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高手若愚

　　“十五？”

　　來人偏了偏頭，似乎想了好久，才確定道：“好像是我。”

　　這個要回想自己名字好久的人臉色非常紅潤，五官相較於一般人稍偏粗獷，不過在細膩膚質的修飾下反而顯得更為英俊。

　　擁有好氣色的臉上，嘴唇卻格外蒼白，不同於那種電視上的僵屍臉，他臉上的肌肉有一種僵硬的感覺，但並不是面無表情，看著莫小浮的眼神透露出一絲迷茫，好像聚焦都有些困難，在將要對付孫有才的莫小浮她逼退後，並沒有釋放出任何殺意。

　　莫小浮：“……”

　　她今天出門是不是忘帶了什麼，為什麼碰到的人一個兩個都不正常。

　　之前擋路的“大慈大悲”“苦口婆心”，這一個更是“傻傻分不清”。

　　十五想將孫有才扶起，莫小浮看了眼情勢，重新上前一步制止道：“這位道友，可否容我問個問題？”

　　十五看了眼孫有才，繼續偏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反應慢了好幾拍之後，才點了點頭。

　　這都需要考慮這麼久麼……

　　“道友乃是築基修士，又曾結丹後，我雖然不知道道友經歷什麼才遭遇碎丹之災，但是不論怎麼說，道友都是修為高深之人，為何會以這個凡人為主？”

　　莫小浮在滄麓界的時候，遇到的人都是修士，但是她在師門中耳濡目染，早就覺得修士是不能與凡人相比的，雖然她現在多和凡人相處，但骨子裡那種同類的認同感是無法消除的，特別是一個曾經結丹的真人居然稱孫有才這種人渣為主人，莫小浮表示難以理解。

　　另一方面，她自知在修為上，如果和這個叫十五的人打起來，討不得什麼好，如果他一定要護著孫有才，那麼暫時她就動不了這個死胖子，一想到孫有才要對李臻兒所行之事，莫小浮便覺得如果今日滅殺此人勢在必行。

　　聽到莫小浮的問話，十五垂著眸，顯然又是反應慢無數拍的節奏。

　　“我……我這是怎麼了。”

　　因為莫小浮施加在孫有才身上的威壓被十五克制，孫有才也緩緩從幻境中醒悟過來，他趴著的柏油國道上，出現了亮油油的一灘黑色，正是他身體中大量的物質流失出來形成的。

　　所以孫有才雖然已經看不到所謂的絕色美人，狀態依然非常不好，沒有十五的攙扶，他就只能繼續倒在地上，連喘口氣都異常艱難。

　　十五還在考慮莫小浮的話，便連孫有才也沒有搭理，莫小浮越發奇怪起來，她盯著十五，企圖從此人身上看出一絲破綻。

　　一個修煉到的金丹期的修士，怎麼可能反應這麼慢？

　　這個十五的樣子，倒是非常像癡傻之症，但是先天不足的人是無法修煉的，因為他們難以領悟對天地靈氣的吸納，眼前的人顯然頗通此道，身上的靈氣波動和她完全不同，但是並不顯弱，想來他修煉的也是一門不錯的心法。

　　那麼還有一種可能，是這人在不知為什麼碎丹之後出了問題，影響了神智？

　　可是似乎又和普通的神魂創傷不一樣。

　　莫小浮直直地打量著他，果然對方過了半晌，毫無血色的嘴唇才微微張開，說道：“他給我吃的。”

　　莫小浮一個氣息不穩，差點沒立住。

　　築基期已經沒有多少口腹之欲，一般來說平日吃上一餐，如莫小浮便可以幾個月不再進食，而且她還在空間中煉製了幾枚辟谷丹，只是都沒有機會用上，畢竟有時候要像凡人一樣生活，避免不了一些進餐的時候。

　　因為空間靈泉在手，她倒是沒有那種凡界食物會對身體產生雜質的擔憂，有的修士恐怕就會在這方面比她要注意地多，那麼這個十五是什麼情況？

　　他是十幾年沒有吃飯才會餓成那樣，只要別人給他吃的就認對方為主？

　　一個曾經結過丹的大修士的節操在哪裡？！

　　對於十五的回答，莫小浮難以置信，特別是她曾經也到達過金丹期。

　　在滄麓界，金丹期的修士就已經有自傲的資本了，曾經同輩的築基修士都要稱她一聲師叔，雖然十五退回了築基大圓滿，但是看的出來對方應該不是根基大傷，很有可能再次結丹，結果就是這樣的人，居然叫孫有才主人！

