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抉擇

　　沅澈小心地把睡得面頰紅撲撲的陸離放入一個子彈狀的休眠倉。細細整理好陸離的衣物，退後一步，看向其他五人。

　　長生面無表情，默默地看著陸離的臉，眼神專注。

　　楚旌是神色最堅定的一個，他沉聲說:“抓緊時間，送陸離離開。”兩隻拳頭卻握得緊緊的。

　　方旭再次確認:“相應的路線和人員都沒有差錯吧。”

　　沅澈:“都是我的妖族世僕，他們不知道內情，但是忠心沒問題。”

　　方旭眼睛微微發紅，摸了摸陸離的面頰，退後一步:“關艙門吧。”

　　秦寶祿臉色是少見的沉鬱，腳下胡亂踢著一塊小石子:“他媽的都是些什麼東西！老子滅了他們！”

　　洛潯板著臉，嘴脣抿成一條線，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陸離的臉。

　　沅澈見眾人沒有異議，緩緩關閉了休眠倉。

　　眾人目送休眠倉被裝入運送貨品的飛行器，飛離澤離島，消失在天際。

　　“我什麼時候可以去找陸離？”洛潯硬邦邦地問。

　　長生淡淡道:“如果事情順利，我們一起去找他，或者我們四個都死了，你和阿澈兩個就帶著陸離離開。”

　　“也用不著那麼悲觀，不一定就會死啊，也許變成殘廢什麼的。”秦寶祿沒心沒肺道。

　　“你變成了殘廢，還怎麼勾搭陸離。”方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話說更應該擔心的是你吧？又背著陸離牽頭搞事情。”秦寶祿斜著眼睛看方旭。

　　“你覺得陸離知道了，會同意離開嗎?”方旭苦笑。

　　秦寶祿不說話了。

　　“反正誰也跑不了。”沅澈神色間倒是平常，他也不是通過艾斯比樹跟陸離契約的，無論怎樣，他都會跟陸離在一起。

　　“悄悄給陸離下藥，你說他醒過來知道了，你會怎麼樣？”長生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

　　沅澈一僵:“咱們誰也別說誰，反正都知情，都參與了。”

　　洛潯怒道:“我不知情！我被你們騙了！”

　　“你不是也沒反對送走陸離嗎？”秦寶祿嗤笑道，“這事誰都有份兒，陸離生氣，哪個都跑不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這個，萬一大家都沒死，全須全尾地去見被打包郵走的陸離，那一關貌似也很不好過啊！

　　想想都嚇得要失眠……

　　陸離只覺精神世界輕輕波動，意識仿佛從深海中浮起，從極深層次的睡眠中清醒過來。

　　睜開雙眼是一片漆黑，耳邊是極端的寂靜，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他並沒有急於動作，只是小心的觀察周圍的情況。

　　他居然被放進了休眠倉！

　　是沅澈！其他幾個恐怕也有份！

　　想起沅澈給自己準備的果汁和後來斷掉的記憶，陸離輕易就得出了這個結論。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氣憤而是焦急。如果不是發生大事，那幾個人絕不會用這種方法把他送走。

　　陸離小心地探索，發現手腕上還帶著個人終端，不過並不是他原來那個，而是一個全新的身份。

　　陸離打開個人終端，發現裡面有幾段視頻。

　　第一個是秦寶祿，他笑嘻嘻道:“大人，沒生氣吧？笑一下嘛，你等著我們啊，很快就去找你了。”

　　然後是洛潯，滿臉不高興:“我要跟著你的，可是他們不讓。”

　　長生眼神微帶擔憂:“小離，照顧好自己。”

　　沅澈有點膽怯:“好主人，別生氣，回頭我給你做那種你最喜歡冰淇淋。”

　　楚旌:“陸離，不要隨便出現，就在蜃靈大世界等著我們。”

　　最後是方旭。

　　他眼神略帶憂鬱，專注地看著鏡頭，低聲說:“陸離，對不起，我又背著你做事了。我們估計你會在一個月後清醒。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所有的事情應該都已經結束了。無論最後怎樣，我們都會去找你，記住，對於我們來說，你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陸離聽到這裡，心裡一咯■，他連忙查看時間，發現距離他昏迷，還不到半個月時間。

　　方旭他們錯估了他的精神力，以為他會在睡眠中到達蜃靈大世界。結果不到半個月他就醒了。

　　這也就意味著，他現在還在旅程之中，而他們所說的那件事，還沒有結束！

　　陸離按捺住心中的憂慮焦急，打開位面網絡，震驚地發現，網上鋪天蓋地，全都是他的名字！

　　“陸離！你這個自私自利的懦夫！”

　　“陸離少君！請站出來回應我們的請求！”

　　“陸離！踩在這麼多人的屍體上，你能活得安心嗎?”

