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告白

　　陸離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已經有四天半沒見到沅澈。剛開始他以為這小狗是因為不小心傷了他而感到羞愧，躲著他自己反省，可是也不至於反省這麼多天。以沅澈黏他的程度，這麼久不靠前，一定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況且這傢伙也並不是全然不見狗影地躲藏，他八成新近掌握了什麼隱藏技能，但是又不可能完全矇蔽陸離的感知，這就造成陸離經常看到角落裡躲藏著一對白絨絨的尖耳朵，或者柱子後面翹出的一截尾巴尖。等陸離過去尋找時，這傢伙又驚慌失措地逃之夭夭。

　　每天早晨，陸離的枕邊都會有一束美麗的鮮花和一件小禮物，隨著沅澈的成長，他速度驚人地掌握了很多藝術創作手法。

　　第一天陸離收到的小禮物是一件牙雕，乳白色的利齒被雕琢成一顆白色的蛋，上面帶著精美繁複的花紋，就跟當初孵出沅澈的大白蛋一模一樣。

　　還有一張小卡片，沅澈的字跡已經十分雋秀:這是我自己做的，送給你，喜歡嗎？

　　禮物是不錯，陸離卻總是情不自禁地思考這是誰的牙？

　　第二天的禮物是一張照片，照的是陸離看書看得要睡著，眼睛半閉，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看起來溫馨而閒適，正好抓住陸離那種慵懶的神韻。

　　這是什麼時候拍的？可真會藏，陸離這樣想。

　　第三天是一盞味道酸甜可口的果汁，卡片上說明這是沅澈用手下異獸獻上的珍稀百果親手製成的綜合果蔬汁，營養豐富，對身體傷勢恢復極有好處。

　　這傢伙還會烹飪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陸離這樣想著。

　　第四天禮物沒收成，原因是陸離想抓到沅澈，問清楚他到底抽什麼風。於是陸離裝睡，但是業務能力不過關，不幸被沅澈發覺，這大白狗呲溜一下跑得無影無蹤，徒留陸離一個人原地捶床。

　　小樣我還抓不住你了，等著瞧！陸離恨恨想著。

　　沅澈小心翼翼地掩藏身形，躲在遠離陸離的地方遙遙偷窺，碧綠的眸子緊緊盯著那張俊美的容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那天晚上他只是想去看看陸離睡著的樣子，結果卻目瞪口呆地從頭到尾看了全場活春宮，還是3P版的，剛剛建立不久的三觀■當一聲摔在地上，裂成幾大塊。

　　原來人和人之間還能這麼親密。

　　他看到那個叫方旭的人類在陸離身下顫抖抽搐，哀求哭泣。他看得出來那人雖然一直在哭，一直在哀求，可是他很滿足。他看到兩個人那樣緊密的聯繫在一起，陸離因為那個人露出許多表情，憤怒，興奮，凶狠，戲謔，還有最後的舒爽。

　　他無法理解這到底是什麼。蜃龍的傳承記憶裡沒有這些，陸離教給他的知識裡面也沒有包含這一塊。

　　看著陸離因為興奮而緋紅，顯得艷色逼人的面容，他的心跳得像要從胸口衝出來，他毫無來由地覺得羞臊，又覺著自己全身上下好像都在渴望著什麼。甚至有一瞬間，他在幻想自己代替方旭，被陸離壓在身子下面抽插，情動至極地哭喊掙扎，這想象讓他頭腦發昏，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就那麼呆呆傻傻的看著，直到陸離送那個方旭出來，發現了他的行跡。他突然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陸離的眼睛，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熱的像火，又冷得像冰，像是渾身的毛都被剃得一干二淨，赤裸醜陋地暴露在那雙晶瑩璀璨的眸子下。

　　他很沒種地逃了。

　　而且一逃就是好幾天。

　　他每天都瘋狂地想見到陸離，可是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陸離面前。他悄悄跟隨，看到陸離對著那兩個叫作秦寶祿和洛潯的人類微笑，他不知自己為什麼心裡像有小針在扎。他的心裡越來越焦躁，他從骨子裡渴望親近陸離，又莫名酸澀恐懼，恐懼裡還夾雜著古怪的甜蜜。

　　進入青春期的憂鬱少年——沅澈把手下的異獸們折騰的苦不堪言，拔顆牙啦，摘果子什麼的只是小case，特麼的逮住一隻獸就一臉溫柔地問“我想見陸離，我又害怕見他，這是怎麼回事？”這種高難度的情感問題，每天就知道呈凶鬥狠的大老粗異獸們如何能夠答得出來！

