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在這個世界， 凱薩對吳明非常的好。

　但是他並非是一位非常稱職的情人， 他之前是數據， 很多東西都喜歡依賴數據， 他會精密的計算出所有的一切， 但是那些計算好像到了吳明身上就變得沒有意義了。

　有時候他會為吳明準備早餐， 裝在玻璃杯裡面加熱的牛奶，這是吳明最喜歡喝的。

　吳明的小性子有時候很嚴重， 有時候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凱薩曾經感嘆過一句。

　「人類的情緒果真是最複雜的。」

　吳明白了凱薩一眼， 一腳把他踢下了床。

　沒錯， 他鬧起小性子的時候就是這麼蠻橫不講理。

　凱薩對吳明非常的好， 除了把吳明看得緊了些。

　大概是碎片的影響， 多多少少凱薩都有一些其他情緒存在，他有些害怕吳明的離開， 哪怕他能夠輕易的抓住吳明。

　但那樣很不好，因為這代表著， 吳明是不願意留下。

　很多東西已經經不起任何的風浪了。

　不過吳明沒有走，一次也沒有走。

　他似乎是真的想要跟凱薩度過這三年。

　三年的時間，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很快， 又或許很短。

　對於凱薩來說， 這三年過得很短暫。

　他們在海上看煙花， 去爬雪山然後擁抱著取暖，在天還未亮的時候就登上高山去看朝陽，又去浮潛看那些神奇的海底世界。

　凱薩對於吳明任何的需求都全部滿足。

　不過吳明的確不是一個非常完美的情人，他需要被人照顧， 並且需要被人完全的將就。

　他的小性子有時候非常嚴重，很會折騰人，但又有的時候乖巧得像只小貓咪。

　不過這些都讓凱薩非常的喜歡。

　他跟吳明之前有著一些非常不愉快的回憶，他希望吳明能夠將那些全部都忘記。

　當三年的期限到了這天，凱薩邀請吳明共進晚餐。

　他們在天台上看著星辰，這裡非常的安靜，旁邊鋪滿了薔薇，還有小燈。

　吳明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沒什麼胃口。

　凱薩邀請吳明跳了一支舞，夜風很涼，打在他們身上有些入骨的冷。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讓你快樂，我為你唱一首歌吧。」

　跳完舞，凱薩輕聲說道。

　旁邊放著一台鋼琴，黑色的，似乎融入了黑夜之中。

　凱薩過去打開蓋子，黑白鍵一條一條，格外的分明。

　凱薩一直在學習人類的一切東西，他看書，學習禮儀，樂器，他似乎想要成為真正的人類。

　因為吳明是人。

　凱薩吐出一口氣，他看著吳明，然後露出一個笑容，袖長的指尖在黑白鍵中穿梭。

　一首非常熟悉的曲調。

　是《矜持》。

　凱薩的聲音很低沉，與原唱不同，他的深情似乎被掩蓋在了嗓音之後。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

　雖然你從來不曾對我著迷

　我總是微笑的看著你

　我的情意總是輕易就洋溢眼底

　我曾經想過在寂寞的夜裡

　你終於在意在我的房間裡

　你閉上眼睛親吻了我

　不說一句緊緊抱我在你懷裡」

　鋼琴聲很輕，又很悠長。

　只要凱薩願意，他可以演奏出這世上最美麗的曲子。

　他也可以創作出無數動人的歌曲。

　但是他沒有，音樂不分高低，或許這首歌某一點就那麼防不勝防的將凱薩打動了吧。

　他彈鋼琴的樣子非常認真，神色也很溫柔。

　吳明看著凱薩，一時入了迷。

　「我是愛你的，我愛你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任憑自己幻想一切關於我和你

　你是愛我的，你愛我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深深去愛你」

　凱薩的指尖還在鋼琴上飛舞，他一點又一點的把這首曲子彈完。

　然後，他沉默。

　吳明移開目光，看著滿天繁星。

　在這個時代，能夠看到滿天的星星很不容易。

　吳明記得在某個世界，他睡在小船上，也是這樣的夜晚，蘆葦蕩裡飛起了無數的螢火蟲。

　那些微弱的光芒，在黑夜之中努力的發出自己的光芒。

　吳明當時快死了，他就那樣看著螢火蟲。

　躲在蘆葦裡面的蛙叫，還有落在水上的昆蟲，蕩起一圈水波。

　那不是吳明死得最痛苦的一次，但卻是最安靜的一次。

　他被萬箭穿身，身上的血順著衣角流入小河中，小船隨著水流輕輕的滑動。

　那一夜，吳明看了一路的螢火蟲，那麼漂亮，那麼卑微。

　那晚的螢火蟲，跟今天的繁星很像。

　凱薩垂下頭，吐出一口氣，然後起身，朝著吳明過來。

　吳明看著凱薩的靠近，沒有動作。

　凱薩伸手在虛空之中撫摸吳明的臉頰，他想要觸碰吳明，但又似乎無法觸碰到。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讓你快樂。」凱薩輕聲說道。

