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選擇的機會

　　“你這傢伙在搞什麼？”秦寶祿氣急敗壞的聲音從終端裡傳出來，“說是查凶案，居然跑去選皇子妃！陸離快被你氣死啦！”

　　“不是選妃，我只是敷衍一下老頭子。沒想到會有人偷拍。”方旭面色慘白，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陸離說什麼了？他很生氣嗎？”

　　“氣得早飯都沒吃。”秦寶祿憂愁地嘆氣，“被你坑死了，陸離看著我的眼神都涼嗖嗖的。”

　　“我馬上回去。”方旭握著終端的手都有些發抖。

　　“你可別！陸離特意讓我跟你說，讓你先把棲焰那邊的問題解決了，不許耽擱正事。”秦寶祿道:“陸離還說，要抓住偷拍的線索，明顯有人要坑你，利用這件事破壞你和他的關係。必須抓住這個搞鬼的人。”

　　聽到這些話，方旭稍稍松了口氣。可是還沒等他這口氣完全吐出來，那邊秦寶祿又說話了。

　　“陸離說，至於你欺騙隱瞞他的種種行為，以後有的是時間可以算賬。”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音，明顯秦寶祿是在拿著一張紙照著念。

　　“陸離說他很生氣，現在不想跟你通話，所以不要騷擾他。”秦寶祿清了清嗓子，鄭重道:“他最後說，你完全擁有戀愛，結婚的權利，如果你想要，他可以放你自由。你現在就可以挑一個喜歡的姑娘做皇子妃，他不敢有任何意見。”

　　方旭只覺耳際一陣轟鳴，他的呼吸停滯，臉色像涂了一層慘白的釉，渾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抓著個人終端的指尖泛起白色。

　　他張了張嘴，試了好幾次都沒發出聲音，只覺得嗓子乾的厲害。

　　“喂！喂！方旭！你還在聽嗎？你不會真的去找個女人結婚吧？你可別犯傻！”秦寶祿在那邊大呼小叫。

　　“我不會……我怎麼會……”方旭費力地吐出幾個字，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乾澀喑啞。

　　他沒有再聽秦寶祿廢話，結束了通話，手裡抓著終端站在原地，一時間竟有些茫然。

　　“主上這是怎麼了？”方旭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將悄悄問林琅。

　　此時方旭的一眾部下都聚集在會客廳裡面等待他部署任務。眾人見他臉色不好，都老老實實地等待，呼吸都放的極輕。

　　林琅也悄聲道:“好像因為選妃宴的事情，惹惱了陸少君。”

　　“怎麼會？難道陸少君不知道主上只是敷衍一下陛下嗎？”得力干將很驚詫。

　　“他什麼都沒告訴陸少君，結果陸少君直接看到了宴會視頻。”林琅嘴角抽插。

　　“這個……不知道陸少君的脾氣怎樣……”得力干將同情地看著方旭。

　　“脾氣……不太好……”林琅想起跟陸離最初接觸的時候，還沒怎麼樣呢，陸離就把方旭收拾得狼狽不堪，現在的話……他的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了。

　　“不就是納個皇子妃嗎？又不影響締結契約。”旁邊有人發出疑問。

　　此時也有同性在締結契約之後，為了子嗣綿延而擇偶生子。雖然這種行為並不為人推崇，但是如果契約雙方都沒有意見，也就無所謂對錯了。

　　“閉嘴吧你，”林琅沒好氣地瞪了那人一眼，“主上同陸少君的關係跟那些人能一樣嗎？”

　　那人嘴脣動了動，不再出聲。

　　方旭深呼吸了幾下，覺得四肢百骸一片冰霜，腦子都有些發木。他硬生生把茫然飄蕩的思緒收攏回來。陸離不讓他回去，要他好好做事，要他找出搞鬼的人，他一定會乖乖聽話，執行陸離的命令，那樣……陸離會不會不再那麼生氣……說那些讓他肝膽欲裂的話……

　　方旭覺得胃部一陣緊縮，他定了定神，白著一張臉部署任務，他無心理會屬下們小心翼翼的神色，強迫自己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面，發出的所有命令依然思路清晰，條理分明。

　　其他人都離開之後，只剩下林琅一個，坐在對面擔憂地看著他。方旭的樣子看起來實在不算好，臉色白的像鬼，魂都不知道飛哪去了。

　　“陸少君生氣，你好好跟他認錯，他人那麼好，一定會原諒你的。”林琅覷著方旭的表情，輕聲說。

　　聽到陸離的名字，方旭一直強撐著的一口氣終於泄了，他頹然坐在沙發上，聲音低啞:“他說……要給我自由……他氣急了……不想要我了……”他抬起頭，一向沉穩鎮定的眸子裡滿是惶然無措和深深的恐懼。

　　“什麼自由？不要你了？怎麼會這麼嚴重？”林琅嚇了一跳。方旭是沒說實話，可是，這也不至於上升到分手的地步吧。

　　“他一直不喜歡我自作主張，可是我是真的擔心他……而且……我說謊了……我習慣……”方旭此時再沒力氣維持自己的形象，說話顛三倒四，還帶著一點鼻音。

　　“他到底是怎麼說的？”林琅實在看不下去他那副可憐的樣子。

　　“他說……如果我想要婚姻，就給我自由……我可以去挑選一個……合心意的皇子妃。”方旭吐出這幾句話的樣子，像在吐出幾個釘子。

　　“這……是個假設條件句吧？你怎麼當成陳述句了？你這語文是跟秦寶祿學的吧？”林琅震驚了。

　　“不是……”方旭眼神黯淡，神情痛苦，“我們兩個的開始就是我算計來的，我總是在犯錯，陸離……也會不耐煩……”