　　她好氣又好笑，乾脆開玩笑道：“既然這樣，那我給你他提供給你的十倍食物，你就認我為主？”

　　她原本只是想譏諷對方，誰知十五還真的認認真真地進行了考慮，紅潤的臉龐上突然展露出一絲笑顏，原本就英俊的五官頓時拋卻了之前的僵硬，突然靈動起來，除卻奇怪的嘴唇顏色，倒是令莫小浮也驚艷了一剎。

　　“好。”

　　莫小浮再次氣息不穩，一種風中凌亂的感覺縈繞周身。

　　這年頭，築基大圓滿的修士，原來是這樣好收買的。

　　她將信將疑地看著十五呆傻傻的笑容，試探道：“你說真的？”

　　三十秒後，十五才緩緩開口問道：“假的是什麼？”

　　莫小浮：“……”

　　“好，我相信道友一言九鼎，這是我和孫有才的事情，還請道友不要插手。”

　　這句話有點長，所以四十秒後，十五才搖了搖頭道：“雖然可以換主人，但是你不能在我面前殺他，因為他給過我吃的。”

　　神邏輯，不能在你面前殺他，是說我可以在你背後來陰的？莫小浮心中暗暗“佩服”，她神色一動，說道：“好，那麼請十五幫我做一件事，將孫有才帶走的兩位姑娘帶到上京城區內，匯景名苑二棟三樓，那兒有個禁制，你在那裡等我怎麼樣？”

　　五十秒後，十五點了點頭，迅速轉身，化作一抹白影便消失在了國道上。

　　莫小浮舒了口氣，這次的事情，還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未免夜長夢多，她看了眼倒地不起的孫有才，這一次毫無顧忌，手指微微一動，孫有才肥胖的身軀徹底化作煙氣，在孫有才原來倒地的地方積聚不散。

　　“因果善惡，下輩子多行善積德吧。”她看了眼空中飄浮的煙氣，輕輕說道，然後那股煙氣才裊裊消逝。

　　只是這邊她剛剛將孫有才毀屍滅跡，十五的身影再次出現，而他一手抬著一個女子，眨了眨眼睛道：“我忘記了，匯景名苑在哪裡？”

　　他是忘記了還是根本不知道……

　　莫小浮看著他手中的李臻兒，凡人的重量對他來說輕如無物，更何況李臻兒本身就身材纖細，在神識一掃後，她就真正安心了下來。

　　李臻兒只是暫時的昏迷，沒有被下藥，也沒有外傷。

　　只是她們身上的衣服怎麼都破破爛爛的？

　　莫小浮質疑的眼神看向十五。

　　十五果然完全不明白莫小浮的意思。

　　於是……

　　“十五，衣服是孫有才干的？”沒想到這個死胖子還有這樣的癖好。

　　三十秒後。

　　“衣服？我來的時候風有點大，刮的。”

　　這是有點大還是巨大……

　　是了，築起大圓滿的十五，行走的速度極快，產生的罡風也絕對不是常人能夠抵御的，不知道十五是怎麼想的，雖然保護了李臻兒和另外一個女孩暴露在空中的皮膚，卻沒有考慮衣服，原來這些傷口，竟然是被風刮的……

　　莫小浮回道權氏國際安排的公寓，還有些恍惚。

　　她原本是去救人的，為什麼最後還帶了一個呆呆傻傻的高手回來？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經過，只覺人生無常，何處不驚喜，但是這個十五看似無害，卻也是個重磅炸彈。

　　只要別人願意給他吃的，他就會認那人為主，莫小浮絕對相信，孫有才在對付劇組中的妙齡少女時，肯定也是依靠了十五的能力。

　　也就是說，這個人曾經為虎作倀。

　　如果今天莫小浮沒有及時出現，那麼他也會是傷害李臻兒的一個幫凶。

　　所以即使有呆傻這樣的狀態作為解釋，莫小浮對十五也無法產生善意。

　　對付十五，她有兩套可執行的方案，一種是等她修煉到比十五更高的層次，到時候直接滅了這個禍害，一種是研究一下對方神智出問題的原因，也許可以將他引回正道，但是無論哪一種，她暫時都要先將他安置好。