　吳明看向凱薩，目光之中有些幾分迷茫。

　凱薩的手微微靠近，終於撫摸到了吳明的臉頰，他微微側頭靠近，然後去親吻吳明。

　只是很輕的一個吻，吳明的嘴唇非常的軟，他細細磨蹭，將這份柔軟記得。

　夜風入涼，一片寂靜。

　良久，凱薩才分開，他看著吳明，吐出一口氣。

　他伸起手，掌心之上浮現出一把手＼槍，銀色的，非常漂亮精緻。

　凱薩握住吳明的手，然後將手＼槍放上去，低聲似乎有些無奈的說道，「我為你準備的，好看嗎？」

　吳明看著手上這把精緻的銀色□□，點了點頭，「很好看。」

　「裡面的子彈是我製造的病毒，能夠讓我的數據徹底癱瘓，到時候你就可以徹底擺脫我了。」凱薩神色冷靜，死活對他來說，毀滅並不是一件什麼大事。

　只是數據被損壞，只是被徹底消失。

　他不是人類，所以不會痛。

　凱薩握住吳明的手，然後將他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寶貝兒，不要手軟。」

　吳明手指微微顫抖，他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凱薩看出了吳明的猶豫，他只是眼神平靜的看著吳明，他的手指按住吳明的手指，只要稍微用一些力，他就會徹底崩壞。

　「為什麼下不去手。」凱薩看著吳明說道。

　吳明垂下目光，嘴角掀起一抹笑容。

　「憑什麼你覺得我不會下手。」說實話，吳明對系統的感情雖然複雜，但的確是藏著幾分恨意的。

　那些無數的世界，那些被扭曲的一切。

　吳明抬了抬眼皮，看著對方那雙藍色的眼睛裡。

　『殺了我。』凱薩無聲的說道。

　吳明抿了抿嘴，手指下意識的用力。

　「碰——」

　那雙藍色的眼睛開始出現綠色的數據，然後那些數據不斷的旋轉然後一點又一點的崩塌。

　凱薩整個人都浮現出了組組數據出來，那些綠色的，圍繞在凱薩周圍。

　然後，在吳明眼前一點又一點消散。

　最後一點綠色快要消失的時候吳明下意識的想要抓住。

　但是入手卻是什麼都沒有。

　吳明後知後覺的攤開手，手心裡面什麼都沒有。

　夜風吹起，有幾瓣薔薇花瓣落到吳明的手中，吳明突然就覺得沒什麼樂趣。

　他扶著椅子坐下來，感覺胸口悶悶的。

　他伸手摸在自己的胸膛前，心跳的聲音很快。

　「砰砰——」

　「砰砰——」

　一聲又一聲，沉穩又有力。

　吳明皺眉，呼出一口氣，感覺太悶了，整個人都變得無比的暴躁起來。

　他扯起旁邊的桌布將桌子上的所有東西都摔在地上，又不解恨的去踐踏那些薔薇，一腳又一腳的踩下去，那些嬌嫩的花兒被踩出花汁，然後變做泥塵。

　吳明扯起自己的領子鬆開，格外不舒服的想要發洩。

　他找不到發洩的東西，於是他朝著旁邊的欄杆過去，站在樓頂。

　吳明深呼吸了一口氣，胸口悶悶的依舊讓他難受。

　吳明張開手臂，感覺著夜風從他的身上吹過，然後，縱身一躍。

　那一瞬吳明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記得以前似乎是孤兒，人情冷暖，對他來說似乎無外乎如是。

