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現實世界（十四）

　譚蒔和周慕靠坐在病床上，譚煊坐在椅子上。

　譚蒔有些不在狀態，腦海裡都在回放著剛才的事情。他居然被吻了？被周慕吻了，周慕為什麼要吻他？

　心裡亂糟糟的。譚蒔的眉頭蹙起，轉頭看了一眼周慕，而周慕也正轉過頭來看他，眼眸深沉。

　雖然很意外，但是譚蒔卻並不拿這個吻去問周慕的意思。

　譚蒔和周慕誰也沒有先開口，譚煊看了兩人一眼，假咳了一聲，道：「小蒔，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了？」

　「很好，我待會兒就可以出院。」譚蒔拍了拍面頰，湧起了幾分健康的紅暈。只看表面的話，面色還是不錯的，只是那些瘦沒了的肉也沒有那麼簡單再張回來，瘦到令人擔憂。

　譚煊明顯就不太信任譚蒔這句話，想也不想的拒絕了：「不可以！有周爺……周慕在，我也會每天過來，你就安心在醫院裡頭多待幾天養著。外頭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你的身體為重。」

　要是高弋在，估計會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沒事情？外頭的事情多了去了，先不說別的，金容獎就在眼前了，作為最佳男配角提名者，不管是否得獎，他都必須要去走一趟紅毯。

　因為譚蒔突然上漲的人氣，可是有不少通告自己找上門來，他不知道推了多少，但是有些也不好推辭，就連他也得打起十二分的心思去應對，不能給對方留下耍大牌的壞印象。

　譚蒔這段時間的失蹤，要不是周慕出手，外界的各種猜測都能翻天，而粉絲這邊，他也是頭一次慶幸譚蒔成名時間短，還沒有出現正規的粉絲團後援會，否則媒體好打發，粉絲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譚蒔當然知道譚煊心中的擔憂，對此心中也十分的愧疚。雖然譚煊沒說，但是他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譚煊這段世家到底有多擔憂，眼底下的黑眼圈可以推斷出他最近一定是沒有休息好。

　譚煊是個好哥哥，這樣的哥哥，讓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歸宿的感覺，這就是他安心的港灣，是他的家。

　「那就這樣吧。不過哥哥，我現在真的沒事了，不信你可以找醫生來給我看看。」譚蒔笑容輕鬆，還破天荒的俏皮的對譚煊擠了擠眼睛：「哥哥你別太擔心了。」

　就算是爸媽他說不好也會非常『不肖』的吼上幾句，罵上幾句，但是對自己對心疼的弟弟，他除了擔憂和疼寵是真的再沒有了別的脾氣。

　此刻見譚蒔巴掌大的臉上掛著笑，神情靈動，他艱難的扯了扯嘴角，摸了摸譚蒔的頭，譚蒔也非常配合的低下了頭。

　周慕看著兩人的互動，微微的移開了視線。

　幸好他們是兄弟，血脈至親。

　譚家兩兄弟親暱的聊了好一會兒，譚煊不小心瞥到了周慕一眼的時候，才想起來周慕的存在。

　譚煊瞥了一眼周慕，見周慕神色如常，他心裡卻有些突突的。

　「你怎麼也在醫院？」譚蒔一直有意無意的忽視掉身邊的那個男人，但是真當他發現他孤零零的被晾在了一邊的時候，心裡又湧上了詭異的愧疚感。

　這個問題譚煊倒是為周慕先解釋了一番：「在你消失之後周慕也跟著昏迷了過去，他也就是前兩天醒來的。」想起了兩人之間那玄乎的聯繫，譚煊皺眉，盯著譚蒔問道：「小蒔，你那段時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譚煊用鄭重其事的眼神看著，譚蒔知道事情沒那麼好瞞過去了。他想了想，道：「我得了一種病，但是我不想和你們的說，所以我就選擇獨自去了醫院，但是我也沒想到時間會這麼長……我不是故意的，這次真的非常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什麼病？」譚煊急切之中想起了譚蒔前幾次的『昏迷』事件，道：「你之前的那幾次也是因為這種病？」

