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
計言十沒了吃湯包的胃口,經慕衡這麼一指點,她幾乎看都沒敢看他,就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溜回家。
慕衡沒阻攔她,雙臂環胸,饒有興致地倚在廚房門口,看著她抱頭鼠竄的樣子。
大門「砰」得一聲被合上,他唇畔的笑意卻只增不減。
一秒,兩秒,三秒……
門鈴聲響起,慕衡似乎早有所料,不疾不徐地前去開門。
出現在門口的還是剛才那隻彆扭逃竄的小地鼠,目光仍不敢看他,卻支支吾吾道:「我……」
還沒等她開口,慕衡就運籌帷幄地替她說:「沒帶鑰匙。」
發現慕衡留了鑰匙給她的時候,沒帶自家鑰匙就激動地來登堂入室了。這樣的事情一聽就是計言十做得出的。
她居然還傻乎乎地問他:「你怎麼知道?!」
「正常。」慕衡篤定地伸出手,牽她重新進屋,另一隻手把門帶上。
一系列的動作乾淨俐落,房子裡又恢復了方才詭異的尷尬。
「那現在怎麼辦?」計言十來不及感慨造化弄人,先頭疼起眼下的大問題。
慕衡還來得及沒說什麼,她就貌似靈光乍現,抓住他的手搖了搖,「對了,你不是會翻陽臺嗎?我陽臺門沒鎖,你翻過去給我開門吧?」
「……」慕衡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靜靜地觀察著她的表情——她居然是認真的。
他無奈地歎了口粗氣,食指戳了戳她的眉心,低眸冷眼瞧著這個沒心肝的小東西:「黑燈瞎火,狂風暴雨,你想我死啊!」
計言十被一語驚醒,赧然沒敢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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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床還是一樣柔軟,可計言十卻沒了玩耍的興致。她乖乖躺回餘溫未褪的床上,眼睜睜看著慕衡替她掖好毛毯,又慢慢俯身下來,在她的額頭落下了一個柔軟的吻。
「你去哪裡?」
「客廳。」
「可是你開了那麼久的車,一定很累。」計言十這會兒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慕衡在房門口停下腳步,轉身戲謔地看她,「不過,睡客廳總比翻陽臺的時候被颱風吹下樓摔死要好的多。」
他又嘲笑了她剛才的餿主意。
門被輕輕關上以前,計言十聽到他最後的那句「晚安」,像被施了魔法般地,在他離開後的空曠房間上空不停盤旋,餘音繚繞。
晚安,晚安,晚安……
計言十徹底失眠了。
滿房間淩冽的清新氣味叫她聞之欲醉。
只要一閉上眼,慕衡溫柔的眉眼就出現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窗戶上斑駁的樹影在此刻也顯得溫馨祥和。
計言十知道,只要他來了,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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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希一大早來敲門的時候,計言十還睡得不省人事。實際上她昨晚把這事告訴譚希,讓她今天來送鑰匙以後,基本就沒怎麼睡著。
來開門的是慕衡,他剛從廚房裡出來,鍋裡還煮著給計言十準備的白粥。
譚希的目光往裡探了探,「阿十呢?」
「她還在睡。」慕衡把門拉開,示意她進屋,「進來坐。」
「不了不了,我還有事。」譚希把鑰匙交給他,「你幫我給她吧,我先走了啊。」
「嗯。」他收下鑰匙,再沒了什麼多餘的寒暄。
門口的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似乎猶豫了片刻,上前一步,八卦地問他:「大神,你們一會兒301一會兒302的,不嫌麻煩啊?」
慕衡微微一怔:「什麼意思?」
「我們家阿十記性不好,忘帶鑰匙也不是頭一回了。」譚希笑得內涵,「你就沒打算,想個萬全的法子?」
他點點頭:「嗯,我會再去打一把鑰匙替她收著的。」
「……」譚希滿頭斜線,對這個扶不起的阿斗沒了想法。
該暗示的她也暗示了,奈何這慕衡腦子太鈍,她也只能幫他們到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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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言十醒來的時候,滿屋子充斥著嗚咽的風聲。
慕衡靜靜坐在窗臺上看著樓下馬路上被吹斷的一排樹,似是在等著她起床。
「你看什麼呢?」她總算出了聲,慵懶地撐起半邊身子,企圖瞧瞧他在看的方向。
「快起床,給你做的早飯都變成午飯了。」他重新拉上薄紗窗簾,長腿一跨就跳下了窗臺。
她這才看到慕衡今天精神不錯,眉眼含著盈然笑意,坐在床邊等她起床。
他看起來倒睡得挺好。
計言十打著哈欠,看了看時鐘,問他:「譚希來過沒?」
「來過。」他說,「她把鑰匙給我,就走了。」
「就這麼走了?」她難以置信,「沒噴我兩句啊?」
「噴你的話倒是沒有,只不過……」慕衡說到一半,嘴角倏爾展開明朗的笑意。
她沒在意,隨口問了句:「只不過什麼?」
「她建議我們住在一塊。」
「……」
這譚希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
計言十一臉窘相,在心裡腹誹了這個豬隊友千百遍,蹙眉扶額表示無奈。
她悄悄抬眸看了慕衡的臉,他的笑容並不輕浮,淡淡的,像冬末的一縷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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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反法西斯抗戰勝利的大閱兵,引起了全國乃至全世界的關注。
群情激揚的愛國熱潮一直延續到國慶,所有人終於迎來期盼已久的長假。
國慶當天,不知是誰在微博發出一張截圖,來自於DOTA2東南亞服的最新天梯排行榜。
第一名id前方的國家標識赫然擺著一枚鮮豔的五星紅旗。
他沒取中文名字,而是貼心地用了個大家都看得懂的英文id:i'm here,looking at you.
