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他還記得兩年前,賀見霜險些為這個姑娘走火入魔、經氣逆亂陷入險境的模樣——當然了,那副沒出息的模樣,現在是再也不會有了。但是,別的不說,就容貌來看,那雁翎的確有資本讓賀見霜為她瘋狂。
怎麼就短短兩年,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她到底是經歷了什麼事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這實在是——太可怕啦!
#細思極恐#
[崩潰臉][崩潰臉]
“說來話長。”雁翎也棄療了,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現在我有件事想請你們幫忙。”
楚逸衡輕笑,饒有趣味道:“何事?”看來短短半分鐘,他已經接受了雁翎的黑皮膚設定。
雁翎:“你們能用最低調的方式,帶我進天霄派,留我半個月左右嗎?”
楚逸衡、韓六:“……啊?”
午後,岳明山脈遠遠延伸至遠方,新野之中,一個騎著駿馬的年輕男子正忍俊不禁地對著旁邊騎驢的人說:“你為什麼想進天霄派?”
“算是……探親吧。”
“讓你進去,或許有些困難。”韓六道:“天霄派每晚都會有專門負責巡邏的弟子,清查派內的場所,如果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讓你留下,你要麼就只能一直藏在房間裡,要是你出去走動,恐怕待不了一兩天便會被發現。尤其是你現在,咳,還如此顯眼。”
“不過,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楚逸衡唇邊帶著一抹如雲般悠然的笑容,慢慢道:“最近天霄派在招攬小廝,若你願意,可以假裝成小廝或僕人進去,這便有正當理由待半個月了。屆時你要離開了,再說已經把你辭退了即可。”
雁翎點點頭:“這樣行得通,可是,我該當誰的小廝啊?”
韓六聳聳肩:“誰提出來的就當誰的小廝唄。”
一錘定音。
這裡的山路都是斜坡,有的傾斜有的平緩,階梯倒是幾乎沒有。於是,三人反倒可以直接騎著馬或驢上山。早在半山腰上,已有石碑屹立在路旁,鐫刻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天霄派。這樹碑位置彷彿在告訴他人——這裡開始往上都是我天霄派的地頭了,顯得張狂又愜意。
岳明山比燕山要高,經過了長途跋涉,雁翎終於站在了天霄派遼闊而宏偉的建築群面前。雲深不知處,險峻的山峰上屹立著層層疊疊的氣派屋宇。池中白蓮搖曳,幽香裊裊,如入蓬萊仙境。內裡規整安靜,弟子們又統一身著藍色的衣裳,廣袖飄飄,非常好看。
雁翎默默地跟在楚逸衡後面進去,一邊好奇地打量天霄派各種和蒿山派不同的地方。果然是天下第一大派啊……不管是面積還是裝修,都比蒿山派講究了許多。
一路上碰到所有的弟子,都對楚逸衡和韓六恭敬地拱手行禮:“韓門主、大師兄!”順便對他們身後黑成一塊碳的她投來了驚詫的目光。
楚逸衡只點頭不說話。但他倒是恪守了自己說過的話,帶著雁翎去門派負責的地方臨時登記了她的小廝身份,獲得了一枚玉牌,垂在腰帶上。這樣的話,接下來的這半個月,她便能有正當的身份留在這裡,也有正當的休息地點了。
辦妥一切後,雁翎和楚逸衡一同出門,忽然一道黃鶯般動聽的聲音傳來:“大師兄!”
雁翎抬頭一看,對上了一張清純絕美的臉,頓時渾身一震——來者正是身著天霄派服飾、幾年未見的莫蕊!
是了,既然她已經來到了原著裡故事發展的主要地點——天霄派,就很有可能會遇到很多熟悉的角色了……
現在莫蕊和楚逸衡的愛情線走到哪裡了呢?按時間推算,現在的莫蕊和楚逸衡應該還處於曖昧期,並沒有正式在一起。還有,賀見霜比原著早了半年來天霄派,不知道會不會對愛情線造成什麼影響,也不知道楚逸衡和他的關係如何。
種種問題,便趁著這半個月,仔細觀察一下吧。
只見那莫蕊背著手,古靈精怪地蹦跳著湊近了楚逸衡,嬌嗔道:“你怎麼去了那麼久呀?”眼珠一轉,又看到身後衣著樸素、甚至有些塵土的雁翎,睜大了眼睛,疑惑道:“她是誰?”
