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是巔峰時段，熱鬧的百貨商店門口依然窒塞。　

　　路況報導，今天恰好有個大型珠寶設計發表會開幕，為了造勢拉攏消費者，主辦單位請來許多影名流共襄盛舉。　

　　“媽咪，是叔叔耶……”小蜜指著人潮川流不息的百貨公司大門。　

　　“是啊﹗小蜜的眼睛好厲害啊﹗”　

　　尹芯看到站在一大排剪彩佳賓中的翟昊翰，他正好與女主角並肩而立，現場鎂光燈閃個不停，盛裝打扮后的富豪新世代，看起來真的很登對……　

　　下決心離開台灣，緣于連續出刊的幾本休閑雜志報導，翟昊翰為了追求美麗的珠寶設計師，同時也是知名大地主之女──程海韻，不惜下重金贊助，以博佳人的開心……　

　　雖然，稍有理智的人，都質疑那些消息僅是用來達到宣傳，增加知名度而已，但尹芯比其他人了解內情，以他的孤僻個性，愿意替她站台，必然有相當的默契才有可能﹗　

　　尹芯想起翟昊翰之前對海韻的淡漠，而今無緣無故地打得火熱？　

　　詭譎的狀況只証明一件事︰男人確實貪多不厭，無心而善變……　　　　

　　她慶幸自己堅決抗拒他的求婚，即使他的多變花心在意料中，當目睹他們親密出現公共場所，依然心痛失落得無以複加……　

　　真正心痛時，才測量得出愛的深度──原來對他的愛已那么深……　

　　車子塞在不見尾的長龍裡，心緒低落的尹芯正在往機場的路上。　

　　冥冥之中的安排吧，原是躲避翟昊翰強勢的逼迫，沒料卻堵在他正亮相的公共場所。　

　　“媽咪，我們去哪裡啊？”小蜜坐車總不耐煩。　

　　“去機場啊﹗”　

　　“去機場做什么。”　

　　“旅行。小蜜不是想去迪士尼嗎？媽咪現在就要帶你去啊﹗”　

　　“好棒喔﹗我也可以去迪士尼了﹗”小蜜手舞足蹈。“叔叔會不會跟我們一起去？”　

　　“叔叔？”尹芯不解問女兒。“他為什么要去？”　

　　“小蜜喜歡叔叔啊，他也去就更好了……”　

　　“不會的。”尹芯堅定告訴女兒︰“以后，叔叔都不會再跟我們見面了。”　

　　“喔﹗”小蜜極失望地垂下頭，長長嘆了口氣……　

　　女兒的嘆氣聲讓尹芯心如刀割，才小小年紀已經懂得失望嘆息了。　

　　尹芯盈眶的淚水收不住──心底不住低喃︰　

　　“對不起啊，可憐的小蜜，你一直盼著爸爸，好不容易他出現了，媽咪又不得不把你們分開……小蜜，媽咪真的對不起你﹗”　

　　☆　　　　　　☆　　　　　　☆

　　“走啦﹗你最重要的人都快走了﹗還剪什么彩啊﹗”　

　　黎紜得知尹芯帶著小蜜到機場，心料事情不妙，馬上打電話通知翟昊翰，又從秘書哪兒知道，他在為海韻的珠寶設計展剪彩，立即飛車趕過去，緊張到差點兒吐血﹗　

　　“發生什么事？你像遇見鬼了？”翟昊翰不了事情的嚴重。　

　　“尹芯帶著小蜜要到美國去。現在已經在機場了﹗”　

　　黎紜顧不得海韻追在后頭又叫又罵，硬押著翟昊翰上她的車，幾年來幾番波折，此回若讓尹芯跑走，恐怕這對有情佳偶要一輩子分離了。　

　　這個結局太不可愛了﹗　

　　拍成電影一定賣座奇慘，黎紜拼命要扭轉結果，她喜歡看喜劇結局的愛情──尤其女主角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更是非要“HAPPYENDING”不可﹗　

　　“她去美國做什么？去探望親戚嗎？”他不解問。　

　　“真敗給你了﹗”黎紜好氣好笑。“她帶女兒去美國，當然是要逃避你的壓力，不然你以為她去度假的嗎？”　

　　“逃避我？我哪裡給她壓力了？”　

　　“哼，裝蒜﹗”黎紜將尹芯的掙扎痛苦─一道出︰“你給她的兩條選項，偏偏她兩個都不能選，你一直逼她……她只好自己創造第三個選擇一一逃﹗”　

　　“天……”翟昊翰終于有點頭緒，但仍不明白尹芯到底堅持什么？　

　　“……黎紜，我實在搞不懂，她為什么不肯嫁給我？明明我們之間的關系很密切、很親近……而且也有了愛的結晶。為什么她不肯點頭？”　

