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原來你也在這裡

　　吃飯的時候，陸齊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已經是情侶關係的五通神跟黎瑜，雖然沒像某些膩歪情侶那樣互喂，可是言談之間的默契以及抬眸間的相視而笑，還是讓陸齊感覺到了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陸齊一面啃排骨，一面不忘關心自己的新表弟五通神：「你買到回老家的票了嗎？」

　　五通神在人界的合法暫居時間不過只剩兩天了，陸齊自然不太放心。黎瑜聞言停住了筷子，看看陸齊又看看五通神，遲疑問道：「你要回老家？」

　　沉侵在熱戀的五通神可以去忽略這個事情，只是陸齊說的沒錯，回妖界也是天大的事。沒跟黎瑜在一起之前，五通神覺得，只要能有相處的時間，魂飛魄散也不怨誰。可是現在被喜歡的願望實現了，自然意味著他有打開妖界大門的鑰匙。說來也是矛盾，被喜歡居然成了分開的原因。

　　「嗯，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我得回去一段時間。」五通神勉強打起笑臉，對著黎瑜笑笑，然後看向陸齊，刻意轉移了話題，「陸哥你做的排骨簡直太好吃了。」

　　陸齊看著兩人神色，只笑著招呼道：「喜歡就多吃點吧。」

　　一頓飯下來，出了中間那個小插曲，大抵還算是賓主盡歡的。五通神願望實現，意味著陸齊不必再在此事上多費心思，剩下的時間就交給五通神自己安排就好。

　　離開的時候，五通神鄭重對著陸齊與金天鞠了個躬，說有機會一定會報答他們的。金天大氣擺擺手，讓他不必往心裡去，好好珍惜剩下的時間就好。

　　走在路上，已經是深夜。路上來往的大多是遊客，越往學區走，人越來越少。

　　黎瑜一路牽著五通神的手，沒有去在意別人的眼光。心上人一派淡然，倒是五通神有些羞赧，只是還是用力，反握住對方的手。星星三三兩兩，月光明亮，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黎瑜走著走著，想到陸齊的話，忍不住問道：「你什麼時候回老家？」

　　「啊？最晚大後天凌晨就得走了。」

　　黎瑜點頭，繼續問道：「老家在哪，遠嗎？什麼時候回來？」

　　五通神沉默，君問歸期未有期。他只是知道自己要回妖界，重新參加考核選拔，一層層考試下來，成績合格才能再次獲得人界合法暫居證。按照妖怪的時間來說，最愚笨的妖怪用下心，最多也就用個十幾年。對於妖怪來說，漫漫妖生路，十幾年的時間不過彈指一揮間。五通神上次用了也就十年，自己並沒感覺時間有多慢，可是十年二十年，對於人類來說不一樣。他們壽元至多百年，每一年、每一天對於他們，都是很重要的日子。因為過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五通神不知怎麼開口跟黎瑜說，說他一定回來，說讓黎瑜等他十年？

　　五通神開不了口，在人界生活了這麼久，五通神甚至十年對於人來說，是個怎樣的存在。且人類是群居動物，就算黎瑜願意等他回來，可是他如何跟自己的家庭交代？

　　五通神越想越難過，支支吾吾回答道：「我老家很遠很遠，妖怪的家，人類在人類無法想像，也去不了的地方。」

　　兩個人一起走，再長的路也很快走完。黎瑜的宿舍十一點關門，兩人走到樓下的時候，剛好十點五十九。分離之時，黎瑜回身抱住了五通神，戀戀不捨鬆開了手。就在他轉身要往宿舍樓走的時候，五通神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角，兩手用力握拳，帶著幾分懇求以及猶豫道：「今晚可以不回去嗎？」

　　五通神仰望著黎瑜，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的全是黎瑜。黎瑜喉頭一頓，本來還在遲疑，就在這時候，捨管阿姨落了鎖。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齊齊笑出聲來。

　　黎瑜對著五通神伸出手，露出淺淺的梨渦：「走吧。」

　　大學附近，最不缺的就是旅館、酒店。一路走來，五通神看到不少成雙成對的情侶，視線相對，你知我知。

　　黎瑜拿出身份證給前台，要了一間標間。兩個床，磨砂浴室，本來沒什麼，可是聽著隔壁傳來的生命大和諧喘息，五通神忽然就感覺臉有些發燙。

　　黎瑜也有點尷尬，指著浴室，讓五通神先去洗澡，自己則是開了電視坐在沙發上。兩人一前一後洗了澡，各自佔了一張床。關了燈，只有外面月亮明晃晃，照的心裡燥的慌。

　　五通神扯了被子蓋在身上，兩手揪著被子，忍不住胡思亂想。隔壁的雙人運動已然進入收尾階段，越戰越酣，床頭撞在牆上，悶聲作響。不過片刻，那頭就安靜了下來。寂靜的夜裡，只有心跳噗通作響。