“她是我新招的小廝。”楚逸衡淡淡一笑。
莫蕊又忍不住打量了雁翎幾眼——天知道,她是真沒見過有人是那麼黑的,黑得連五官都看不清了,而且看樣子,這黑皮膚並不是弄髒了,而是本來就那麼黑的。
這麼的一個人待在楚逸衡身邊,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她造成什麼威脅,楚逸衡總不會看上這麼一個醜女吧?莫蕊這麼一想,頓時放心了,還衝著被蓋上了“無害”標籤的雁翎矜持地笑了笑。
當晚,雁翎便在天霄派的小廝房間住了下來,他們所住的地方是兩人一間的配置,並且被褥乾淨,房間向南。同房的是一個也就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名叫孟桃,據說她已經在天霄派內呆了五六年了。初時,她也被雁翎的膚色嚇到了,很快便恢復了常態,是個單純的孩子。雁翎與她聊了一會兒,很快便得到了她的信任,從她的話裡套出了一些自己要的信息。
晚上,孟桃帶著雁翎去吃飯的地方,拐角處忽然聽到了幾個弟子在聊天。
“玄霄真人不是請賀師兄每月檢查一次你們玄機二門弟子的劍法麼?賀師兄真如傳說中那般?”
聽到這個名字,雁翎心跳一滯,轉瞬又加速跳動了起來。
“賀師兄他……說實話,我站在他面前就有點害怕啊。”
“啊?他很凶麼?”
“當然不是了!”那弟子連忙澄清,彷彿偶像被誤會了一樣:“有機會得到賀師兄指點這種事——我們當初都想不到會落在我們二門的頭上。只是,每次站在他面前,被他那麼輕輕地掃一眼,我都會忍不住就緊張起來。”
“你們呀,只是沒見過賀師兄的另一面罷了。”一個甜美的女聲自信滿滿地打斷了他們的話:“上一回,我最喜歡的風箏落到樹上了,還是賀師兄親手替我拿了下來,還和顏悅色地遞給了我的呢。”說話的人是一個年約十七八歲、長相甜美的少女。她這話故意說得含含糊糊,讓人覺得她好像和賀見霜有什麼共同的二人回憶一樣。
眾人紛紛道:“真羨慕孟師姐,和賀師兄那麼要好。”
那孟師姐道:“不算要好啦。”可那聲音裡全是欲蓋彌彰的嬌羞味道。
後方的雁翎微微皺起了眉頭。
孟桃則鄙視地看了那孟師姐一眼,低聲和雁翎八卦道:“那個人叫孟蕭蕭,總愛讓別人覺得她和賀師兄關係好。這放風箏的事情我都聽了好幾遍了,其實,當時一同放風箏的人有十多個,有男有女,賀師兄是恰好經過,才幫眾人把風箏取了下來罷了,賀師兄連看都沒多看她一眼,怎麼在她這裡,就變成了賀師兄專門為她一個人而取風箏了?她還故意這樣含含糊糊地周圍和別人說。”
人切莫交淺言深——默念著這句,雁翎揚了揚眉,也只是聽著,笑了笑,沒說話。
當晚,在孟桃睡熟了之後,雁翎悄悄起身,披上了衣服,把門悄悄地掩上了。
那塗黑皮膚的藥到今天晚上就到期了,她得去把它們都洗掉,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再塗上新的藥。總不能去公共浴室洗——當然了,她可無法想像自己一邊洗一邊掉色的情景。[蠟燭]
她記得沿著那條滿是蓮香的小路走過去,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寬闊的蓮池,蓮池邊有階梯可以下去,那個位置比較隱蔽,蹲在那裡洗就再好不過了。
夜深人靜,天霄派內十分安靜。雁翎找到了白天的那個蓮池,輕手輕腳地下了階梯,便捧起清涼的水往自己的雙手淋去。
那藥畢竟有限,她只塗在了臉蛋、脖子和手部。沖洗了沒兩下,那手便洗乾淨了。露出了原本嬌嫩纖柔的肌膚,十片淡紅色的橢圓指甲漂亮至極。
接著,臉是最好洗的地方了,雁翎決定放在最後,先從不那麼容易洗的脖子開始。她蹲在池邊,低下頭,趁著周圍沒人,把衣服拉下了一點,露出了白皙瑩潤的肩膀,接著便捧水輕輕地淋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山水冰涼,激起了她一片雞皮疙瘩。好不容易把脖子洗乾淨了,雁翎沒急著把衣服拉上去,只等脖子晾乾,同時開始洗臉。因為快完成了,她也不由放鬆了警惕,動作變大了些,引得蓮池裡的蓮花稍微有些搖晃。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怒喝:“大膽!哪個鬼鬼祟祟地蹲在那裡偷摘太液池的蓮花!”
