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天池家父母起了個大早,下樓時敲了敲池川的房門,裡面傳來少年含含糊糊的回應,池媽媽也沒在意,兒子讀書累,自從上了高三就晚睡早起,難得有機會睡懶覺,想著待會兒準備些點心帶在車上給他吃也一樣。
大年初一,回鄉拜年。池川老家在鄰市的鄉下,他們會在那裡待上幾天走親戚,一般要到初五才回來,初六正式開學上班。池家父母吃完湯圓,將前一天準備好的東西提上車,一看時間都九點了,池川還沒起床,於是池媽媽上樓去喊他,池爸爸把車倒出院子等他們。
“小川快起來,不然趕不及出門了。”池媽媽推開門,見兒子窩在被子裡,腦袋都蓋得嚴嚴實實,便走過去伸手把他揪出來。
池川感覺到動靜,睜開眼來委委屈屈地喊了聲:“媽,我難受。”
池媽媽倒吸了口冷氣,少年臉色蒼白,臉頰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呼吸急促,她連忙按住兒子的額頭,觸手滾燙。
“好燙!這是感冒了麼,我去給你拿藥!”池媽媽心疼了,摸了摸兒子的臉頰,一邊下樓給池川找感冒一邊大聲地喊池爸爸進屋。
池川忍著頭暈皺著眉半闔著眼哼哼兩聲,突然枕頭邊的手機響了,他眼角瞄到是秦藝舒打來的,也沒多想就接了起來。
“大叔——”池川只不過才喊了一句,就被秦藝舒聽出不對,聽筒裡傳來男人略帶凝重的聲音道:“怎麼?感冒了?”
“嗯。”池川抽了抽鼻子,用濃重的鼻音不服氣地道:“為什麼大叔都沒事,就我感冒了啊!”
“昨天你回去之前我讓你回家吃藥,你吃了嗎?”那邊的聲音有些冷,像是面對做孩子錯事威嚴的家長。
“……”池川心虛沒敢吭聲。昨天秦藝舒讓他直接在那邊睡,池川卻怕被父母發現,硬是要回來。
秦藝舒身體一向很好,家裡也沒準備藥物,心想池川回家也好,至少可以吃點感冒藥預防一下。畢竟他們在雪地裡胡鬧那麼久,雖然後來泡了滾燙的熱水發汗,但秦藝舒印象中小孩子身體都比較弱,抵抗力沒有成人那麼強,這才放池川回家並細細叮囑他要記得吃藥。
只是池川昨天累壞了,一回家沾著枕頭就睡了,完全忘了吃藥這回事,這會兒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難得被秦藝舒教訓,面上有些怪異。
昨天這個男人還在自己身下,撅著屁股求自己肏他的屁眼。現在卻像是長輩一樣氣自己不聽話,這種角色的反差令池川感到很變扭又很受用。本質上來說他還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喜歡被人關心的感覺。
這邊池川不說話,秦藝舒馬上就知道他沒聽他的,頓時氣急地說了他兩句。
少年一向被他捧在手心裡寵溺,哪裡見過秦藝舒用這種態度和他說話,加上又是病中,身上難受,頓時就紅了眼眶,“是小川不好,小川不該不聽大叔的話。”
秦藝舒聽他聲音不對,哪裡還捨得說他,連忙將責任拉到自己身上,“是我不好,大叔昨天應該出去買藥,看著你吃完再走。”
池川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除夕夜大叔就是出門也買不到的啦,不關大叔的事,是我自己不好。”
他聲音沙啞,鼻音很重,聲音也越說越小,到最後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大叔,小川頭暈想睡……”
秦藝舒快心疼死了,輕聲細語地安撫他。電話掛斷後秦藝舒在房間裡來回走動,卻是怎麼也坐不住。換了衣服打開門提著早上買的感冒藥就往池川家方向走去。
藥是他早上去買的,開著車找了小半個小時才找到一家開著的藥店,原本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
那邊池川沒睡上幾分鐘就醒了過來,張嘴就喊餓,於是池媽媽看著他吃了藥又去廚房給他煮粥。
“要不我留下來照顧小川,你回老家去拜年吧。”池媽媽一邊熬著粥一邊對池爸爸說。
“也只能這樣了,”池爸爸嘆了口氣,那邊老人在家等著,他們一年忙到頭,也就只有這個時候有時間回鄉看看了,“這大過年的難請到醫生,我把車留給你,要是小川退不了燒,你就開車帶他去看急診,我坐大巴回去就行。”
“嗯,也好。對了,小川愛吃他姑姑做的■粑,你到時候別忘了帶些回來。”
“好■,我知道。”池爸爸點點頭,想到兒子天生一張甜甜的嘴,把家裡親戚不管男女老少都哄的開開心心,這次他獨自回去只怕要經歷各種拷問了。
“叮咚——”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門鈴聲,池爸爸疑惑地看了眼池媽媽,“奇怪了,這大年初一還有人上門?”
