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幾個美術老師和夏初分開，就直接去了副校長的辦公室。

　學校這邊的專業生，都歸副校長管，副校長再升上去前，也是一個美術老師。

　「老周，我跟你說，夏初絕對不能被勸退，這都是什麼事情。」

　「是啊，專業這麼好的學生，就是文化差了點，不過也可以趕上來。」

　副校長周平有些搞不清狀況，還是郭韻把事情說了遍，他才大致瞭解。

　還有一位老師，為了表示事態嚴重，把手機掏了出來，讓周平看夏初今天考試畫的作品。

　「這畫的確很好，考美院都可以，文化差了點？文化差了多少啊？」

　周平眼睛一下就亮了，坐下來用電腦檢索了高三第一次摸底考的成績。

　這樣的專業，如果因為偏科而落榜也太可惜！

　他查到了夏初的摸底考成績，心裡一怔，抬頭看著幾個人：「457分，所以文化成績差到哪裡了？」

　去年的美術生文化線是370，這都超過了好幾十分，而且備註顯示英語單科全年級第一。

　「你們告訴我，她總分四百多，英語一門就能考140，文化成績差到哪裡？你們這是故意開我玩笑？」

　所有人：「……」

　郭韻想了下，開口解釋：「可能是夏初自己覺得差點，畢竟她在集訓班上，老師問她專業怎麼樣，她也說『算過得去』，集訓學校那邊的專業老師，也挺吃驚的，還給她免除了學費。」

　潛台詞：你看我這學生多搶手！

　周平：「哦，原來是這樣啊。」

　畫成這樣都『還算過得去』，那麼這麼橫向一對比，文化成績確實差了點？

　這位學生，對自己要求很高啊。

　所以勸退到底是怎麼回事？

　———

　夏初說：「梁老師，抱歉我必須上完培訓班的課，才能過來。」

　梁吟秋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人，「是要上完課，還是不想來？」

　頓了下，對一邊的夏遠洲一臉為難的說，「看吧，每次都有自己的理由，這學生難管啊，我班主任也當的很辛苦。」

　「麻煩老師。」說完，夏遠洲嚴肅的看向夏初，「這到底怎麼回事？課都不上了去打工？你乾脆不要讀書好了。」

　夏初面看著梁吟秋，開口說：「老師，我父母已經離婚了，監護權在我媽媽那裡，我父親只有探視權，如果你請家長，是不應該越過監護人，而且我和他快兩年沒有見面了，他對我情況並不瞭解，你把他請來，也是無濟於事的。」

　「但是這樣，他也是你爸爸，有權利和義務教育你。」

　夏初笑了下，「那好吧，我們就來說說，您這麼把我叫來的原因。」

　梁吟秋看著人：「原因不就是你曠課去打工。」

　「我和我的專業課老師請了假，他也答應了，你可以去問，怎麼也不算曠課，至於我打工？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你不要再狡辯了，有同學看到你了。」

　夏初聲音淡淡的：「如果是張莉娜的話，我本來和她有過節，她的話自然不可信。」

　「除了她，還有其他人看到了嗎？」

　「王穎也看到了。」

　夏初笑了下：「她們是不是還說，我打工的那家店叫『喝茶』？」

　聽到『喝茶』這兩個字，辦公室其他的老師也都看了過來，這家店最近幾天，特別火，經常被人提起。

　梁吟秋說：「你終於承認了？」

　「我要把王穎叫過來對質。」

　梁吟秋看著人，「她在上晚自習，哪裡有時間和你在這裡耗，難道她還平白無故的冤枉你。」

　夏初聳了聳肩，「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可以打兩個電話嗎？」

　她說完，就走到了辦公室公用的電話旁，按了免提後，撥打了一個號碼。

　那邊在第四聲『嘟』聲後被接通了。

　「你好顧客，這裡是喝茶。」

　夏初說：「你好，請問你們招收大學生兼職嗎？」

　「對不起，我們只招全職的服務生。」

　夏初又問：「那你們招收高中生兼職嗎？我的時間很多，絕對不會耽誤工作。」

　「小姐，請你不要開玩笑，我們店不招收兼職，如果沒有別的需要咨詢，我就掛電話了。」

　夏初掛了電話，看著人問：「所以我是在這家店工作？她們不收兼職，你們聽到了。」

　梁吟秋有些意外，站起來走了出去，幾分鐘，王穎被叫到了辦公室。

　梁吟秋開口問：「是你說，看到夏初在奶茶店打工是嗎？」

　王穎點了點頭：「是的。」

　辦公室的幾個老師交換了個眼神，有了剛剛那通電話，他們已經認定來的這個學生是在撒謊。

　夏初倒是不惱，看著人問：「你是親眼看到我了嗎？你不要說謊，我可以和你去那家店對質，我剛才已經打過電話了，你們要冤枉我，也應該選一家不那麼有名的店，那家店說他們從來不接收學生兼職。」