　　互道了晚安之後，黎瑜那邊就沒什麼動靜。五通神太過緊張，連個身都不敢翻。凌晨時分，五通神睜開眼，小聲問了句：「阿瑜，你睡了嗎？」

　　對面靜悄悄，沒有回應。

　　這麼久沒動靜，應該是，睡了吧。

　　五通神掀開被子，躡手躡手下了床，來到了黎瑜床邊。所謂見一面少一面，他們兩個現在，更是如此。五通神看著黎瑜的臉，忍不住伸出手，落在他的眉眼上，細細描繪他的菱角。

　　好看的眉骨，溫潤的唇角，真是，越看越喜歡啊……

　　五通神正感慨著，冷不防就被那人攥住手，用力一帶，就趴到了他的胸膛上。被抓包的五通神有些驚慌失措，想要爬起來卻被人緊緊抱著了懷裡。耳邊是那人低沉溫柔的聲音：「你這個樣子，我根本睡不著。」

　　五通神趴在他的胸膛，聽著對方有力的心跳越跳越快，原來他也不像表面那麼淡定啊。get到這點的五通神不知怎麼的，就放鬆了下來。他用手肘支撐起了身子，居高臨下看著黎瑜，用眼睛描繪他的五官他的唇線。本來被握住的手，改為交叉的十指緊扣，在黎瑜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五通神就吻了上去——

　　輕輕柔柔，不急不徐，小啄帶輕吮，像是品嚐珍饈一般。

　　原本處在被動地位的黎瑜，開始還嘗試想要推開五通神。他原本沒想過發展這麼快的，可是在對方笨拙的討好下，黎瑜的理智很快喪失。分明是喜歡眼前的人的，那麼為什麼，還要去抗拒？

　　相對於五通神的微風細雨，黎瑜則要強勢的多。他擔心的很多，想要的更多。臨門一腳的時候，黎瑜有些遲疑，沒有插進，總覺得對五通神不是太好。五通神伸手拉開了床頭櫃，就見裡面躺著兩個超薄裝，對上黎瑜詫異的眼，五通神喘著粗氣道：「我看過小電影，裡面都有的……」

　　恍惚之間，五通神祇覺自己置身在暗潮中。月光灑在他的臉上，渲染了一層潮紅的光。

　　月亮啊月亮，你為什麼那麼晃？

　　最後的一天，黎瑜續了這間房。臨別的那個夜晚，兩個人擁抱在一起，什麼都沒做。

　　五通神看著窗外，想了好久才說道：「阿瑜，我老家太遠了，可能十年二十年回不來。你到時要怎麼做？」

　　黎瑜下巴枕在五通神肩膀，親親他的臉頰道：「我等你回來。」

　　「你別說這種話，」五通神側過臉，看著他的眼，「其實不用等我的，那樣太寂寞了。」

　　黎瑜順勢點頭，抿嘴笑道：「我也覺得會很寂寞，所以你要，盡快回來。」

　　五通神眼睛一熱，本想說的話，生生都嚥了下去。因為太過喜歡他，總怕他寂寞，所以不希望他傻等。可是正因為喜歡，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讓他找別人的話來。

　　「阿瑜，你願意等，就試著等等。要是哪天乏了累了，不想等了，我也不怪你的。」

　　黎瑜也不爭辯，只是用力抱緊了五通神，悶聲說道：「你一定要，記得回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五通神的身體原來越淡。他靠在黎瑜懷裡，忍不住跟他說：「你第一次見我那次，我捧得玫瑰，其實送花的，就是我。阿瑜，我好喜歡你啊……超級喜歡你……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而你應該，不太可能喜歡一個送花小哥吧……」

　　「其實我第一見你，不是在學校，是在郊外的破廟裡……」

　　黎瑜懷裡的五通神已然消失不見，可是黎瑜依舊溫柔的在說著，像是說給他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作為一個特殊體質的男生，黎瑜從小就能看到妖怪，好的，不好的，什麼樣子的，他都見過。年少時不懂的遮掩，總被當作滿嘴謊話的怪孩子。隨著年紀的增長，黎瑜也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大多時候，即便是看到妖怪，黎瑜面上也是波瀾不驚。只要不被妖怪發現自己的存在，就會少很多的麻煩。

　　那日與同學一道，來到山上。黎瑜被初現型的高天鬼，追到了五通神的破廟裡。說來也怪，一進山廟，高天就消失不見。那時的五通神，坐在自己的神像上，低頭好奇看著自己。荒山野嶺，黎瑜不知道，這個少年是人是妖，為了保險起見，同往常一樣視而不見。

　　吃麵包時，看著少年渴求的眼，黎瑜還是掰了一半給他。那個少年，送他出了迷路，繼而消失不見。黎瑜從未見過，那麼澄澈的一雙眼，被他看過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要是早知道會這麼喜歡他，黎瑜當初一定不會假裝看不見。他會在少年捧著麵包蹲在自己身邊時，偏身對他說一句：「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黎瑜，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