚴肅著臉站起了身，有些不解的問道：「怎麼了？」

　　「是惡魔。」庫洛斯不慌不忙的回答著，順便拎起了亞連的衣領把他拖到了門口，打開門，淡定的將他扔了出去，「交給你了。」

　　「誒……誒？！」亞連原本戒備的神情在聽到庫洛斯的話後驚慌失措了起來，他不甘心的劇烈反抗著，死死抓住門框不肯放手，憑什麼每次一有危險就毫不猶豫的把他扔出去啊！師父你太狠心了吧！不，其實你根本就沒有心這種東西吧！亞連在心裡痛哭著咆哮。

　　花子被這一幕逗得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奇的跑到了門口向外看去。之前無聊的時候，她曾經讓亞連發動了聖潔來試著攻擊她，在確定聖潔這一外掛產品同樣對她不起作用後，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就算是徹底放了下來。聖潔都攻擊不到她，區區的一個惡魔算什麼，她得意的挺起小腰板，一下躥到了亞連的前面，卻被面前的景象霎時驚在了原地。

　　動畫裡都是騙人的……

　　她怔怔的看著不遠處那個橫著飄來飄去的超大號圓形怪物，機關槍一樣不停的掃射著兩邊的建築。巨大的身形差距還是讓她不禁吞了吞口水，停住了腳步。側過頭看著亞連越過她衝向了前方。

　　發動聖潔後，亞連的左臂變為了巨大的鋼爪，擋住迎面而來的攻擊後，一躍而起跳到空中，level.1級的惡魔行動行動十分遲緩，在它瞄準好之前，就已經被亞連的「破滅之爪」一分為二了。看著在空中爆炸四散開來的惡魔，花子終於放鬆了之前緊繃著的身體，飄到亞連跟前，一手拍上他的肩膀：「好樣的，亞連！」

　　然而亞連並沒有像她想像中的轉過頭來對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反而瞪大了眼睛看著腦袋上方已經幾乎變為了灰燼的惡魔殘骸，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怎麼了？」她也向著天空看了看，緊張兮兮的問道，難道那個怪物還沒死？

　　「……是…庫耶魯……」過來很久，亞連才嘶啞著嗓子喃喃的回答。

　　「什麼？」

　　「我剛才…看到了庫耶魯的靈魂……」亞連低下頭，看不清面部表情，緩慢的解釋道。

　　她聽到後放在他肩上的手頓時僵了下來，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怎麼忘了，惡魔都是以靈魂作為媒介而被創造出來的。呵，不過那種事情，誰會去在意呢，不過是最低級的惡魔，連意識和思想都沒有的傢伙，就算被做出來也只有被驅魔師殺掉的份，難道不是這樣麼。

　　可是，庫耶魯不一樣啊，他是不一樣的，幾天前他還不安分的坐在椅子上興奮的聽著亞連講故事，下午路過她房間樓下的時候還會抬起頭對她揮手，她都還能清晰的記起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每一個生動的表情。怎麼可能，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那種怪物呢…

　　她抬起頭對著已經重新恢復了平靜的夜空呆了呆，然後轉過身迅速地向著庫耶魯家的方向跑去。怎麼可能呢，不可能的啊…

　　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花子停下了腳步，咬著嘴唇看著面前被燒得焦黑的房屋，耳邊不斷響起的是亞連回來時說的那句話，似乎是老闆朋友家的屋子著火了，好不容易才被撲滅，似乎一切都被連了起來……

　　不過才半天的時間，一切都變了樣，嘉露爾到臨死也沒能見到那個她那個深愛的丈夫。那個男人正在遠方奮力的和惡魔戰鬥，卻不知道他的兒子已經葬身火海，並且變成了惡魔…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麼。

　　身後傳來亞連追趕過來的腳步聲，她沉默著對著面前的屋子鞠了一躬，之後神色不明的轉過身看向亞連。

　　「花子桑…沒事吧？」亞連顯然也看到了面前的景象，站在她身後愣了一會，然後才擔心的問道。

　　「嗯…亞連，」她低著頭想了想後還是小聲的說了出來，「那些惡魔，曾經都是人類…」

　　「所以，我要拯救他們。庫耶魯…嘉露爾…還有其他的所有人…」

　　他說，是「他們」，而不是「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