　　“人性的淪喪——個人得失和全人類利益孰輕孰重！”

　　還有各種近乎瘋狂的謾罵，字眼之惡毒下流，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陸離對於這些瘋狗亂吠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他迅速地瀏覽一些內容，試圖找出到底發生了什麼。

　　最後他終於在天初位面學院發出的一則公告中了解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事情還是要從最近十分活躍，手段殘忍的平權組織“砝碼”說起。

　　“砝碼”組織大約出現在三百多年前，創始人自稱“平等君皇”，是一名征服者。

　　平等君皇原本也有一名相互扶持，共同成長，感情深摯的契約掌控者。但是由於他天賦出眾，樣貌俊美，被另外一名實力強大的掌控者看中，那人就出手殺了他的契約掌控者。

　　因為同階位或低階位的征服者遇到掌控者是絕對沒有反抗能力的，所以當時平等君皇被這位實力強大的掌控者控制，飽受蹂躪，心中恨意滔天卻一絲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後來甚至被辣手調教得差一點喪失自主人格，成為對於仇人滿心依戀的寵物。

　　平等君皇偶然得到一件寶物，擺脫了控制，甚至弄死了那個囚禁他的掌控者。可是他的摯愛終究已死，滿腔郁憤無處發泄，居然恨上了造成悲劇的最根本原因——掌控者和征服者之間這種不對等的關係。

　　憑什麼掌控者就能對征服者予取予求？

　　憑什麼征服者連反抗的權利都沒有？

　　可是天性本能他們無力改變，就打上了征服者與掌控者之間締結契約的基石——艾斯比樹——的主意。

　　平等君皇糾結了一大批與他有類似想法的人，他們用了幾百年時間發展壯大。他們的目標有兩個，一是研究征服者獨立於掌控者存在的方法。二是摧毀艾斯比樹，他們認為屈服於掌控者締結契約的人都是幫凶，應該跟著艾斯比樹和掌控者們一起滅亡。

　　這些人不斷捉捕一些力量較弱的掌控者和征服者，進行各種極為殘忍的實驗，結果真讓他們找到了摧毀艾斯比樹主脈的方法。

　　如果艾斯比樹被摧毀，實力弱的掌控者和征服者都會立刻斃命，而那些實力強的也會遭受重創，從此再不會有絲毫提升。

　　而之所以陸離會成為眾矢之的，就是因為他的伴生小世界裡面那棵寶樹。

　　艾斯比樹存在年限以無窮記，期間也發生過幾次滅絕危機，但是都有大能者付出巨大代價出手輓救。

　　最近一次危機大概在三千年前，出手救世的是一位掌控者，他的小世界裡同樣有一棵寶樹。這位掌控者將寶樹融入艾斯比樹主脈之中，使艾斯比樹的恢復了生機，但是他本人卻因為損耗太過，沒幾天就過世了。

　　這個人被鍍上了光輝燦爛的英雄華彩，成為了受所有人崇拜敬慕的偉人。

　　但是他終究死了，追隨他的幾個契約征服者也在幾年內全部死絕，只留下了無數催人淚下的動人傳說和位於幾人故鄉位面的紀念雕像。

　　陸離擁有寶樹，本來並不為人所知，但是後來艾斯比樹出現問題，護衛艾斯比樹主脈的幾個家族恐慌萬分，找來超階大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尋找寶樹氣息，陸離遮掩寶樹氣息的時間終究太晚，那些大能力者已經察覺寶樹在陸離身上。