　王穎一下有些慌了，她想了下開口說：「我是看見了你，當時雖然你帶著帽子和口罩，但是我和張莉娜都肯定，那就是你。」

　夏初笑了下，語氣依然不緩不急，「原來你只看到了半張臉，人有相似，你這就肯定是我？」

　王穎被對方這麼一質問，眼神開始閃躲，明顯心裡也有了懷疑，那人像極了夏初，但是會不會真的只是相似？

　到了現在事情已經沒有懸念了。

　夏遠洲皺了皺眉，「梁老師，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解釋，難道你們當老師的，都不應該先確定一下嗎？」

　梁吟秋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快就反轉了，她還把夏初的家長叫了了，她笑了下說：「看來這是誤會，那既然澄清了也就沒事情了，夏初沒有做那些事，我反而更高興。」

　夏遠洲看了人一眼，「簡直是胡鬧。」

　轉身出了教室。

　夏初也跟了出去，其他人以為她是送自己父親走。

　夏初追上了人的腳步。

　「等一下，既然你今天來了，也聽到我剛才說得話，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我在學美術，學費其實……有些高，您一直沒有給我贍養費，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和你開口。」

　夏遠洲看著人：「你跟出來就是想要錢？你這樣還想考大學？學美術就是浪費錢，你媽也就由著你折騰。」

　「爸，你真的不給我錢嗎？我真的很需要，你要是沒那麼多錢，給個兩三千也好啊。」

　「我哪裡有錢，你別學了，你以後也不要惹麻煩，別讓老師打電話給我。」

　夏初聲音很失望，「你也知道，這件事不是我的錯」

　「如果你平時作風好的話，老師又怎麼會不相信你？你難道不該檢討一下嗎？」

　「你真的兩三千都不給我嗎？你和我媽離婚，拿走了所以存款，我媽媽壓力很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拿走所有錢，房子不是給你們了嗎？你居然還惦記我的錢？」

　「我明白了，這房子你給我們了，以後不會要了吧。」

　夏遠洲冷笑了聲，「當然，所以你也別問我要錢。」

　「我知道了，我心裡很失望，我想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

　夏遠洲聲音充滿了不耐煩，「要不是你老師打電話給我，我還不會來，一見面就開口問我要錢。」

　夏初笑了起來，當著對方的面把放在兜裡的手機拿出來，關掉了錄音功能。

　夏遠洲有些意外，也有些震驚：「你都錄了什麼。」

　夏初不說話，快步的往前走，一直到走廊末端才停了下來。

　夏遠洲跟了上去，「你都錄了什麼，把手機給我，我說話有什麼好錄的，你是什麼居心，還有你這手機是你媽給你買的？」

　這款手機，他看了很久一直捨不得買，沒想到夏初倒是用著了。

　夏初一改之前的溫和，看著人：「我自然要錄好，你說和我沒關係，不要房子，總得存一個憑證，免得你以後後悔。」

　夏遠洲皺了皺眉，「什麼憑證？你快把刪掉。」

　他不知道對方準備做什麼，但是直覺不對，所以說完動手想要強搶。

　夏初退後了一步，冷眼看著人：「你可別在這裡打我，這裡有監控攝像頭，就在我身後，你要是動手，我就去調取監控，寄給你的上司和同事看，連同剛才的錄音一起，你不怕鬧大，就儘管動手吧。」