　　答不出來，溫柔的微笑就變成凶殘的冷笑，接下來一頓胖揍，疼死獸了！

　　沅澈昨天晚上做了個夢，這非常少見，蜃龍的天賦就是製造幻影夢境，而他們自身卻很少做夢。

　　他夢見陸離面色緋紅地看著他，眼神迷戀地撫摸他的長毛，那雙手好像有魔力，摸得他全身直打哆嗦，陸離揉捏他的耳朵，一下一下撫摸他的尾巴，他受不住地低聲哀鳴，可是陸離根本不放過他。他的身體慢慢變成了人形，陸離看著他，不住在他身上摸索，一直問，你的毛毛呢？好摸的狗狗毛毛呢？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以人形躺著床上，腿間一片濕涼黏膩。

　　頭腦中又多了許多傳承記憶，其中還有很多怎樣追求雌性蜃龍，如何交配，如何產生後代等一系列知識。

　　他發現，對這些知識他完全不感興趣，占據他所有思維，他全部慾望之所系的，只有一個人，陸離。

　　陸離決定實施誘捕計劃。

　　沅澈這小崽子本事越來越大，憑藉天賦能力神出鬼沒，不用點手段根本抓不到他。

　　陸離暗暗在學院找了幾個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學生，囑咐他們大半夜翻墻進入別院對他進行襲擊，他立刻不支倒地，就在幾人準備把他抗走的時候，沅澈出現了。

　　十五六歲的少年身著白色襯衫黑色長褲，身形尚未長成，有些少年的單薄，但已經初露挺拔雋秀，銀白色的長髮如同月光，翠綠的眼眸凝碧晶瑩，雪膚紅脣，他身邊似乎流動著一陣似真似幻的霧氣，月色下美麗得像勾人魂魄的妖精。

　　他的動作舒緩優雅，脣邊露出溫柔和煦的微笑:“你們好。”少年聲音清朗，帶著真摯親切的溫文爾雅，讓人從骨子裡覺得熨帖。

　　幾個學生從他出現就開始眼睛發直，此時聽到他的問候，不約而同的露出痴呆的傻笑。在他們眼中只見一陣風開雲和，日麗月明，一重重美好的世界如同萬花筒一般在眼前展開。仿佛遇到畢生最美好之事，沉醉不知歸路。

　　陸離簡直看不下去，這就被迷住了？這特麼就是近二十年學院最優秀的一批學生？學院的未來堪憂，太堪憂了！

　　陸離眼瞅著優雅少年把人都暈住之後，扎起長髮，輓起袖子，綠眸裡的溫和優雅變成野性殘忍。修長的手指■嚓一聲伸出閃著金屬冷光的鋒銳指甲，脣角冷酷翹起，露出一顆小虎牙。

　　溫雅的俊美少年轉瞬變身噬人的洪荒巨獸。

　　只聽他溫聲道:“果然比起把人弄得神經錯亂，我還是更喜歡用爪子撕裂他們，生命的剝奪配上鮮血，才是最美麗的。”

　　一躍上前——

　　“麻痺——”

　　“虛弱——”

　　陸離及時輓救了蠢蛋學生們的生命。

　　沅澈直愣愣地栽倒在地，再次被陸離用同樣的招數放倒。

　　陸離先把那些被幻境迷的暈頭轉向的學生挨個拍醒，稍稍給他們做了一下精神安撫，以免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性創傷。這些天之驕子羞得滿臉通紅，臨走時看著倒在地上沅澈，目光還帶著恐懼。

　　然後陸離才騰出手，踱著步子，走到沅澈身邊。發現這小子都被放倒了，還不死心的往一邊兒蹭，試圖躲藏起來。

　　發現陸離靠近，沅澈一張俊俏的臉騰一下紅了。綠眸轉來轉去，就是不敢跟陸離對視。

　　“你行啊，幾天不見，長這麼大了。”陸離打量著沅澈。少年五官極為精緻俊美，因為年少，還有些青澀，看起來比女孩子還要漂亮，但那眸子裡的強勢和野性，讓人不能錯認他的性別。

　　不過此時這小子的神情卻是又羞又怕又驚慌。他偷偷去看陸離，與陸離眼神對上又立刻被嚇到似的轉開。

　　“說吧，你又闖什麼禍了？天天躲著不敢見我。”陸離想著小白狗從小小一隻長到這麼大，平日裡亦步亦趨地跟前跟後，賣萌討好，心裡不由得軟下來。小寵物傷了主人，就好好教吧，總會懂事的。

