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次被攻略:
陸見晏被叫家長的理由,當然不可能只是因為他在打架現場吃瓜看戲,但具體是什麼,陸見晏並不知道。他和其他兩方家長一起離開了園長辦公室,家長們帶著孩子離開,陸見晏則在助理的陪同下在長凳上喝果汁,樓小胖在離開前還特意安慰了陸見晏幾句。
「不要怕,沒事的。」小胖子在和家長鬥智鬥勇方面,有著非常豐富的經驗,他握拳對陸見晏做個了fighting的動作,「關鍵時刻就哭,知道嗎,往死裡哭!他們肯定會心疼的!」
陸見晏虛心受教,暫時決定放下一切總裁包袱,因為這個年紀的媽媽真的很可怕!
巨大的透明玻璃窗內,坐在辦公室裡繼續看視頻的陸媽媽,表情越來越凝重。兩鬢為了凹造型而特意留出來的捲曲劉海,看上去都帶著肅殺的味道。
當然,這是陸見晏的兒子濾鏡,現實其實並沒有那麼糟糕。
可陸見晏就是覺得大事不妙。當陸媽媽從裡面出來時,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每一聲都像是敲打在陸見晏心頭的鼓點,讓他情不自禁的吞嚥了一下口水。
陸媽媽面上強裝無事,硬生生對忐忑不安的兒子擠出了個再假不過的笑容,並用從沒有過的溫柔語氣道:「我們回家吧,晏晏。」
陸見晏當然毫不意外的害怕啦!
求速死!
拒絕慢刀子殺人!
可惜,既然女強人陸媽媽打定了主意,那她就一定會倔強的保持住這個勁頭,春風化雨,輕聲慢氣,嚇的全家晚上都沒有吃好飯。
也不對,這麼說不夠嚴謹,應該是除了還在吃奶的陸弟弟以外的全家,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驚嚇。
在陸見晏當晚拒絕爸爸媽媽的幫助,想要自己獨立完成幼兒園手工課的作業時,陸媽媽的擔憂達到了巔峰。她開始在兒子房間前來回踱步,又搶走了管家的工作,藉著送水果、送點心、送飲料的名義進進出出了好幾回,和兒子談天談地談心情,但就是不管陸見晏怎麼假裝□□的詢問園長為什麼找她,她都只是十分敷衍的說沒事。
最終,陸媽媽還是被看不過去的陸爸爸摟著肩膀給帶走了。
陸見晏卻沒有鬆氣,反而在心裡默數了三個數。果不其然,陸爸爸再一次獨身折返,探身進來。一手抓著門把手,一手依著門框,這個帶著金絲邊眼鏡、穿著筆挺襯衫的男人,明明應該是衣冠敗類的類型,咳,至少是儒商的感覺,但偏偏能比媽媽還要嘮叨。
「我今天過的很開心,幼兒園很好,小朋友很好,老師也很好,我有乖乖吃飯,還喝了果汁奶昔。以及,爸爸,我也愛你,晚安。」
不等陸爸爸問,陸見晏就已經用一連串的日常格式化回答打斷了對方。
可即便如此了,陸爸爸依舊有本事補充:「隔壁鄰居好像要搬回來住一段時間,所以最近大概會有很多陌生人進進出出,你要乖乖的哦。」
「知道啦。」陸見晏很無奈,他並不覺得那些陌生人會造成多大的危險。
他們家及附近的人住的都是那種半山別墅,是b市比較老牌的富人區,以擁有獨立的郵政編碼、依山傍水的城中城而聞名海內,網球場、游泳池這種標配就不說了,大部分人家還各自擁有一個小型的私人園林,視野開闊,極重**,有的甚至還有停機坪(直升機)。總之,鄰居相隔的其實都十分的遙遠,理論上並不存在什麼互相打擾的情況。
陸爸爸不死心,繼續扒著門框道:「據說鄰居家也有一個和你同齡的小男孩哦,我可以試著聯繫一下,給你們安排個play date什麼的,說不定你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陸見晏對此不置可否,因為就他所知,他甚至不記得隔壁住過誰,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看來他注定和那個小男孩當不成朋友了。
……
第二天一早,陸見晏就自己穿好了衣服,提前老老實實的坐到了歐式的餐桌前,等著全家人一起吃飯。小孩子一般最討厭的就是吃飯了,陸見晏小時候也不例外。
長大後不知道有多後悔。
所以,陸見晏決定趁著無論怎麼吃都不用擔心會變成一塊腹肌的年紀,爭當一列火車,狂吃狂吃狂吃。
但這樣的表現,在陸媽媽看來卻是兒子又一次與眾不同的嚴以律己,今天竟然沒有衣服穿到一半就在床上再次睡過去,這怎麼能行?!(陸見晏:恩?)陸媽媽隱晦又憂慮的注視如影隨形,但卻始終不敢靠近,好像陸見晏是一件多麼易碎的精美瓷器。