　似乎他也是在這個年紀就死去的，為什麼會自殺？

　吳明想不起來了，好像是被逼入了絕路。

　那些遙遠的，都快被遺忘的記憶，再如何回想起來依舊模糊。

　身體的墜落很快，這裡是天台，很高。

　但到地面也不過幾秒的事。

　然而，就在吳明即將達到地面的時候，他的精神力下意識的撐起，直接將他虛空浮起。

　吳明睜開眼睛，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他的臉龐被隱藏在昏暗之中，看不真切。

　【叮！尊敬的吳明先生您好，恭喜通過００６的審核成為新一代界面人，相關資料已經發送成功，請及時上任打卡。】

　吳明感覺腦子裡面有點疼，又有一點酥麻的感覺。

　他回過神，剛才機械又冰冷的聲音似乎又響了起來。

　『你是誰。』以前吳明也想過，系統或許是在一個很龐大的數據之中。

　那是另一個世界，跟吳明無關，所以吳明不想去看清楚。

　【我只是一個傳輸信息的通道，相關資料已傳達，請及時查看。】

　吳明呼出一口氣，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額頭。

　他放開精神力去查看腦海裡面出現的那團資料。

　果然，與他猜測的不錯，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機構。

　所有的系統都有一個總部，總部會產生無數數據，而這些數據都會負責相對於的一塊業務。

　每個數據手上都有無數的世界，畢竟世界滅亡了又會有再生的世界，因此每個系統都非常的忙碌，甚至有的數據會分割出無數的小數據來分擔自己的負荷。

　在每一塊自己負責的區域裡，他們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保證每個世界的運行，而他們則是在這些運行正常的世界裡面抽取能量來強大自己，從而形成一個循環。

　而００６負責的項目則是抹掉所有印象世界正常運行的異變。

　每個世界都會有主角，而這些主角會按照相對於的劇情從而走完自己的一生，到時候那個世界的能量就能完全的成熟，系統再從那些世界之中抽取能量。

　但有時候也會出現異變。

　比如吳明這種。

　他痛恨主角，就開始不斷的破壞劇情弄死那些主角，系統無法再從這些世界上抽取出對於的能量來壯大自己，那麼越來越多的負荷就會開始損壞他們本身的數據。

　因此，００６就是專門獵殺像吳明這樣的存在。

　而界面人則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他們的職責就是讓每個世界相對於公平的秩序。

　畢竟全靠數據有時候難免會出現差錯，因此便設置了界面人這個存在。

　但要成為界面人也需要經過審核。

　第一是必須經過一個系統的承認，第二則是要殺死一個系統。

　因為這樣，才能證明你有相對於的實力。

　界面人可以干預每個世界的劇情發展，在不影響這個世界的能量形成的情況下，畢竟，界面人也是依靠吸取每個世界的能量強大的。

　除了界面人不是數據，似乎跟系統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吳明看到了腦海裡面出現的一份任職信，有些煩躁的將它直接刪除了。

