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我們學校的迎新晚會，我有演出，阿晟去看嗎？”亞久津仁放學後，沒有去武道館，反倒是直接來了顏晟這裡。最近，顏晟的研究似乎又有了重大的突破，似乎跟三個月前武道館提供的新一輪學生的各項身體資料的資訊有關。因為這個，顏晟都已經有起碼兩個星期沒有出過實驗室，也沒有跟亞久津仁一起吃過飯了。

　顏晟問了迎新的時間，點了點頭，正好他已經結束了一個階段的實驗，打算給自己放一個假。說起來，當初本來答應了要送亞久津仁去上大學的，雖說就在東京本地，也沒有去外地上學，可大一新生入學，總歸是有些特殊意義的。可那個時候研究所這邊有個調研，他不得不出國一趟，卻沒有實踐自己的承諾。

　亞久津仁見顏晟答應，對於迎新晚會的表演，倒是又多了幾分上心，彩排的時候也格外的認真。其實，亞久津仁表演的節目就是在舞臺上將平日裡武道館的一些鍛煉進行美化加工後搬上臺，跟亞久津仁一起上臺都是在其名下武道館學習的學生，排練起來自然很順利。

　迎新晚會當天，顏晟是同亞久津優紀一塊兒過來的。本來，千石清純他們知道了亞久津仁要上臺表演，還鬧騰著也要過來看看。要知道亞久津仁的性子，能夠被說服上臺表演，還真是挺新鮮的一件事情。只可惜按部就班地上學，這個檔口，正是高三關鍵時刻，千石清純自然不是想請假就能夠請假的。

　當然，就算本人不能夠前來，顏晟還是被千石清純委託，要將這段表演給完整地錄下來，雖然不能夠親臨現場，可看個視頻也是好的呀。

　亞久津仁的表演是作為開場秀開始的，二十來號風華正茂的英俊少年郎，在舞臺上的颯颯風姿，自然是看得人目不轉睛。甚至後來這場開場秀還被錄製修過後放到了學校的官網，作為招生宣傳來用。

　亞久津優紀看著舞臺上出色的兒子，握了握顏晟的手，真誠地道：“阿晟，謝謝。”

　顏晟看亞久津優紀感情充沛地好像馬上就又要掉眼淚的樣子，連忙說道：“仁要是知道你哭了，肯定又要生氣了。”

　亞久津仁結束了第一個表演，就立馬來到觀眾席找到了顏晟和亞久津優紀，看到自己母親抓著顏晟淚眼汪汪，顏晟則是一副無奈又寵溺的表情，不知怎的，心底原本激動開懷的情緒就像是氣球被人給用針紮了一下似的，滿溢的情緒順著那小洞直接給漏了個精光。

　“我的表演結束了，回去吧。”亞久津仁從小到大就不是一個會乖乖地坐在那裡，像個好學生似的，將整場演出給看完的人。他如今賣學校一個面子，組織人表演了個節目，學校這邊也給他開一個方便之門，今後他因為事業上的一些事情，向學校這邊請假，也比較容易。可既然表演都已經表演過了，亞久津仁之前來這邊彩排的時候，也看過幾個其他的表演，反正他自己是不感興趣的。

　“仁，你的表演結束了，可其他的表演才開始呢。我好不容易才來你學校一次，你就當陪我一起，把演出給看完。”亞久津優紀卻是被兒子突然的開腔給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便立馬否決了亞久津仁的提議，“你要是不高興也可以先走，阿晟會陪我的吧？”

　顏晟眨了眨眼睛，看著母子倆齊刷刷看向自己的視線，對現在這個狀況倒是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兩個人一個要走一個要留，自己協商就可以了，怎麼弄到最後，決定權似乎又跑到了他手上了。

　說實話，對於舞臺上的學生們的表演，顏晟個人而言，是沒有多大興致的。不過，他給自己放了個假，假期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也沒有什麼一定要做的事情，陪亞久津優紀將這一台演出給看完，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顏晟自己的錯覺，總覺得亞久津仁似乎有些不高興。

　這幾年因為武道館的生意，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多了，原本當初火爆脾氣的亞久津仁倒是成長得很快，雖然脾氣還是有些沖，卻不會再跟當初初見面時一樣，喜怒形於色，反而是學會了收斂一些情緒。可顏晟通過亞久津仁的微表情，還是察覺到了這小子不知道因為什麼，又生了暗氣。

