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好在那股火辣辣的感覺很快轉變成了融融的暖意,在冬早的身體裡遊蕩流竄個不休,弄得他渾身懶洋洋的。
蕭綏本執筆在寫字,餘光瞥見冬早慢慢將胖球身舒展開來,最後攤平了睡在軟墊上,圓鼓的肚皮緩緩的一起一伏。
他的動作停了一瞬,眸色中有些溫和的意味。
冬早做了一個十分朦朧的夢。
一樣是亭臺樓閣,花園水榭,只是一切都霧氣彌漫。他慢慢的霧氣中穿梭,走了很久也沒在偌大的房子裡看見其他人的身影,正要歇腳的時候,聽見不遠處的花園裡有人在說話。
冬早連忙循聲而去,想要問一問對方這裡是哪裡,又怎麼才能出去。
他著急走沒看路,差點一個趔趄踩空了摔倒,好在堪堪扶住了旁邊的假山才穩住身形。冬早哎呦一聲,低頭看去驚愕的發現腳下的路面不知何時從鵝卵石鋪就的整齊小道變成了一塊一塊大石頭間隔延伸過去,而這些石頭看似沈重,卻又穩穩當當的懸浮在半空中,也就是說若是踩空一步都可能掉下去。
冬早怕承擔這份風險,連忙想要展翅飛翔,一伸手到自己眼前卻發現原來雪白的羽毛變成了人手,正隨著他好奇舒展的動作而動來動去。
更奇怪的是,他剛才下意識的叫聲幷沒有驚到說話的人,他們的交談繼續著,仿佛冬早幷不存在一般。
於是冬早繼續往前走,想要一探究竟。
“你要是不想去,也不是不行了,不過也就你不嫌這樣的生活無趣了……總是有這麼一糟的,就算是你也不好否了吧?”說話人是個年輕男子,聲音有些熟悉。
冬早在假山後頭站定了,原本打算再往前走兩步的,卻不知自己被什麼東西擋住了似的,費盡全力就是走不到前面去。而此時那邊又傳來另一個清冷的聲音。
“你又去過了?”
“我是沒有去過,可是誰不得有這麼一回?聽說有意思極了。”
“有意思?記憶分毫不剩,誰還知不知道有意思。”
冬早用勁伸長了脖子看過去,依稀能見隔著霧氣的兩個朦朧身影,身姿略高大的那一個背對著冬早,身著素淡的廣袖衣袍,頭髮隨意束起一點,其他全都垂順下來。說話少的那一個就是他了,冬早隱約覺得他的聲音自己也在哪裡聽過,但是又一下想不起來。
“我就知道你不願意去的,早有準備了。”另一人道,隨後似乎隱隱有些笑意,而後他將手一揚,頓時一道光芒大盛,將兩人的身影吞噬進去。
冬早大吃一驚,不知實情怎麼會這樣突變。可他的喉嚨驟然失聲,叫也叫不出來,移動也無法自控,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光芒淡去。
原本那兩個人所站之地頓時空空蕩蕩,冬早站在原地,看著那霧氣隨之漸漸散去,擡頭只看見一隻木簪從半空中掉了下來,砸在方才高個男子侍弄的一朵素雅的花上。
一滴花露被撞擊震的滾落下來,從層層雲霧中滑落墜離,落入了凡間。
冬早也霎時間從睡夢中抽離了出來,又在下一刻將這夢境忘了個乾乾淨淨。
他先迷迷糊糊的躺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睜開眼睛。此時天色已經全黑,冬早依舊和蕭綏在書房裡頭,他的身邊放著一隻燭臺,此刻正散發著暖融融的橘色光芒,爲空蕩冷清的房間平添幾分溫和。
冬早翻了個身想在軟墊上站起來,卻忽略了自己的腳傷和胖嘟嘟的身材,一下骨碌碌的從起伏的軟墊上滾到了蕭綏的手邊,蹭了他一手溫軟的羽毛。
“還以爲你睡暈了過去。”蕭綏擡手將冬早扶起來,又小心的托高他的身子觀察他的腳傷,雖然不過四五天的功夫,可冬早的傷口愈合的很快。
蕭綏想到冬早成日吃吃睡睡的做派,將之歸結於此,頓時就覺得是理所當然了。