雁翎:“……”
隨著這聲爆喝,遠方便有密集的腳步聲接近,看來是巡邏的弟子!要是被抓到了,她即使解釋得了摘蓮花的事情,也沒法解釋自己為何在這裡洗臉[蠟燭]。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雁翎瞬間把衣服猛地披上,轉身就跑。
於是,在今晚的天霄派,可以看到這樣的奇景——
前面是一個衣衫不整、滿臉糊著油彩的男女不明的人灑著寬麵條淚在狂奔,後面追著一堆狂怒的喊打喊殺的天霄派弟子——廢話了,那太液池裡的白蓮花可都是玄霄真人親手栽種的,今晚竟給他們逮到了一個大膽狂徒,敢去偷摘(雁翎:我是冤枉的)蓮花!
慌不擇路之下,雁翎也不知道自己跑哪裡去了。所幸的是,後面似乎沒人追了,她喘氣如死狗,扶著牆慢慢走著平順呼吸。
月色黯淡,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片栽種了大片大片純白色木槿的地方。那木槿開得太盛,往裡面走幾步都覺得下一刻便會被淹沒。往裡面走不現實,唯有先走出這片木槿再說了。
雁翎一手撐腰,一手扶著牆根,順便用手背擦擦自己臉上滴落的黑水。剛走出了那片木槿地,拐入一個迴廊,雁翎便靈敏地聽見了前面似乎有幾個人在低語著什麼。
見鬼了,她不會是碰上了什麼月黑風高之夜的謎之小會議吧?直覺告訴她馬上轉身走比較好,此時,那堆人裡,一個冰涼的聲音低低地應了句:“那邊怎麼說?”
這句話傳入她耳中時,雁翎瞬間僵住了。
這一遲疑,氣息一亂,她便被人發現了——
“誰?!”
雁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回跑,然而卻很快被追上。瞬間,她的衣領便被人扣住了,如小雞一樣被人提了起來,堵在了牆根下。
圍著她的三人均是眉目銳利的少年。為首那個冷冷道:“你是誰,聽到了什麼?”
雁翎表情死:“哎呀媽呀,什麼狗屎運,已經不是躺著中槍了,是潛到水底了還中槍……呃,我是說——我沒有偷聽,我什麼都沒聽到!”
那少年怒道:“你還狡辯!既然不是偷聽,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裡幹什麼?”
雁翎掏了掏差點被震聾的耳朵,無賴道:“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裡……說出來你們可能不相信,其實是我的腳先動的手。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對方:“……”
那少年回頭朝著走廊盡頭請示道:“少……賀師兄,這個黑咕隆咚的不男不女的傢伙在偷聽我們說話,應該怎麼做?”
雁翎:“……”
不男不女、黑咕隆咚……啾啾!她又無辜地中了兩槍。
抗議!這是人森攻擊啊喂!
這幾人緩慢讓開,雁翎抬眼,倏地看到了視線盡頭的一雙男靴,還有一截裁著暗色雲紋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