　　“尹芯要的是因愛情而產生的婚姻，不是因責任而不得不遷就的婚姻。”　

　　“我的天啊，結婚就結婚。不是斯斯感冒藥，還分兩種？”他無奈拍打額頭，簡直被這些想法怪異的女人搞瘋了﹗　

　　“這就是你們男人失敗的地方﹗”黎紜此刻搖身一變成為尹芯的代言人。　

　　“她要的是愛情，不是空虛的名分，不是一個敷衍了事的交代﹗你遞給她的結婚理由，永遠是以小蜜為出發點，從沒過一個愛字──她那么重感情女人，堅持一生只愛一回。你不愛她，逼著要娶她，叫她怎么辦？”　

　　“誰說我不愛她？我一直都只愛她……”翟昊翰直覺反駁。　

　　“可是你也沒愛她啊﹗”黎紜點出他的盲點，也是男人的通病。“愛就要說出來，女人就信這套，你不說悶在心裡，除非對方會通靈，否則哪知道啊？”　

　　黎紜說的口沫飛，一面熟練地操作方向盤，不一會兒機場已出現在面前。　

　　“人我是幫你堵到了，至于留不留得住她，就看你的誠意和本事了。”　

　　黎紜無限期許地拍他的肩。“加油，別讓你的頭號FANS失望啊﹗”　

　　☆　 　☆ 　　☆　

　　“你放寬心，別想太多，我已經交代美國那邊的同事要好　好地照顧你。”　

　　劉奇謙幫尹芯母女辦好手續，正在候機室裡話別。　

　　“不好意思，這次這么麻煩。”尹芯抱著女兒，眼中難掩落寞。　

　　“大家是好朋友，干嘛這么客套？到了美國，人生地不熟，我們更要像一家人彼此照顧啊﹗”　

　　劉奇謙知道她想逃開翟昊翰的壓力，仗著尹芯的信賴，他自告奮勇為她安排一切，事情進行出奇順利，就在臨走前，他仍不忘扮演雙面人的角色。　

　　“你既然選擇離開，就別再念著他了。翟家財大勢大，世家公子哪懂得民間疾苦？想也知道，他一定為了前途選擇地主的女兒嘛﹗他所謂的什么要給你和小蜜安穩的家，根本是隨便說的……我看太多啦﹗有錢公子哥兒。昨晚講過什么，睡一覺起來沒一個字記得，只有傻瓜才信﹗”　

　　“別了。”一提起翟昊翰的善變無情，尹芯即使不意外也心痛難當……　　　

　　“對不起﹗我該死﹗干嘛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關系，我只是不想影響散心的心情。”她淡然一笑。　

　　“到了美國，記得保持聯絡。”劉奇謙深情與她一握。　

　　“會的，謝謝你一直幫我。”尹芯衷心感激。“小蜜，跟劉叔叔說掰掰，然后親一個。”　

　　“媽咪……”尹小蜜整個人背著他們，遙遙望向遠處。　

　　“你看什么？媽咪跟劉叔叔說再見啊？聽見沒有？”　

　　“是……叔叔。”小蜜很小聲。　

　　“什么叔叔？你亂說話了﹗”尹芯低斥。“再不聽話，媽咪不帶你去迪士尼了。”　

　　“沒關系，叔叔會帶我去……他最好了。”　

　　小蜜看著遠方慢步靠近的男人，她的眼眉緩緩舒展，慢慢綻放笑靨，仿佛一朵盛開的小太陽花。　

　　“唉喲﹗他？他怎么來了？”劉奇謙發現遠遠過來的是面無表情的翟昊翰，心虛驚訝不已。“我看我還是先閃一下，不然他釘死了。”　

　　“奇怪﹗是誰通知他的？”尹芯也狐疑。　

　　“你自己小心啊，我會跟你連絡的。”劉奇謙匆匆向她揮個手，趕忙離開。　

　　涉嫌弄走翟昊翰的女兒和愛人，是不死也要半條命的大罪，他當然是先逃命再說。　

　　翟昊翰來到她們面前，眼裡有著怒氣。　

　　“謝謝你來送行。”尹芯先開口。　

　　“誰準許你走的？而且還帶著我的心肝寶貝﹗誰準的？你啊？”　

　　抱著女兒，他的眼眶布滿絲，是心酸也是心痛──　

　　特別當他看到尹芯和小蜜跟劉奇謙親密如一家人共話家常，他嫉妒得快發狂﹗都是他的珍寶，不能護在懷中，連至愛的妻女都無法保護，算什么男人？　

　　“我沒辦法在兩個選項裡做出選擇。”尹芯坦然以告。“抱歉。”　