　「是類似於貪食症。」譚蒔不知道下次進入劇本會不會遇到這個問題，與其一直讓親人擔心，還不如直接說出來，但是有些事情是絕對的秘密，他是不會提出來的：「會怎你都吃不飽。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我會間接性的昏迷，時間不定。」

　譚煊聽了之後張了張嘴，有些反應不及。

　吃不飽？間接性昏迷？這都是什麼奇怪的病？！自家弟弟怎麼會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患上這種奇怪的病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就是我離開家那段時間開始。」

　離開家……譚煊想起了那件事情。

　一向不愛出門的弟弟突然提出要出去住，一開始全家包括譚煊都是不同意的，弟弟一個人出去住，他怎麼能照顧得好自己？

　可是那一次弟弟幾乎是在家裡鬧了起來，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要出去。現在想來，可能就是因為不讓家裡擔心吧。

　弟弟出去住之後，愈加封閉自己，不出家門，更不讓人踏進他的公寓，他們只以為小蒔是因為更加自閉了，所以才想出了讓他去娛樂圈玩玩兒的意思。

　現在想來，卻是他們害了小蒔。

　越想越覺得隱瞞著病情，不被家人理解，凍結了□□，還被扔進了複雜的娛樂圈的譚蒔就像是一隻被保護得單純無比的小綿羊扔進了複雜的叢林一般，他們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將人往火堆裡推。

　譚煊眉頭都要糾結成麻花，他小心翼翼看著譚蒔問道：「你怎麼不和我們說？」

　要是他們知道譚蒔的病情，也不會這麼做了。只是他只要他一想到譚蒔在這段時間裡受的苦，他就覺得愧疚又難受。

　自以為已經足夠的關心弟弟，但是事實上他除了給小蒔壓力，他什麼也沒做到。

　譚蒔看著眉頭都要扭成麻繩了的譚哥哥，他握住了譚煊的手：「這是我自己的原因。我私下去了醫院，醫生並沒有發現我的問題。檢查拍片後也沒有發現我的身體有問題。我有點恐懼，怕是什麼奇怪的病，很嚴重的那種，我不想去做化療什麼的，不想一直待在醫院裡，所以我就逃了出來。」

　「不是，是我的錯……」譚煊聲音帶上了幾分沙啞：「你這麼大的反常，我竟然一點也沒有發現不對，這是我的錯……」

　公司的事情分散了他太多的精力，他幾乎只能補償式的去寵小蒔，但是他和小蒔太久沒有好好坐下來好好說話，沒有感情上的交流，他和小蒔之間反而生疏了。

　小時候什麼話都會對他說的弟弟，如今身體出了這麼大的問題卻對他選擇了隱瞞。

　他不能完全的去怪小蒔，說到底，還是他和爸媽的錯。發生這樣大的事情卻不敢對家裡說，這樣的不信任感，這樣的恐懼心理，說到底就是在他和爸媽共同的責任。

　他們對小蒔的關心從來都流於表面，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去瞭解小蒔的內心，他們不知道小蒔心裡想的都是什麼，也不知道要怎麼對小蒔好，只是一廂情願的加注給小蒔一些東西。