“難道是你哪個同事?”池媽媽也覺得奇怪。他們搬到這才半年,親戚都不在本市,新交的朋友也沒有好到能在大年初一登門拜訪的。
池爸爸走過去開門,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手裡提著一個小袋子。
“池先生新年好。”
“哦,原來是秦先生,您好您好,新年快樂。”池爸爸記得這個給池川補過課的男人,對方就住在隔壁,時常都能打個照面,自家兒子好像很粘著對方,經常提起他。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池爸爸印象中好像從未與這個男人面對面交談過,此時好奇對方的來意,便直接問道:“秦先生有什麼事嗎?”
“嗯……”來人自然是秦藝舒,他將手裡的感冒藥遞給池爸爸,“聽說小川病了,我過來看看,順便拿點藥給他。”
秦藝舒說話的同時腳下跨了進來,池爸爸下意識後退,等到他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道了謝,在門廳處換了鞋子登堂入室了。
“……”我好像沒請他進來啊?池爸爸暗想,但人都已經進來了,也不好趕客人走。
“那個秦先生您隨便坐,我給您倒茶。”
“不,不用了,我就是……想看看小川。”秦藝舒不想和池家父母打交道也是有原因的,眼前這個就是其中之一,聽著池爸爸對他用敬稱,秦藝舒滿心變扭。
“秦先生先坐,小孩子一點小感冒沒什麼大不了的。”池爸爸拉著秦藝舒在沙發上坐下,感謝了幾句對方對池川的關心,疏離而又禮貌地招待著。
池媽媽從廚房出來,見到秦藝舒也是愣了一愣。聽說他要看小川,更是感覺奇怪。不過她沒有多想,親切地打了聲招呼就端著一碗肉粥往樓上走,這會兒她崽嗷嗷待哺,她才懶得管其他的。
那邊池爸爸沒話找話地和秦藝舒聊天,只是對方坐立不安,再次提出要去見池川,這下就連池爸爸都覺得驚訝了。
不過就是個小感冒,做父母的覺得自家兒子金貴心疼的不行,他一個外人這麼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倒像是比他們還著急的樣子。
不管心裡如何腹誹,既然人家提出來兩次,他也不好再拒絕,只好帶著秦藝舒上樓,往池川的房間走去。
期間在樓梯口和老白狹路相逢,白貓不知道為什麼呲著牙弓著背做出一副攻擊的姿態,池爸爸用腳把它踢到一邊,它又不依不撓地躥回來,像是要衝客人撲過去似的,池爸爸無奈只好把它關到隔壁房間。
“抱歉,”池爸爸無力地笑了笑,隨口為自家寵物解釋了一句,“小白平時很乖巧的。”
看著那扇關閉的房門後傳來凄厲地貓叫,秦藝舒維持著面上矜持,心裡著實捏了一把冷汗。他這種不以速度見長的大型犬最怕的就是貓,曾經在街頭流浪時被野貓欺負過無數次。自從認識池川後,每每變身跑到他家都要小心翼翼地避開老白,避不開那就只能遭殃。
看來那貓是記住他身上的氣味了……
“唔……爸,你勸勸媽吧,我沒什麼事,養幾天就好了,難得回趟老家,”池川裹著被子斜倚在床頭,一邊享受池媽媽一勺一勺的喂粥,一邊皺著眉看向門口,“何況爸你一個人回去也不行啊,沒人看著又喝酒怎麼……”
話才說了一半就看到門口比池爸爸高出半個頭的男人跟在他爸身後。
“……”池川怔了一下,隨即就驚喜地喊道:“大叔!你怎麼來了?”
那聲大叔甜蜜得膩人,池媽媽拿著勺子的手抖了抖,眼帶詫異地看向兒子。
“咳,”秦藝舒感覺氣氛有些怪異,清了清嗓子才道:“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
“我已經好很多了。”池川幾分鐘前還怏怏地躺在床上,濕毛巾現在還捂在額頭,哪裡像是好了的樣子。看著少年臉頰上那抹不正常的紅暈,秦藝舒無比自責。
早知道就不該讓他任性!