　夏遠洲抬起頭，果然看到了正在運行的攝像鏡頭。

　學校的攝像頭並不多，走廊末端是檔案室，資料很重要不能出錯，所以裝了一個。

　夏遠洲猶豫了下，放下了手。

　「這就對了吧，你想要升職當經理，道德上的污點自然不能有，你也怕別人知道你是離婚拿走所以存款，不給女兒贍養費的人。」

　「你算計我？」頓了下，他想到了什麼，又開口問：「你班主任是不是和你串通好了。」

　「你有什麼值得我算計，這是為了防你，你以後也不要來學校，不要來找我和我媽。」

　夏遠洲有些意外，把事情想了一遍後，越覺得這是陷阱。

　他看著人，「我不要來找你，你也別來找我要錢，別想得到一分錢。」

　說完就氣沖沖的走了。

　居然被一直看不起的夏初威脅，他心裡認定了，夏初是和那個班主任串通好了，倒是怨恨起來今天這通電話。

　以後別人再打給他，不管誰打給他，也都不會再管了。

　夏初看著人走，收回了視線，解決了一位，現在還有另一個人。

　———

　梁吟秋看著去而復返的人，微微有些意外：「你怎麼又回來樂？」

　夏初聲音淡淡的，「老師，這次你把我叫回學校就是因為這樣一場誤會，難道不該對我有解釋嗎？」

　梁吟秋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耐煩：「你想要什麼解釋？」

　夏初看著人，「老師，你實在是讓我太失望了，你還說，讓我考慮退學。」

　梁吟秋愣了下，有些不耐煩，「現在都解釋清楚了，你也可以走了。」

　夏初並沒有動，聲音淡淡的說：「梁老師，我會考慮轉班，或者是轉校。」

　「你說什麼？」

　「希望你能理解。」

　說完夏初拿出了手機，「郭老師，班主任她對我誤解很深，我覺得我轉班，對兩個人都比較好。」

　有不負責任的老師，也就有負責的。

　比如那幾位主動幫她說話美術老師，夏初還是很感謝，他們都很積極。

　—

　郭韻掛了電話：「走吧，談崩了，我就說沒有談的必要嘛，這不明擺的事情。」

　「走走走。」

　「我們去看下吧，副校長？」

　周平其實不是第一次聽『夏初』這個名字，畢竟上次的建軍節晚會節目被撤掉，一中算是出了名。

　他當時一肚子火，他推薦張莉娜的時候，和梁吟秋問過這個學生的情況。

　梁吟秋當時說沒問題的，各方面都很突出。

　沒想到梁吟秋有臉遷怒夏初，他被校長批評，難道不應該說她幾句？

　那次晚會之後，周平看到美術組的幾個老師，都覺得心裡有些沒底，不太好意思。

　沒想到又來這麼一出。

　這麼優秀的學生，看著文化課和專業成績，其他學校都還搶著要，這梁吟秋居然還想把人勸退。

　有些私立學校，升學率不好，但學校有錢，那些學校高考前幾個月都會從復讀班，或者是其他學校，挖來一些尖子生來提高學校的重點大學升學率。

　這樣的事每年都有。

　退一萬步說，這學生有沒有思想上問題，也沒有違規違紀，怎麼也不能退學啊。

　高三辦公室就在樓下，走下去也就一分鐘。

　梁吟秋看著進來的幾個老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張老師，郭老師，周校長你們怎麼都來了。」

