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姓劉?
簡延恩覺得自己病了,那一日發生了太多的事,和妃娘娘得了疫病,長女要入宮,次女唇邊呷著淺笑。
那可是疫病,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兒要給人治病,他怎能不憂心?想到憐惜的次女露出得意的淺笑,他心如刀絞。
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他總是想著簡寶華離開時候,淺笑著安慰自己的模樣,最後旋而走開,披風如波般蕩起漣漪;然後又是簡寶珍的笑,帶著一絲的狡黠和得意。
“老爺。”肖氏見著簡延恩夢裡的時候,咬牙切齒,一雙手捏成了拳,死死的擰著,她知道,簡延恩又做了噩夢了。
簡延恩睜開眼,見著肖氏披著中衣,手中端了一杯茶水,“老爺喝口水。”
在夢裡悲憤交加,被肖氏搖醒的時候,還有些疲憊,就著肖氏的手喝了一口水,“什麼時候了?”
“還早。”肖氏等著簡延恩喝完之後,就把水杯放好,“老爺,做了什麼噩夢?”她用帕子擦著簡延恩額頭上的汗水。
“沒什麼。”簡延恩捏了捏眉心,“擾著你的安眠了。”
“老爺嚴重了。”肖氏伸手按捏簡延恩的眉,她也知道簡延恩究竟為什麼難以入眠,便說道,“是珍珠這丫頭把你惹生氣了。”
簡延恩聽到肖氏提到簡寶珍,眉峰隆起。
肖氏說道,“是我不好,不當提她。”肖氏抿了抿唇,那雙與簡寶珍相似的瞳眸裡橫了淚水,簡寶珍面上生的弱,卻不愛哭,肖氏則是個怯懦的性子,“只是,我實在覺得她對不住大小姐。”
簡延恩見著肖氏哭著,心裡頭更是有些煩躁,“成了,你也禁了她的足,讓她抄佛經了。”
只是這個處罰,簡延恩只覺得簡寶珍反而松了一口氣似的。
“這不夠的。”肖氏抿唇說道,“我想……女院就不必讓她去了。”
簡延恩一愣,沒有想到肖氏這樣說。
“禁足她沒有放在心上,抄寫佛經,對她而言只怕就是練字罷了。”肖氏說道。
簡延恩面色不變,從鼻腔裡應了一聲,示意肖氏繼續往後說。
“珍珠在女院之中,算是得了一些教長的褒獎。”肖氏知道簡寶珍在女院之中的成就,“也和一些人相交,只怕就是因為這樣,才讓她生了不當有的心思,我想女院就不要去了。“
簡延恩想著簡寶珍是花了大力氣考上的女院,心中有些不忍。
肖氏見著簡延恩的模樣,心中一暖,同時也對簡寶珍越發憤怒,雖說與簡寶珍漸行漸遠,她也略略知道女兒的心思,禁足、抄佛經對簡寶珍而言都算不得什麼,唯有女院和擇夫婿這一事,是她的命脈。
過往的時候,簡寶珍不喜大小姐,她總覺得糊糊弄弄也就過去了,她們兩人大半都是在女院,在府裡頭的時候多少都過得去,而簡寶華入宮給和妃娘娘看病這樁事,真真切切讓簡延恩惱了,意識到簡寶珍的性情有多麼的涼薄。
簡延恩憤怒,比簡延恩更憤怒的是肖氏,她只覺得過往的時候對簡寶珍太好了,此時定不能厚待了她,“老爺,說起來珍珠也有十三了,若是論虛歲,都十四。在南方,也是及笄的時候,要給她定個人家的年歲了。不如選一個上進的後生,或者其他合適的人,讓她早早嫁出去了。既然要嫁人,那麼女院自然就不用去,我記得先前聽人說過,若是嫁人從女院退學的,也是常有的。”
肖氏的說辭讓簡延恩一愣,“嫁人?不可。”他搖了搖頭。
肖氏沒有想到簡延恩這般說,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覺得哪裡不妥?”
“寶華是長女,我還想多留她一陣。”簡延恩說道,“寶珍是次女,萬萬沒有定親到寶華前面的道理。”
“若不然讓她姓回劉。”肖氏說道。
簡延恩萬萬沒有想到肖氏這樣說,不由得看著肖氏,“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肖氏點頭說道,“我知道的。她本就是跟著我過來的,老爺心善,讓她姓簡,但若是礙了大小姐,就讓她姓劉。”
簡延恩一瞬間有些恍惚,不由得想到先前殤亡的齊氏來,齊氏生產兇險的時候,最為掛念就是肚子裡的孩子,之後撒手人寰,同樣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簡寶華。
同樣是母親,為何肖氏的選擇和齊氏截然不同。這之前,他幾乎沒有想到過,肖氏會提出讓簡寶珍姓劉,兩個姓氏,可以說是不同的命運。
當年因為見著了簡寶珍,想到了和她一般大的女兒,心中動了惻隱之心,所以沒有納肖氏為妾,反而是娶了她做正妻,如今肖氏卻說讓簡寶珍姓回劉?
簡延恩有一種荒誕至極的感覺,“你可在說笑?”