　　如果被恆硯那種人發現，相比十五一定會成為一個極為好用的工具，可是作為一個有良心的臨時主人，莫小浮還是決定先好好研究研究十五的情況，畢竟她在滄麓界也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難免有些好奇。

　　於是就造成了雜毛和連亦在看到十五，以及他一手一個昏迷的漂亮女孩的時候，極度不善的目光。

　　“他是誰？你的公寓就那麼小個，我只能在健身室擠一擠了，難道你還想塞一個男人進來？”連亦撅嘴道。

　　“啾啾，這人好像很牛逼的樣子，我要的是可以被我蹂躪的家伙，這個不合格。”雜毛撅屁股道。

　　“就是，難道和我這麼帥的美男成天朝夕相處還不夠嗎？莫小妖，你就這麼慾求不滿？”連亦見莫小浮沒有反應，繼續蹬鼻子上臉。

　　“咳咳……這個，是不是有點誇張了。”雜毛比連亦更加清楚莫小浮，在看到她兩手環胸的時候，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於是趕緊為自己的師傅打圓場。

　　連亦心虛地縮了縮脖子，立馬滾回電腦前，然後擺譜地說道：“算了算了，我就勉強勉強和他一起誰健身室。”

　　莫小浮唇角微勾，連亦和雜毛頓時如臨大敵。

　　這人和雜毛在一起後，就越發無法無天。

　　“我覺得不必擠，你乖乖回連家宅子豈不皆大歡喜。”

　　連亦嘴角一癟，他一出門，指不定要被恆硯怎麼搞，還是宅男的生活適合他。

　　可是作為一個神識強過一般修士的凡人，連亦看得出莫小浮此刻雖然是笑著說話的，但其實她的意思非常認真。

　　一方面他賴在別人家這麼久確實不像話，一方面應該是和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有關。

　　其實莫小浮是擔心他吧？

　　連亦感覺自己還是有一定地位的，一掃將要出門應對恆家的悲戚，難得乾脆利落了一回：“好吧，不過我有言在先，你們不要想我哦，一丟丟都不要哦，不然我可是會有壓力的。”

　　雜毛：“……”

　　莫小浮：“……”

　　十五，不明所以，側頭傻傻地看著自戀的連亦。

　　讓連亦走當然不是莫小浮的突發奇想，她有她自己的考慮。其實這個公寓對莫小浮來說並不是長居之處，一般每天她只是從這裡進出，但大部分時間是在空間中度過的，也不會覺得連亦呆在這裡有多大的問題，加上他那一臉小受模樣，每天和雜毛歡脫地玩著游戲，時不時給人生增添一點樂趣，日子倒也悠閒。

　　但是連亦好雖好，她還是無法和對方徹底交心。

　　連亦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用的就是踏破虛空的法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後來言語間也透露出他研究修士的興趣，這就說明，連亦不僅是一個網絡界的高端黑客，還涉及參與應對修士的各種發明。

　　他在連家大宅中，可以探查到自己入侵的系統，和恆硯給她安裝的那個監聽器、恆硯家中的防盜系統等，都是結合了修士法術和現代科技的產物，令莫小浮有幾分忌憚。

　　她相信連亦肯定不是每天只跟雜毛玩玩游戲那麼簡單，雖然他本意不壞，但是因為她有一部分他的記憶，他就產生了這樣濃厚的好奇心，難保他對十五也會同樣窮追不捨。

　　可是莫小浮覺得，在她研究出來個所以然之前，還是不要讓天才連亦參與進來了。

　　凡人一旦擁有了一個可以隨意操控的高階修士，就真的能夠保持平常心？

　　他和孫有才不一樣，孫有才是完全不懂得如何利用十五，連亦則是能將十五效率最大化。

　　天才，往往都是瘋子。

　　莫小浮還是留了一個小心眼。

　　……

　　……

　　拍完林若穎的艷照，編輯完手裡的稿子後，陳是知當日就早早地睡下了，他已經聽說了有其他媒體拿到林若穎和毛意“裸奔”的照片和資料，但是他手上的東西那才叫一個勁爆，所以他敢保證，明天的新聞他雖然可能缺少了優先權，但是獨家報道還是有的。