　　“沒有兩個選項，只有一個。你已經別無選擇……”　

　　翟昊翰咬著唇，深情濃郁的眼瞳仿佛可以淹死她。“我們結婚，一家人好好過生活，不準你再說不，我不會給你任何理由說不……”　

　　“可是，你有更好的對象。”尹芯不了解他為何突然轉變？“珠寶展的記者招待會，不是宣布你要跟程──”　

　　“沒有的事﹗完全是宣傳手法﹗宣傳而已﹗不信去問海韻，我們商量過的，這次我幫她，下次她得去弄個緋聞來幫我。”　

　　翟昊翰肯定地瞅她的憔悴。“她不足以影響我們﹗遇上你之后，我再也無法愛別人。真的沒辦法……我太粗心，也太自以為是──不懂那種魂顛倒的滋昧，就是愛情。直到你離開，才赫然驚覺︰那確實是愛啊﹗失去一次，蹉跎了五年的美好光陰，也害小蜜失去父愛，我們不要再錯過了──”　

　　抱著女兒，他深情款款說著，微微哽咽。“我永遠不要再錯過你……”　

　　“太突然了，你怎么會頓悟？”尹芯有些懷疑，質疑道︰“情情愛愛，風花雪月，你一向不屑啊﹗”　

　　“我在意你，所以風花雪月也變得重要了。”翟昊翰再強調。“別再考驗我，不要再一聲不響地跑走，我承受不了，真的﹗”　

　　“昊翰﹗”尹芯落下感動的淚水，灼熱的淚滴落他的手背。　

　　“別哭，再哭我也陪你一起哭羅﹗”他溫柔拭去她的淚。　

　　“不要哭，小蜜給叔叔擦擦……”　

　　可愛的小蜜不懂爸爸媽媽之間正傳遞感人肺腑的真情告白，天真地拿出小手帕在他的臉龐抹拭。　

　　“小蜜，我不是叔叔，是……爸爸。”翟昊翰為女兒的貼心感動無以複加。　

　　“爸爸？媽咪……”小蜜疑惑地看著尹芯，期待又怕受傷害地。　

　　這個稱呼在母女間是個大禁忌，她不敢隨便碰觸這個話題。　

　　“小蜜，你跟別的小朋友一樣，也是有爸爸的。他……就是。”　

　　尹芯哭泣著公布答案，小蜜低垂頭，不說話了。　

　　“怎么啦？小蜜不是一直盼望有爸爸嗎？”翟昊翰柔聲問道。“我真是是爸爸啊，小蜜為什么不叫？”　

　　“媽咪哭了……”小蜜噘著小嘴，“每次要爸爸，媽咪就哭，那──那我不要了。”　

　　“乖，小蜜別擔心，媽咪是太高興了。”翟昊翰心疼她們的忍辱負重。“你叫聲爸爸，由爸爸來負責給媽咪‘乎乎’，她就不哭了，好不好？”　

　　“爸爸──”小蜜開心地躲進他的胸襟。“好棒喔，我也有爸爸了。”　

　　“可以了吧？”翟昊翰放下女兒，轉而將哭成淚人的尹芯樓進懷中。“你希望要的，我統統做到了。這輩子，我沒有在公眾場所掉過淚耶，都是為了你。”　

　　“誰叫你霸道，逼得我沒路可退﹗”尹芯打他堅實臂膀。“誰叫你一副收購舊家具似，買一非要送一？為了要小蜜，所以一並收留我﹗你不知道那樣多傷我的心啊﹗”　

　　“好好好。老婆教訓得是﹗我已經知道錯了，以后一定改，現在是不是可以離開這裡，一家人回到自己的地方好好共聚天倫？”　

　　“可是，我們母女全部家當都在裡面了。”尹芯看著身旁簡單的行李聳聳肩。“怎么辦。”　

　　“重新再買嘛﹗反正舉行婚禮，要布置新房也是得重買新的。”　

　　“好大方﹗你真舍得啊﹗”她笑得很快樂。　

　　“你要的，我沒有舍不得的。”翟昊翰輕輕她的唇，溫柔傾訴︰“尹芯，我愛你……我會用所有的努力讓你感受我的愛……求你就算感受不到也通知一聲，不要私底下把我‘當掉’……”　

　　“不會的，”她亦回以熱烈的擁抱。“從小蜜的笑容，我已經感受到了。”　

　　“不夠﹗我要你親身體會的才算。”他吻的更深。　

　　當機場廣播傳出陣陣催促的聲音，他們一家三口離開這充滿離別氣氛的地方，甜蜜相擁地踏上屬于他們的幸福旅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