　“優紀姐想看演出，我跟仁都會陪著你的。難得出來放鬆，仁，是吧？”權衡過後，顏晟弄不明白亞久津仁究竟因為什麼生了悶氣，還是決定陪亞久津優紀一起將這一台演出給看完。

　亞久津優紀聞言，笑得眉目生輝，明明兒子都已經十八歲了，卻看著還跟三十出頭似的，美麗又溫柔。亞久津仁心底的鬱悶，層層疊疊，似有暗流漩渦，無聲湧動。可偏偏這些抑鬱的情緒，面對溫柔的母親，儒雅的顏晟，卻又無法訴諸於口，只能夠通過緊繃的四肢，傳遞著抑鬱低落的情懷。

　最後，亞久津仁還是在顏晟身邊坐了下來，一台演出下來，自始至終都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看著臺上的演出，周身的低氣壓，害得旁邊坐著的其他看演出的同學，都下意識地挪了位置。

　顏晟自然首當其衝感受到了亞久津仁的情緒，只是這小孩子鬧脾氣，也要有個度，更何況，亞久津仁也不小了，事業都鋪展開來了，卻這麼小孩子氣。

　到最後，一直笑眯眯的亞久津優紀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對於最近亞久津仁時不時地一些彆扭，亞久津優紀身為一個母親敏銳的直覺，其實洞察了一二。只是，作為一個母親，她一直希望這一切只是自己想太多了，並不願意深想。

　本來好好的一個演出，卻因為亞久津仁的低氣壓，最終還是沒有看完，便離開了。亞久津優紀到家後，看著自然地收斂了剛才的黑氣壓，說著要送顏晟回家的亞久津仁，雙唇微啟，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吞咽了回來。

　也許真得是自己想多了，仁他，對顏晟怎麼會動了那樣的心思呢？肯定是他想多了。晚上仁不高興，自然不是因為顏晟遷就她這個做母親的而吃醋，肯定是因為生意方面，學業方面，有什麼事情犯難了……

　催眠了自己無數遍的亞久津優紀，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眼角其實也已經有了細紋，歲月催人老，她一個人將仁拉扯大，當初仁乖張狠戾，她怕仁會走上歪路。如今自己的兒子上了大學，還開了武道館，生意又好，甚至年前，他們還搬了家，換到了如今的地段，獨門獨棟的小型別墅，還有了鐘點工幫忙打掃。

　兒子出息了，有成就了，也乖巧了，可亞久津優紀還是擔心亞久津仁會走上歪路。

　偏偏這些擔心，她又無處可說。阿晟這麼好的孩子……她看著也喜歡得緊，只是，仁他……哎……

　亞久津仁送顏晟回住的地方，可不知道亞久津優紀的胡思亂想，事實上，亞久津仁自己對於這段懵懂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生根發芽的戀情，也還只是處在一個懵懂茫然的狀態。他現在只是本能得想要霸佔顏晟的注意力，不希望顏晟將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希望顏晟跟自己一塊兒的時候，所思所想全是自己。

　只是，這膨脹的獨佔欲，卻還未讓亞久津仁意識到自己的感情狀態，不過是身體先於意識有了表現。

　“仁，你晚上是怎麼回事？優紀姐高高興興地去看演出，你卻擺臉色給誰看？”顏晟待亞久津仁的態度在時光流轉中也逐漸添了隨意，既然看出了亞久津仁不對的地方，自然也會直接指出來。

　“阿晟，你叫我媽優紀姐，叫我仁，這稱呼是不是有問題？亂了輩分。你跟我才是平輩。”亞久津仁看顏晟又提起了亞久津優紀，卻是避開了顏晟的問話，反而自己說了一個問題。

　“當初我跟你還不認識的時候就是這麼稱呼優紀姐的，而且優紀姐本來就年輕，我稱呼一聲姐，跟我跟你之間的稱呼，算是各算各的，有什麼問題嗎？”顏晟自從過了十五歲那年，個子就開始飛快地往上躥，現如今，不過十八歲就已經比亞久津仁都還要高半個頭了。反倒是亞久津仁自從十五歲後就沒怎麼長過個子。顏晟微低頭，就注意到了亞久津仁眼中洶湧的複雜情緒，琢磨著亞久津仁這年歲，青春期，是不是太長了點兒？當年國中的時候就叛逆過，怎麼現在又開始鬧騰了？

　亞久津仁對上顏晟的注視，心底蹭得一下就冒出一串串的火苗，又是這樣的眼神，明明他已經那麼努力了，在外人看來，他這個年歲，能夠有現在的成績，絕對不會再拿那種看小孩的眼神看他。可偏偏無論他怎麼努力，取得多大的成就，顏晟注視著自己的視線，一直都沒有改變過，那種長輩關切晚輩的眼神，才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