陸見晏暫時沒什麼讓媽媽變得正常起來的好辦法,只能選擇去幼兒園避風頭。
在依次親吻過爸爸、媽媽和姐姐後,陸見晏就頭也不回的背著小書包上車了,至於被陸媽媽抱在懷裡、正猛嘬奶瓶的陸弟弟,陸見晏連個眼神都欠奉。畢竟他目前還和他弟弟處在一個尷尬期,哪怕對方是恢復了出廠設置的小嬰兒也無法改變這種尷尬。
往事不堪回首,特別是就發生在前不久的「往事」,陸見晏暫時並不想細說。反正在重生前,他弟弟連正視著他都做不到。
這天的蒙特利梭幼兒園和以往的每一天都沒什麼區別,除了樓哥再一次變成了一個閃閃發亮的小光頭,不是尋常那種還留著青渣的光,而是小和尚似的鋥光瓦亮。當樓沙彌從卡宴上下來的那一刻,幾乎六成以上的家長和孩子都對他行了注目禮。
樓等閒大概也覺得委屈,又重新爬回了車上,掙扎許久後才再次出現,只是腦袋上多了頂深綠色條紋的貝雷帽。
陸見晏:『……綠色?他長大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這麼想完,陸見晏就迅速囑咐自家司機給小夥伴拍了一張。這個年代的手機還不是智能機,但好歹已經有了渣像素的拍照功能。
樓小胖走的不情不願,近乎是被他家的司機從後面推進了幼兒園,球鞋和地面的摩擦都彷彿能看到火星了。司機為此折騰的一腦門子的汗,誰都不容易。
「晏晏……」小胖子攔下了陸見晏,抽抽搭搭的拽著陸見晏的開衫衣角,死活不肯撒手。
陸見晏沒轍,只能順勢拉著小胖子,一左一右的坐在了幼兒園門口的鞦韆上:「你怎麼了?」
「我爸爸回來了qaq——」樓小胖只說了一句話,眼淚就決堤了,白胖的臉上掛著豆大的淚珠,濃密的眼睫毛都彷彿被淚水洗亮了一層。
樓小胖的爹百年不回b市一次,結果一回來就聽到兒子又被叫了家長。可想而知,樓爸爸會有多生氣,再聯想到兒子那些人嫌狗厭的撩騷過往,都來不及聽樓爺爺和樓奶奶的解釋,就三下五除二的把兒子的頭給剃了。一邊剃,還一邊問:「你下次還敢不敢了?!」
「——他還沒收了我全部的零食。」
莫名的,陸見晏覺得最後這句才是樓等閒的重點。
陸見晏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笑出了聲。實在是這個年紀的樓等閒和他長大後那副社會你樓哥的反差太大,怎麼能這麼可愛呢?
樓小胖見被小夥伴笑了,愣了一下之後,果斷哭的更凶了。
無論陸見晏怎麼事後道歉都沒用。
直至陸見晏問他:「那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嗎?」
樓小胖才急了,打著哭嗝道:「不要不要,我要和晏晏當好朋友。」一邊喊一邊還非要往陸見晏身上拱。小孩子總是這樣,明明生氣的不得了,但也還是喜歡對方喜歡的不得了。
搞得陸見晏反而開始愧疚感爆棚,莫名有一種被小朋友重新教做人的感覺。
不等陸見晏再說什麼,樓小胖自己就不哭了,他順著本能繼續抱著陸見晏,眼睛卻看向了幼兒園門口,好一會兒才道:「晏晏,我好像看到了冰雪王子。」
安徒生的童話裡有一篇《冰雪皇后》,說的是冷酷無情的冰雪皇后,把一片鏡子放入了一個小男孩的心裡,他因此變得和冰雪皇后一樣冷酷無情。這是樓等閒最喜歡的童話故事,天知道為什麼,但他總是記不住小男孩叫加伊,固執的稱呼他為冰雪王子。
在陸見晏迷霧一般的童年記憶裡好像也有這麼一段,某天,樓等閒突然和他說,他好像看到了冰雪王子。
陸見晏艱難的在樓小胖的摟抱裡回頭,看到了如今正站在幼兒園門口,和老師待在一起的小男孩,那個他怎麼都回憶不起樣子的「冰雪王子」。白髮白眸,面容如畫,連皮膚都呈現一種過分的蒼白,幾近透明。他穿著一身淺灰色的小風衣,戴著駝絨的圍巾,遮住了快半張臉,微微垂眸,目下無塵。
那一刻,童話故事裡那個心被變成了冰的小王子,彷彿真的活了。
大概是因為有顏值加持,哪怕小男孩的外貌有別於一眾黑髮黑眸的小朋友,卻也不顯奇怪,反而有一種鶴立雞群的獨特,氣質超然。
他在陸見晏看向他的那一刻,也敏銳的抬起頭,對上了陸見晏的視線,甚至可以說是鎖死了陸見晏的臉。從看到陸見晏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再沒有換到其他方向,直勾勾,明晃晃,一錯不錯,專注又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