冬早在蕭綏的掌心裡只露出一個頭和一雙腳,卻也幷不很驚慌。反而扭了扭自己的腦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後仰過去,將隨遇而安四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而後冬早被重新放回到了軟墊上,蕭綏傳喚進了胖婢女,讓她帶著冬早出去餵食。
可是要怎麼追求蕭綏呢,吃飽喝足的冬早還是沒有半點兒頭緒。
夜裡,冬早自覺很自然的跑去和蕭綏睡覺。本來還是想要趁著大家都睡著了以後自己偷偷將鳥籠打開啄開窗戶跑過去的,可是卻在睡覺之前被胖婢女捧著,帶著他的小軟墊送到了蕭綏的房間裡。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說到底反正現在不送過去,冬早一會兒也是要自己跑過去的,這些天均是如此,還白瞎了窗戶紙,每天早起都要讓人新糊一層,怪費勁。
另外胖婢女也覺得頗爲奇怪。她低頭看看手心裡的老母鶏似的蹲著的冬早,他的兩隻眼睛黑湫湫的十分有神,對衆人對他抱來捧去的事情也似乎沒有半點在意。旁人這麼半夜往主子房裡送陪睡的恐怕都得送一些妙齡美艶的少女,她送的偏偏是一隻傻乎乎的胖鳥,說白了還是自家王爺陪一隻鳥兒睡。
王爺平時那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樣,卻也因爲胖胖而有了改變。胖婢女想想又忍不住笑,惹得冬早擡頭看她一眼,模樣疑惑。
雖然今天不用半夜醒來特意啄開窗過來,冬早還是在深夜醒了過來。他的小枕頭就放在蕭綏的肩頭,冬早睡進去的時候恰好窩在他的頸間,此時渾身熱乎乎的不想起來。
不過既然醒了就不好浪費,他立刻眨了眨眼睛,慢慢的爬了出來。
冬早的動作很輕,直到站在枕頭上後才小心翼翼的回頭看了一眼蕭綏,見他閉著眼睛幷沒有因此醒來,這才繼續自己的步伐。
他得仔細看看蕭綏,再想想能不能順便找出一點蕭綏的喜好一類,可以方便自己追求他。
冬早沒有注意到,他起初一動時蕭綏的眼睛就睜開了,不過在他回身時又提前閉上罷了。冬早先飛到床柱上居高臨下的四周環顧,他的視力在夜間幷不好,因此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他們睡的床靠近窗戶,外頭的月光此時斜照進來,將蕭綏攏在裡頭。
冬早於是從床柱上又飛下來,隔著被子站在蕭綏的身上,來回走動了兩下。
他再看蕭綏,發現他依舊沒有什麼反應,心思就更加放縱大膽起來。
冬早先是在蕭綏的胸口巡視了一圈,而後走到他的鎖骨處,盯著他頸間的肌膚看了一會兒。他還記得胖婢女和瘦婢女讀的話本裡頭,徐娘和陳書生的種種相處。
冬早心裡那股小火苗蹭的一下躥了出來,倒不是說因爲情欲,大概只是一種想在蕭綏身上做點對相公才能做的事情,以小小的安慰一下自己的內心罷了。
他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忍住,低頭輕輕地在蕭綏的脖頸至鎖骨間啄了啄,動作輕的幾乎可以忽略力道。
冬早心跳的要從自己的胸膛裡頭飛出去了,整個人給一股迷迷濛濛的幸福感包圍,仿佛在這一瞬間通過這個舉動小小證明了自己和蕭綏的關係似的。
他連忙將自己的腦袋埋進羽毛間,謹防著自己樂得笑出聲來吵醒蕭綏。
至於蕭綏呢,他被冬早弄得很摸不著頭腦,幷不明白冬早忽然輕輕啄自己的胸口是爲了什麼。他原本以爲冬早這細作鳥兒要露出真面目了,卻不想這真面目是在莫名半夜爬起來在自己身上來回走動。
冬早親過一處後睡意全無,探索欲倒是勃然上升,繼續從蕭綏的胸口往下走,直至停在他的肚皮上,目光疑惑的往下看。
那天他見過的大蟲子就在這下面,冬早聚精會神的盯著被面下的隱約起伏,而後又謹慎的回頭看熟睡的蕭綏一眼,思忖他會作何反應。
他好想現在啄一口吃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