　　自從歸入元子手下後，陳是知就在恆家的操作下成立了一家自己的媒體機構——先鋒娛樂，由於在香蕉日報做慣了狗仔，他一時半會兒還改不了那種對娛樂圈的樂趣，所以媒體的主要事物也是娛樂方向，不像是特別正規的新聞媒體。

　　不過既然現在是自己當了老板，當然不能再跟香蕉日報那樣沒有節操了。

　　他在業界也算小有名氣，只是這個名氣比較臭，有些藝人還是怕他的，陳是知也不著急，他有他的職業和公司規劃，依靠以前的人脈和對娛樂圈的認識，他會將自己的先鋒娛樂引向正途，他要成為一個高上大的媒體公司的老總！

　　雖然林若穎這件事情，好像一時半會又得讓他高上大的目標暫時擱置了，不過公司嘛，也不能一開始就講的都是情調啊人生啊哲理啊，那樣根本沒有爆點也沒有眼球，怎麼能脫穎而出？

　　陳是知也為先鋒娛樂招攬了幾個他覺得頗為有潛力的年輕人，這篇報道他是主要負責人，不過具體如何渲染的還是靠手下文采卓越的幾名得力幹將，在卻准可以發表後，陳是知毫無顧慮地做起了春秋大夢。

　　“鈴鈴鈴！鈴鈴鈴！”

　　手機在床櫃上急促地震動，出於以前狗仔的習慣，陳是知立刻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他抓起手機的同時，也開始無意識地穿起了衣服。

　　“喂，哪位，什麼事？”

　　“老大！不好了！明天的頭版頭條要改！”

　　打來電話的，正是今天寫出了這篇熱情洋溢，激情澎湃的定稿的伙計。

　　陳是知惺忪的睡眼頓時一睜，眼中發出亮幽幽的光芒，問道：“怎麼說？”

　　“我有個朋友說，他們拿到了最新消息，林若穎發瘋了！”

　　陳是知心中咯登一聲，娛樂圈風雲變幻，只是這未免也變得太快了吧？！

　　“三分鐘後把來龍去脈都告訴我，通知所有人半小時後在辦公室緊急開會！”

　　陳是知利索地吩咐著，雖然他要高大上，但是林若穎的新聞還是得重操舊業，作為一個成功的狗仔，他非常明白的時間的重要性，當然，更加重要的是先機和渠道。

　　三分鐘後，陳是知穿戴完畢，准備出門，同時也聽完了手下的報道。

　　因為是行業機密，所以他知道的也不是非常清楚，只聽說下午采集的林若穎疑似與毛意同居，和歐陽澤情變這種消息已經不夠新鮮了，林若穎發瘋才是前沿時訊。

　　陳是知上了自己的suv，開出家門後，心裡想了想，還是給上司元子打了個電話。

　　“元副，我剛接到線報，林若穎那個消息恐怕不夠用了。”

　　“什麼情況？”

　　“據說林若穎瘋了，我猜是不是遭受的壓力過大？或者是為了掩蓋這個丑聞采取的公關措施？”

　　“納尼，她給我來一個發瘋？我去，那、吸毒、劈腿什麼的還能不能搞上去？”

　　陳是知眼皮一跳，說道：“元副，這不是重點……”

　　“那什麼是重點？”

　　“我們的報道這樣下去就不算最新了，之後恐怕也無法造成您想要的效果。”

　　“哦，這個意思啊，那成，你們就去搞最新的。”

　　“可是……我怕我現在的人手不夠方便。”陳是知隱晦地表明了自己的意圖。

　　“切，我當什麼事呢，行，馬上派兩個人給你，好好幹，我一直很看好你的。”

　　陳是知樂呵呵地應了幾聲，搞定！

　　高手來了，還怕搞不到頭條？

　　被元子派出的兩個練氣修士則是幽怨地表示，他們這種高端人士，難道就是用來支持狗仔事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