　　“沒……沒有……”沅澈聲音細細的，像幼犬的低鳴。

　　陸離像撲大白狗一樣撲在沅澈身上，撫摸著他的長髮，嗯，不像狗狗的毛那麼厚，那麼暖，不過又順又滑，涼絲絲的，像掬了一捧月光在手裡。

　　沅澈的呼吸都停住了，陸離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讓他日思夜想的焦渴心靈幾乎炸裂！

　　他覺得腦子發暈，身子發燙。整個人都要化掉了。

　　陸離發現這小子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發抖，以為他在害怕，就摸摸他的頭，在他耳邊說:“好了，別怕，我不怪你。我查過了，你們這些超品異獸成年之前，都會心情不穩定。我好好教你，長大就好了。你怎麼不變成狗狗了？我還挺想念毛茸茸的阿澈呢。”

　　陸離溫熱的呼吸在耳邊，他說的什麼，沅澈一個字都沒聽清，只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熟了，他腦子一陣發暈，頭上撲稜一下出現兩隻雪白的立耳，身後一條雪白的大尾巴翹了出來。

　　他情緒太過激動，維持不住人形了。

　　“！”陸離驚奇地看到身下的俊美小少年長出萌萌的獸耳獸尾，綠眸忽閃忽閃，似驚似羞，看起來可愛極了。

　　他的手癢癢得不得了，忍不住一把抓住那對雪白的小耳朵揉捏起來，毛茸茸的，熱乎乎的，手感棒極了！

　　沅澈渾身抖得不行，口中發出小貓一樣的嗚咽聲，下意識地往陸離懷裡鑽。他眉頭微蹙，眼神散亂地看著陸離，綠眸裡泛著淚光，仿若碧波深潭，光彩流麗。

　　有一瞬間，陸離竟然被這雙美得驚心動魄的綠眸所懾，微微失神。

　　沅澈眼中迸發出驚人的亮彩，他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摟住陸離的脖子，對著陸離的嘴脣，深深吻了下去。

　　少年的氣息清新而純淨，他的脣舌十分笨拙且不得要領，卻實實在在地傳達出急切灼熱到近乎痛苦的熱情。

　　陸離有些愣怔，緊接著他意識到，沅澈在吻他！

　　他的寵物，他的狗在親吻他！

　　陸離一把推開沅澈，眼神震驚，他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兒，不能說噁心，但也絕不舒服。

　　沅澈劇烈地呼吸著，他情緒激動地發著抖，眼睛卻亮得像熊熊灼燒的烈焰。

　　“陸離，我喜歡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沅澈的聲音有著少年特有的清朗和執著，語聲清晰，簡潔有力。

　　陸離眼神掠過一絲錯愕，他從來沒想到，居然有一天，養的寵物會向自己告白。

　　對他來說，這是一件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養育著沅澈，教導沅澈，關心他，照顧他，這種情感僅止於對寵物，就像他小時候養過的那條薩摩耶一樣。

　　在這一刻，他覺得一切荒謬至極。

　　他站起身，臉上露出一個冷淡的微笑。

　　沅澈看著，覺得自己的指尖發麻，變得冰涼。

　　為什麼那麼想見陸離又不敢見？

　　為什麼心裡無限歡喜又無限悲傷？

　　蜃龍生來聰明敏感，善於洞察人心，其實他自己心裡早就清楚。

　　陸離喜歡他，不是喜歡愛人那種，僅僅是寵物而已。

　　陸離眼神淡漠，他輕聲說:“抱歉，阿澈，在我眼中，你只是我養的小狗。我不可能把小狗當做愛人。”

　　沅澈呆呆地坐在地上，他抬頭仰望著自己喜愛的人，心裡難受得不行，嘴裡喃喃道:“我不是狗，我不是。”

　　“那你是什麼？”陸離冰冷地問。

　　“我是……”他想說我是蜃龍，可是蜃龍也不是人，也不能成為陸離的愛人。

　　他的心裡難過異常，為什麼自己不是人呢？不是人就沒資格喜歡人嗎。

　　他心緒激動，連半獸的形態都無法維持，化成了一隻巨大的白狗。

　　“不！不！我不是狗，我要做你的愛人，我不要做寵物！”沅澈眼睜睜看著自己化為犬型，痛苦低喊。

　　陸離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憐憫，邁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