　　眾人很興奮，這下有救了！

　　只要再把這棵寶樹融入艾斯比樹主脈，那麼“砝碼”的計劃就再無可能實現，所有位面的契約者們都可以繼續安詳美好的生活。

　　至於寶樹擁有者的想法？

　　笑話，犧牲一個人，拯救無數位面，無數契約者的生命，這還有什麼可考慮的嗎？

　　再說也不一定就會死嘛，幾千年過去，科技水平早就不一樣了，說不定命就保住了呢！

　　於是隸屬於艾斯比樹系統的數萬大位面的頭頭腦腦彼此聯繫，準備同寶樹擁有者陸離溝通。卻特麼的發現這個小小的掌控者少君不太好弄。

　　年紀輕輕，能力深不可測不說，身邊還有強人！

　　離合上尊陸長生，那是獨占十幾個大世界，一個人就打得幾個位面所有大佬沒脾氣的超級強者，身後還有整個天玄宗。

　　嗜血魔君楚旌，把凶殘狠辣，來去如風的位面悍匪殺得血流成河，聞風喪膽。一座鋼鐵堡壘橫空，誰敢去捋虎鬚？

　　還有一位神級異獸，自古人類同蜃龍一族爭鬥就從來沒贏過，若不是蜃龍不好戰，說不定都把世界統一了，更別提這位手下還有數量驚人的妖族大軍！

　　位面大佬們看得直嘬牙花子。

　　大佬們思來想去，想先聯繫陸離，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不定這位深明大義，自己就願意犧牲了呢？

　　結果發現這位居然遠遠跑到滄海大世界去了，還特麼的不知被誰屏蔽了通訊信號。

　　大佬們也怕造成不可控制的混亂，把艾斯比樹出問題的消息瞞得死死的。只是悄悄聯繫陸離的契約征服者——棲焰帝國的七皇子方旭。

　　方旭一直在追查與“砝碼”有關的案件，已經發現了許多蛛絲馬跡，他的手裡面有陸離寶樹的樹葉，聯想以前那位掌控者的英雄事跡，頓時發覺不妙。

　　他一邊同那些大佬虛與委蛇，一邊迅速聯繫楚旌幾人。

　　幾人碰頭商議之後，決定送走陸離。他們不怕陸離腦抽的要犧牲自己，拯救大家，但是他們就怕陸離為了方旭，楚旌，陸長生，秦寶祿四個契約征服者的性命安全而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如果陸離知道，犧牲自己一人能救下四個契約征服者伴侶，而保全自己性命的代價，很有可能是方旭幾人的死亡。

　　陸離會怎麼選？

　　他們寧願陸離自私一點，保全自己，但是他們了解陸離，陸離一定會做出讓他們最心痛的選擇。

　　於是幾人乾脆就把陸離送走了。

　　“砝碼”組織爆出的艾斯比樹滅亡時間和守護艾斯比樹那些家族預估的滅亡時間一致，都是一個月之後。

　　他們隔絕一切信息，把陸離放進休眠倉，一個月之後，無論怎樣，艾斯比樹都已經死掉，陸離也就不再那麼危險，即使方旭幾個人都已死亡，不依託艾斯比樹的沅澈和洛潯也足以保護陸離，過上逍遙自在的生活。

　　“打算得真好啊！計劃也很周密啊！”陸離咬著牙，一字一字從齒縫裡吐出來，雙眼發澀地看著屏幕裡方旭安心又略帶哀傷的笑容。

　　現在的情況是，眾大佬發覺陸離的伴侶都在滄海大世界澤離島，而陸離本人卻消失無蹤，搜尋寶樹氣息，也被遮蔽得嚴嚴實實。

　　這下子所有人都急了，性命攸關，能不急嗎？

　　先是消息在網絡上泄露，雖然天賦覺醒者只占人口的少部分，但無一不是家庭的頂梁柱，組織勢力的核心成員。艾斯比樹將亡，大部分契約者都要喪命，這個消息引起了大範圍的恐慌。又有有心人泄露了陸離的消息，民眾的恐懼和憤怒居然全集中到了陸離這個“有能力救大家卻自私消失”的人身上，始作俑者“砝碼”組織竟然被那些讓死亡嚇得要發瘋的民眾忘在了腦後！

　　陸離看到的最新信息是，由來自各個位面的契約者組成聯軍，大軍劍指澤離島，逼迫陸長生等人交出陸離！

　　“我日你八輩祖宗！趁小爺不在，居然打到我家門口了，他媽的真當小爺是菩薩了！”陸離面色冰寒，黑眸如同兩浤幽深冰冷的寒泉，“還有那幾個混蛋，自作主張，不好好收拾就不知道什麼叫一家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