　　“可是這是兩碼事吧，陸離明明是因為吃醋生氣才會說讓你去找姑娘的氣話吧！”林琅大叫，這陷入愛情的人智商是不是都低呀。

　　“吃醋？”方旭一怔。

　　“如果馮曦他們三個敢背著我去找姑娘，我一定會氣得要死，然後狠狠收拾他們一頓，卻不會就這麼不要他們。”

　　“你是說，陸離在說氣話嚇唬我？”方旭之前鑽了牛角尖，直接被陸離一句放他自由嚇到麻爪，現在意識到陸離生氣的全部原因後，腦子終於能夠正常運轉了。

　　“那也不一定，如果你表現不好，以陸少君的脾氣，說不定會幹出什麼事來。”林琅想到陸離整人的手段，不禁打了個寒顫。

　　方旭眼神一黯，頭頂重新烏雲密布。

　　“不過陸離心裡肯定是在乎你的，不然怎麼會生氣。你要好好表現，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訴他。千萬別再跟他耍心眼兒了。”林琅連忙道。

　　“陸離不願意跟我說話。”方旭悶悶道。

　　“怎樣才能有誠意地深刻地賠禮道歉呢？要不再問問謝斯珩？”林琅絞盡腦汁，這種業務他不熟練啊！。

　　“不，不用了。”方旭突然堅定地說，“我也不耍什麼花招，就老老實實地認錯。”

　　“可是陸少君又不聽你電話。”

　　“還能發信息。”方旭握緊手裡的個人終端，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陸離躺在躺椅上，臉上蓋著一本書。樹蔭下暖風習習，耳邊鳥鳴婉轉，又是一個慵懶舒適的午後美妙時光。

　　生活如此美好……

　　陸離嗖一下把書扔到一邊，氣哼哼地翻了個身，不小心碰到胳膊上的傷口，彈坐起來，再也睡不下去。

　　抬眼一瞧，一隻大白狗正蹲在距離他10米遠的地方可憐巴巴地張望，翠綠的眼眸滿是祈求。

　　“看什麼看？沒一個省心的。”陸離沒好氣地說，心裡的小火苗蹭蹭燃燒。

　　“嗚……汪……”大白狗可憐地哀鳴。

　　陸離瞪了他一眼，個人終端突然震動起來。

　　是方旭的信息。

　　陸離想扔到一邊，又停住，他嘆了口氣，點開信息閱讀。

　　“陸離，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不應該對你有所隱瞞，不應該說謊，不應該瞞著你參加選妃宴。”

　　“是我不好，心思太多，總想替你做決定，我想改，但是有時候又不知不覺地犯了同樣的錯誤。”

　　“主君，原諒我吧。”

　　“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你說的那些話，真的讓我難過死了。”

　　“我不能保證以後不再犯錯。”

　　“但是終此一生，我的身心只屬於陸離一人。”

　　陸離一條條信息看過去，臉上的表情不再是憤怒，反而帶了點悵然。

　　方旭的信息非常直白，明顯放棄了耍花腔，只是把自己真實的情感展示給陸離看。

　　陸離猶豫了一會兒，撥打了方旭的號碼。

　　那邊幾乎是立刻就接聽了通話。

　　“陸離？”方旭的聲音滿是不可置信和狂喜，聲音帶著顫抖。

　　“嗯，是我。”

　　“你……我……”方旭狂喜過後，好像想到了什麼，聲音中又多了恐懼。

　　“其實，我讓秦寶祿帶的話是認真的。”陸離靜靜地說。

　　“什……什麼是認真的？”方旭的聲音中恐懼更深，他的聲音非常輕，像是生怕驚醒了什麼恐怖的魔鬼。

　　“你真的可以選擇其他的伴侶，”陸離有些困難的說，“畢竟，我不只有你一個人，這並不公平。”

　　“……”

　　“……”

　　“然後呢？”方旭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卻蘊含著難以言說的痛苦，“我找其他的伴侶，然後呢？”

　　陸離靜默不語。

　　“我了解你，陸離。”方旭輕聲說，“表面溫和好說話，骨子裡卻霸道極了，占有欲，控制欲都那麼強。”他明明說的是缺點，語氣卻十分溫柔，帶著無奈和縱容。

　　“我如果真找了別人，你依然會跟我維持契約。但也只是維持而已，你會慢慢淡出我的生活，跟我保持一種不遠不近的戰友關係。”方旭的聲音艱澀，“你會善待我，保護我，卻不會再被我牽動情緒，也不會再同我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對不對？”

　　陸離:“……”

　　“你覺得……到時候我會變成什麼樣？”

　　“這就是你想要給我的公平？”方旭終於忍不住，話裡帶上了哭音。

　　“我……並不是個好的愛人，我曾發現，我以為自己能給出的最好的，卻完全不是別人想要的。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陸離的語氣澀然，之後就結束了通話。

　　方旭捏著個人終端，低著頭一動不動。

　　“怎麼了？”林琅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小心地問。

　　方旭霍地站起身，眼中燃燒著火焰:“我必須回去見陸離。”

　　林琅睜大眼睛:“那這邊的計劃怎麼辦？放棄嗎？”

　　方旭搖頭:“我只回去一下，馬上就回來。計劃照常進行，有事視頻解決。”

　　“可是棲焰離學院那麼遠……”林琅急道。

　　“走特殊傳送通道。”方旭冷聲道，“我必須去見陸離，我犯了錯，怎麼罰都可以，但他不能始亂終棄！”

　　林琅目送著方旭裹挾著風雷之勢，呼嘯而去，嘴裡弱弱地說:“老大，你是去認錯的，不是去興師問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