　周平點了下頭，直截了當的問：「事情都解釋清楚了吧？是誤會沒有錯吧？」

　梁吟秋笑了下，「這件事你們也知道，是一場誤會，我和夏初都說清楚了，你說是不是？」

　夏初和幾個老師打了招呼，然後就在一邊站著，不說話。

　梁吟秋頓時有些尷尬。

　周平又說：「夏初說要轉班，我也同意了，我就和你來說一聲，夏初是美術組的重點培育學生，你不能把人耽誤了。」

　梁吟秋心裡很意外，副校長來，還有美術組的老師怎麼都來了。

　夏初是字是寫得不錯，但是高二才開始學專業，更像是因為文化考不上而零時抱否佛腳。

　重點培育對像？開什麼玩笑？

　郭韻見對方一臉震驚，開口說：「梁老師，你好像在評高級老師的職稱吧，這除了業務水平，把學生的成績想辦法提上來之外，自身的素質也很重要啊。」

　梁吟秋不說話，笑都笑不出來了。

　周平又問：「對了，你們剛剛說，有哪個班主任說要這個學生。」

　「四班的趙老師說可以去他們班上。」

　「我和彭老師提了下，六班的班主任，他說可以隨時安排。」

　「九班不錯，九班的專業生多。」

　高三年紀十二個班，老師很多搭過班子，算都認識，但是也存在著競爭關係，誰不想自己班上高考戰果好。

　郭韻最後開口拍板：「我和7班的班主任是同學，我已經和他說好了，夏初直接去他班上。」

　周平笑了下：「夏初還挺……受歡迎的啊。」

　「可不是，專業文化成績都突出，放在誰班上不喜歡啊。」

　「別說轉班了，其他學校老師也說了，夏初想去就幫忙安排。」

　「所以我真的是想不通，她怎麼會被考慮勸退……這真是見鬼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梁吟秋臉一陣白一陣紅，卻什麼反駁的話也沒有說，只覺得雙頰發燙。

　夏初安排好了學校的事情，她回了家。

　她路上又接到了趙樂樂電話。

　「夏初，我說你答應了，陳今風讓你去他家一趟。」

　「去他家？不能把他約出來嗎？」

　夏初想了下，上次好歹有那麼多人，這次她一個人過去還是不太好。

　不過陳今風一直特立獨行，大概也不會在乎別人看法。

　「這樣吧，你直接聯繫他。」

　要不然夏初通過她，她通過張小力，張小力在告訴陳今風，這跟傳話筒似的像什麼。

　倒不如兩個人直接交流省事。

　夏初說：「你把他號碼給我，我和人說。」

　她們的新店就快開張，舊店原材料也很吃緊，不擔心賣不出去，擔心有天原料就斷了，然後店得被迫歇業。

　昨天夏初和趙樂樂聯繫的零售商，雖然茶葉的質量可以，但是價錢也高啊，看著對方還有坐地起價的意思。

　趙樂樂有些意外：「好嗎？你不是有陳今風號碼嗎？他說給過你。」

　夏初：「……」

　對，她想起來了，是給過。

　紙條被她放衣服你洗了。

　夏初又問：「我現在沒有他號碼，你不知道嗎？」

　趙樂樂說：「這個你等等，我給你問問。」

　夏初洗完澡，出來看了下時間。

　晚上九點。

　她拿起手機，趙樂樂已經把對方號碼發了過來，她猶豫了十幾秒，撥了過去。

　「您好，我是夏初。」

　夏初等了幾秒，那邊沒有回應，她重複一遍又說：「信號不好嗎？你好，我是夏初，請問是陳今風……先生嗎？」

　加上了『先生』的後綴，她總覺得怪怪的。對方也沒比自己大幾歲，可是又不好直呼其名。

　兩個人沒有熟到那樣的地步，她又說有事托人幫忙。

　————

　自從張小力說夏初會和他聯繫，陳今風就一直關注著手機。

　電池滿格，信號也滿格，也不是靜音。

　天色暗了下來，她都認為對方今天不會來電話了。直到半個小時前，張小力告訴他那位咖啡店老闆要了他號碼。

　也就是說，夏初沒有他的聯繫方式。

　又過了二十分鐘，鈴聲響了起來。

　陳今風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我是，我上次給你的號碼，被你丟了。」

　這是肯定句，而不是問句。

　「對不起，那張紙條我找不到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找給我，因為茶葉吧？」

　「是……」莫名心虛怎麼回事，明明是對方主動提議，卻顯得她功利心很重。

　陳今風『嗯』了聲，「那我們見面談吧。」

　夏初說：「謝謝陳先生願意幫忙，我能請你吃個便飯嗎？順便和你詳談。」

　「我們兩個人嗎？」

　「就我們兩個人……」還是覺得奇怪。

　陳今風心情突然好起來了，「我答應你。」

　和對方商定好時間，夏初說了『晚安』掛了電話。

　看著手機屏幕的號碼，她編輯把保存了下來。

　她突然想起那年在杜家，她二十歲生日，凌晨接到了一個電話。

　一個陌生來電。

　對方開口就問：「今天是你生日嗎？」

　她當時愣了下，下意識的回答：「是啊。」

　「生日快樂。」

　她猜不出對方是誰，開口問人：「請問你是」

　「有沒有搞錯，你聽不出我聲音？算了算了。」

　對方沒頭沒腦說完這句話，就掛了電話，她後來才知道是陳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