　他很不高興，什麼界面人，他一點都不想要。

　於是，他只能隻身投入黑暗之中。

　該死的系統，該死的００６。

　吳明想要罵人，卻不知道怎麼罵，他心裡空了一塊，格外的不舒服。

　他走進黑暗之中，往他跟凱薩的住處回去。

　那裡開著許多的薔薇，凱薩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照顧這些花兒，他知道吳明喜歡。

　每一天，凱薩都不會忘記去摘下最美的一朵薔薇然後放在吳明的床頭。

　然後在吳明醒來的那一瞬間給吳明一個纏綿又充滿了愛意的吻。

　或許對他來說，人類這種生物太過複雜了。

　尤其是吳明這樣，他用了許久的時間都計算不出。

　於是，他只能用自己最好的一面給吳明。

　就像他說了，希望吳明能夠記住的是他的好，至於那些不好，還是忘記來得好。

　吳明在屋子裡面待了三天，整整三天他沒有出門，就這麼坐在床上，然後將自己緊緊的抱在一起。

　這三天，吳明想了很多的事。

　那些世界彷彿都一一從他眼前經過。

　碎片跟系統，吳明分不清，或許連系統自己都分不清。

　到底系統是他，還是碎片是他。

　但是好像也沒什麼區別了。

　第四天，吳明動了，他下了床，打開窗戶看著那些薔薇，又轉過身看著屋子裡面的一切。

　窗邊有一隻大熊，足足三米高，每次吳明都喜歡靠在上面。

　旁邊的陽台上放著畫具跟望遠鏡，吳明喜歡在陽台上畫薔薇，或許是晚上的時候遙望天上的那些星辰。

　凱薩喜歡坐在他的旁邊，陪他一起看著星辰。

　當吳明畫畫的時候，凱薩會非常安靜的在一旁拿起本子畫吳明。

　吳明朝著陽台過去，他記得，平時凱薩就是把本子放在架子上的。

　白色的本子，一眼就被看到了。

　吳明打開本子翻看起來，每一頁都是他。

　在他畫畫的時候，他也成為了畫中的人。

　吳明一頁又一頁的翻完，他的目光下移，架子下面全是白色的本子。

　吳明坐下來，將那些本子全部拿下來翻開。

　每一頁都是他。

　吳明側了側頭，為什麼他沒發現，凱薩畫了這麼多自己呢？

　當他在埋頭苦思畫畫的時候，凱薩就安靜的坐在一旁，愜意的畫著自己，偶爾嘴角又露出幾分微笑。

　吳明腦子裡面閃過什麼，有些疼。

　他下樓，下面的客廳很大，旁邊的餐廳後面就是花園，這裡採光很好，外面走廊上有著搖椅。

　偶爾吳明會睡在上面休息，而凱薩會在旁邊的廚房開始給他做糕點。

　凱薩一開始做出的糕點很難吃，很膩又很甜，吳明不愛吃。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凱薩的手藝越來越高，很快他就掌握了一些的技巧，做出的糕點非常美味。

　吳明過去，他在廚房上方的櫃子上面看到了許多的書，全是美食的書籍。

　他踮起腳尖拿下一本看著，裡面有許多的美食，書頁有些舊了，看得出有人經常翻看他們。

　吳明朝著旁邊走廊的搖椅過去，他坐下，用著另一種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目光看著屋子裡面的一切。

　當他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玩遊戲的時候，凱薩總是會過去將他抱在沙發上。

　有時候他也會跟凱薩一塊玩，但是每一次他都不是凱薩的對手。

　有時候他的小性子上來了會故意折騰凱薩，只要是玩團戰合作的遊戲凱薩永遠都會走在最前方，他拒絕跟其他人合作，只會跟吳明一起。

　吳明的目光看向旁邊，花瓶裡面的薔薇每天凱薩都會記得更換，但是三天前凱薩將那些新鮮的薔薇全部都換成了假花。

　假花不會枯萎，也不會掉落，能夠保持很長的時間。

　因為吳明從來不會做這些事。

　這三年來，凱薩一直都像一個普通的人類活著，或者說，他比吳明還要像是一個人類。

　吳明還記得，凱薩每年都會給他送禮物。

　凱薩不知道吳明的生日，連吳明自己都不知道。

　於是，這個世界的吳明是什麼時候過生，凱薩就會把當天當成吳明的生日，然後給他放煙花，做蛋糕，又為他送上禮物。

　三年，但是這三年裡吳明卻一次都沒有給凱薩送過任何東西。

　他也不知道凱薩的生日，因為他在心裡，數據永遠是數據。

　吳明捏了捏額頭，太奇怪了，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他看著旁邊椅子，突然失神了。

　很多時候吳明都會隨意在屋子裡面任意一個角落睡著，凱薩有時候會將他抱在沙發上，有時候會將他抱在床上，也有時候直接拿下毯子跟他一塊躺在一起。

　當吳明睜開眼睛的時候，總是能夠看到凱薩的臉。

　以往吳明總是嘲諷凱薩言而無信，因為他欺騙過不止一次自己，但凡系統說話，吳明都會帶著幾分審視。

　包括這三年。

　吳明也以為系統是打算走溫情路線，他知道系統對自己的感情。

　因為喜歡，所以就想要在一起。

　這很正常。

　但他好像又想錯了。

　吳明吐出一口氣，靠在椅子上。

　他記得，凱薩總是會從背後抱著他，是那種彷彿擁抱著世界的感覺。

　吳明的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

　是的，每次他轉過身，總能看到凱薩那雙溫情的眼睛。

　吳明好像突然就明白為什麼凱薩要唱那首歌給自己了。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

　雖然你從來不曾對我著迷

　我總是微笑的看著你

　我的情意總是輕易就洋溢眼底」

　吳明捂著自己的臉，有些難過。

　他說不清，他心性淡薄，總是很難喜歡上一個人。

　哪怕喜歡，也能輕而易舉的就拋棄。

　但是他好像錯了，做錯了一件事。

　吳明不想留在這裡，這裡讓他太難過了。

　於是他放了一把火。

　一把燃燒了一天一夜的火，那房子，那那些薔薇，全部都燒得一乾二淨。

　只要毀滅了這些痕跡，就肯定會忘記。

　只要忘記了，就肯定不會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