我就站在這裡看著你們。
沒什麼不恭敬的話語和挑釁的意味,就那麼戴著國旗站在排行榜頂端,俯瞰天下人。
這條微博一夜之間被轉發了上萬次,誰都想找出這位無名大神的真實身份。
而慕衡對出風頭可沒什麼興趣,他只想和計言十一樣當一個偽裝者。
早就聽周圍很多朋友說起過東南亞服,幾乎每個人的評價都是:打過東南亞服以後會覺得國服簡直是天堂。
其實國服也沒多糟糕,網路上對噴的風氣放在哪個國家都大同小異。
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計言十更由衷覺得驕傲。雖然沒能找那天晚上的菲律賓人報仇,可這段日子跟著慕衡和洛梓信組隊屠殺東南亞服,著實讓她親身體會到從前未能瞭解的某種使命感。
她想起那天在雜誌社樓下看到的Mul神海報,他披著五星紅旗滿載榮耀的樣子,驚豔得不可方物。
或許這才是電子競技最大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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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衡的父母由於工作原因,平時住在另一個區。十一期間,他得空回了趟奶奶家。聽說了他最近在忙的直播和解說,雖然沒怎麼明白,但爸媽還是一如既往地支持。
有時候慕衡覺得自己能走到這一步,更多的是運氣成分。
他有一對善解人意的父母,有還算優渥的家境供他任性。
他想到這的時候,腦袋裡閃現出計言十孤零零的樣子。
那天她在蘇州河畔輕描淡寫說起的那番話,始終是他的心結。
一個家庭,要怎樣才算得上完整?
慕衡看著爬上爬下的小侄子,心裡有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慕媽媽在廚房喊他幫忙,他在邊上打打下手,把剛出鍋的菜悉心擺盤。
「聽你外公說,你有女朋友了?」慕媽媽抽空八卦起兒子的感情問題。
他抬眸,回應以輾然笑意。
得到兒子默認的答案,慕媽媽立刻開始了她的連環提問:「她多大啦?是做什麼的?照片有嗎?哪裡人?家裡幾口人?什麼時候帶回來給我看看?……」
「……」這些問題,從一個母親口中而出再正常不過。慕衡卻沒打算回答,他卷起袖子,在水池裡洗著菜,狀似不經意地說:「應該和你期望的不太一樣。」
慕衡從小就特別有主意,腦子很活,無論是解題思路還是擇業考慮,他永遠異于常人。對此慕媽媽已見怪不怪:「你這孩子什麼時候按常理出過牌了?你媽這承受能力還是可以的,你就直說吧,我看看到底怎麼和我想的不一樣了?」
「她是個自由插畫師,沒有固定的工作,每天待在家畫畫,不愛出門。父母離異,一個人住。不太會講話,可能不討長輩歡喜。」慕衡坦然把計言十不同於世俗標準的地方一一交代,最後補了一句,「不過,就是她了。除她以外,不會有別人。」
這話說的……語氣雖含蓄平靜,可內容等同於提前隔斷了慕媽媽所有多餘的念想。
就是她了,沒別人。
破罐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
把話說得這般決絕,慕媽媽倒是頭一回見。
她看了看反常的兒子,倏爾大笑起來:「你這孩子緊張什麼?!你媽又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這都什麼年代了,難不成我還會棒打鴛鴦麼?」
慕衡垂眸含笑,只聽耳邊又傳來母親的吐槽:「這都沒結婚呢,就知道護著老婆了?」
「……」被調戲的大神無奈地看著母親大人。
「護吧護吧~又沒不讓你護,瞧把你急的。」慕媽媽大笑著,轉身去端菜上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