池川眼睛亮亮地看著秦藝舒,就差沒在臉上寫“好開心,好喜歡。”
秦藝舒擔心他的身體,實在不想只是坐幾分鐘就離開,想起池川之前勸他爸媽的話,心裡一動,開口道:“你們還有事的話儘管去忙,池川我可以幫忙照顧。”
“啊?這不太好吧?”池爸爸遲疑道。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用走親戚,放假一個人在家也無聊。”秦藝舒故意露出落寞的神情。
“呃……”池爸爸果然沒有直接拒絕,也不知道他腦補了什麼,看向秦藝舒的眼神中帶著同情。
池川聽到他們的對話急吼吼地咽下嘴裡的粥,附和道:“是啊,爸媽你們就回去吧,大叔會照顧我的。”
池媽媽一巴掌拍到兒子頭上,“你就是個麻煩精,只知道麻煩別人!”
“小川不會麻煩。”秦藝舒聽池媽媽這樣說就不高興了,在他心裡小川很乖從來不會給人添麻煩,而且,他也不是別人……
有了池川力挺,池家父母很快敗下陣來,看著他們將老白打包眼帶疑惑地離開。秦藝舒不是不知道他今天的行為很惹人懷疑,但比起陪伴在生病的池川身邊這個願望,那點懷疑也就不值當在意了。
何況……總有一天他們要知道他和池川的真正關係,現在開始打預防針也不算早。
“大叔。”
秦藝舒回到池川房間,替他換了塊毛巾,然後用手背撫摸他的臉頰,曖昧的氣氛直把少年弄得臉紅心跳。
“大叔,”池川從被窩裡伸出手握住秦藝舒的手,“我們這算是同居嗎?”
“……”秦藝舒沉默片刻,忍不住學著池媽媽一巴掌呼到他頭上,“生病了腦子裡還胡思亂想,我……昨天我就不該縱著你……”
池川心虛地移開眼,隨即不依不撓地說,“接下來有五天啊,五天同吃同住同睡,不是同居是什麼?”
說罷他笑了笑,少年本就容貌出色,如今蒼白的臉上帶著紅暈,看著有一份脆弱卻又驚心動魄的俊美。
秦藝舒看著這樣的池川,不由自主地俯下身,貼近那失了血色的脣。
“……”池川沒想到大叔這麼不經撩,扭頭躲過卻是板著臉認真道:“親嘴還不行,會過了病氣的,萬一大叔病倒了,誰來照顧我啊?”
看著秦藝舒臉上的懊惱他身子往裡擠了擠,笑著掀開被子拍了拍身邊的床鋪,“好困,大叔陪小川睡覺好麼?”
秦藝舒連忙給他壓住,身體躺在被子外面,伸手摟住他道,“小川睡吧,大叔陪你。”
“嗯。”房間裡開了空調,不會冷到大叔,池川也有些撐不住,慢慢地合上眼朦朦朧朧地很快就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時天色已經暗了,他竟然一覺把中飯晚飯給睡過去了,黑暗中池川伸手一摸,卻在身邊摸了個空,他立時坐起身來,四下查看,卻就是沒看到秦藝舒的身影。
“大叔?”池川覺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於是掀開被子想下床去找秦藝舒。
就在這時房門被撞開秦藝舒端著一個小方桌,是池川冬天時坐在床上看書用的,桌上放著一大碗看不清是什麼料的粥,一小碟鹹菜,和一盤炒青菜。
“坐回去!”秦藝舒扳起臉來很有威嚴,公司裡的下屬們都害怕他。
但池川卻一點都不怕他,摸到床頭邊打開房間裡的燈,才笑嘻嘻地坐好。
等到秦藝舒將小方桌放在床上,他又撩起劉海抓著秦藝舒的手貼上額頭,“大叔你看,退燒了。”
“嗯,是不燙了。”秦藝舒也笑了起來,池川一覺睡了這麼久差點把他嚇壞了,要不是看他臉上沒那麼燙,呼吸也平穩了起來,估計就打120了。
秦藝舒坐在床沿一點一點的喂池川喝魚片粥,動作專注,神情溫和。看得池川眉開眼笑。
這樣的大叔,好想緊緊抓在手裡,再也不放開。
如果秦藝舒知道池川此時在想什麼,一定會挑眉回答:“巧了,我也是這樣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