肖氏抿唇說道:“老爺,當年是你心善,救了我們母女,我一直覺得自個兒身份低微,還帶著一個拖油瓶,沒想到老爺如此心善,是珍珠這丫頭,因為姓簡,就以為和過去不一樣了,生了癡念。”
肖氏的面色有些蒼白,“她一直奢望脫了這一層皮,那怎會有辦法,她流著的是劉家人的血,從來都不姓簡。”
簡延恩搖搖頭,“若是真改了,你讓她如何自處?這不妥當。”
肖氏的眼眶一紅,又落了淚。
簡延恩見著她如此,輕歎一口氣,伸手攬住了肖氏,“好了,休要再提,先讓她禁足抄佛經也就夠了。小姑娘家家的,都渴望外面……”說到了這裡頓了頓,想到簡寶珍的性子,這話說出來自己都不信,“你若是讓她姓劉,才是真正讓她傷了心。”只怕更是會恨自己和簡寶華,簡延恩歎了一口氣,“睡吧,就像是你說的,等到寶華丫頭回來之後,我替他們兩人相看一番,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後生。”
後半夜,簡延恩睡得並不深。
早起的時候,肖氏見著他的面色是說不出的難看,“老爺,若不然告個假罷。”
“我沒事。”簡延恩搖搖頭,“我身子受得住。”
昨個兒知道了和妃娘娘正午的時候會送到四時莊,他就想要去找一找趙淮之,這是江寧世子的莊子,他想要看看能不能想法子去看看簡寶華。
誰知道下午的時候,理藩部裡頭沒有他,他又不好遞帖子到王府裡頭,自從端午的事之後,任誰都知道江寧王妃更偏愛庶長子些,對江寧世子少了一層真心。世子爺既然在王府之中位置尷尬,他還不如直接到理藩部去找世子。
想到了這裡,簡延恩又是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怎的,肖氏生了簡寶珍,卻對簡寶珍十分狠得下心來;江寧王妃沒有自己的孩子,本應當視趙淮之為己出,偏生對庶長子憐惜。
這些事真是古怪極了。
簡延恩戴上了官帽,就匆匆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一陣風,這讓簡延恩打了一個寒噤,抬頭看看天,黑雲壓城,帶著風雨欲來的味道。
簡延恩被風一吹,在朝堂的時候就有些渾渾噩噩,只覺得頭重腳輕,等到下了朝,就想要找江寧世子,誰知道趙淮之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簡大人。”趙淮之見到了簡延恩,心中一驚,沒想到簡大人的面色這般難看,忍不住上前攙扶,“你沒事罷。”
“我沒事。”簡延恩搖搖頭,“世子爺,在下正好有事相求。”
趙淮之笑了笑,“擔不起簡大人一句相求,有什麼話只管吩咐小子去做就好。”
吩咐小子去做?
簡延恩混沌的腦中只覺得這話有些不對。
“世子爺客氣了。”簡延恩說道。
“簡大人,不如我們坐下來慢慢說。”趙淮之說道,他看著簡延恩的模樣,實在是有些擔心,簡延恩不大好。
四時莊如今是禁區,世子爺這樣說,簡延恩自然頷首應下。
走到了旁側,趙淮之聽簡延恩道出了他的來意,淺笑道:“我也是為了這樁事來尋簡大人的。”
簡延恩的呼吸一頓,目光裡迸出的光亮讓趙淮之嚇了一跳,“此話當真?”
“這是自然。”趙淮之微微頷首,“在下已經安排妥當,只是……簡大人,你如今的倒是不大適合去。”
簡延恩的眉心皺的幾乎可以夾死蒼蠅,“為什麼?”
趙淮之苦笑道:“簡大人,你可知道自己什麼模樣?”
見著簡延恩疑惑的面容,吩咐讓小廝拿了一面水晶手鏡來,雙手奉上遞給了簡延恩,“簡大人,你如今的模樣去見她,只怕會讓她擔心的。”
簡延恩本是疑惑不解,見到了手鏡之中,才驚覺自己的面色竟是差到如此的地步。
趙淮之溫聲說道:“簡大人,我看不如這樣好了,我原本想著是傍晚的時候帶你過去,現在這時間還是不變,我先替你在戶部告個假,請個大夫替你把脈,喝上一些藥,傍晚的時候見過簡姑娘,你也就可以安心養病了。”
簡延恩說道:“不如現在就去,不瞞世子爺說,我心中甚是掛念我的女兒。我想先見了女兒,再去戶部。若是不見她,只怕我心中一直顧念著,做事都打了折扣。”
趙淮之笑了笑,“簡大人,我自然是知曉的。只是,現在這模樣,只怕反而讓簡姑娘會擔心你。她本就在給和妃娘娘看診,若是因為擔憂你,出了錯處如何?”
趙淮之的話讓簡延恩冷靜了下來,“你說的是……”他低低說道,“我不能讓她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掛念我。”
說完抬起頭,“那就勞煩世子爺安排。”
趙淮之微微一笑,一邊讓人去戶部給簡延恩告假,一邊讓人去請大夫給簡延恩看診,“簡大人,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