　就像小蒔喜歡做一名黑客，但是他們卻自以為是的以關心的名義凍結他的□□，逼迫他獨自進入一個陌生的，光怪陸離的娛樂圈。

　小蒔最初的時候一定是不喜歡的，難過的，在劇組裡感受到的那些流言蜚語，那些委屈，再加上自身恐怖的病情，那時的他是該有多無助？

　越想譚煊的頭就越痛，他一下子意識到這些在之前被他忽略的種種，他簡直……沒辦法原諒自己了。他緊緊的抓住了譚蒔的手，眼圈都在泛紅。

　*

　譚蒔坐在床上，他的面前有一隻不大不小的桌子，桌子上放著美味的飯菜，這都是譚煊為譚蒔專門從酒店裡訂的。

　自從那一天譚煊在他面前差點哭了出來之後，對他就更加小心翼翼了起來，幾乎到了一種捧在掌心都怕化了，一個咳嗽都能引起他的無限擔憂的程度。

　作為一個哥哥，其實他已經做的足夠好了。

　譚煊用筷子挑了一片茄片，覺得格外的可口。

　「下次不要再隨意的跑出去了。」臨床的周慕突然出聲，道：「你要是不想要讓別人知道，我和你哥哥都會幫你瞞著家裡。」

　「我知道了。」譚蒔道：「謝謝。」

　周慕想說別那麼生疏，我們是一體，但是看著譚蒔清澈的眸子，他扯了扯唇角，沒說什麼。

　現在，只是他先動心了而已，對於譚蒔，他或許只比陌生人好一點，或是，哥哥一樣的存在而已。

　這真是讓人……不滿足呢。

　「要一起吃嗎？」譚蒔看著不知道怎麼的眼神越發幽深的周慕，嚥了嚥口水。

　周慕點頭，把被子一掀。動作優雅，姿態卻很霸道，他走到床邊直接將譚蒔抱了起來，坐上了譚蒔的位置，然後把譚蒔抱在了懷裡。他比譚蒔要高大不少，譚蒔坐在他懷裡也不會妨礙到他吃飯。

　他很自然的盛了一碗湯放在譚蒔的面前：「我記得你喜歡喝魚頭湯，下次我讓陳嫂做了送過來。這個有豬肝，你不喜歡吃就喝湯，不用勉強吃下去。」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魚頭湯不喜歡豬肝？」譚蒔心中一動。在看到周慕給他盛湯的時候，他就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周慕夾菜的手頓了頓：「我猜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很清楚這些，但是心裡卻好像很清楚，很清楚譚蒔喜歡飯前喝湯，不喜歡豬肝這樣的內臟，喜歡喝魚頭湯，雞湯那種香味兒濃郁的湯。

　這些，彷彿就是突然的就知道了，或者說，這樣的認知刻錄在了心底，信手拈來。

　譚蒔縱然心裡疑惑，卻沒有繼續問。

　或許是哥哥告訴他的……不，他的口味和原主並不是完全的一樣，原主也沒有飯前喝湯的習慣。

　譚蒔轉頭看向周慕，而周慕看著近在咫尺的唇瓣，俯身就在上面印上了一個吻。

　周慕並沒有得寸進尺，輕輕的吻了一下後就道：「好好吃飯。」

　譚蒔無語，明明是他讓自己沒法好好吃飯。

　周慕熟練的給譚蒔夾菜，而他也勾著頭吃飯的時候，與譚蒔的呼吸相抵，曖昧又溫馨的氣氛蔓延。

　譚蒔也吃的很習慣，就像這樣的親密一點也不奇怪，一點也不突兀。

　高弋進來的時候恰好就看到了這一幕，他被這麼親密的兩人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了幾秒鐘。然後非常自覺地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他知道兩人之間是有那麼點什麼的，但是親眼看到兩人吃飯都這麼親密的時候，依舊感到心驚。

　想當初他以為譚蒔是想抱周慕的大腿，後來他以為譚蒔是被周慕包養了，但是現在看來，或許兩人是真的有感情吧的，至少也應該是自由戀愛。

　周家會同意周爺喜歡上一個男人嗎？不，以周爺的強勢，周家應該也奈何不了。最令人驚訝的果然還是周爺居然和譚蒔談戀愛。兩人身份天差地別，也不知道是怎麼相知相識相愛的。

　而譚蒔，雖然長的漂亮了一點，但是在最初他還真的沒懷疑過他喜歡男人。而且兩人的話，周爺是絕對不會是下面的那個，而譚蒔……高弋的神色有些奇妙。

　周慕在高弋退了出去的時候往門口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後繼續和譚蒔一起慢慢的吃飯。

　*

　「快過年了。」譚蒔聽了高弋說的時間後，才恍然記起，春節要到了。

　高弋無奈，道：「你果然忘了。我的意思是，金容獎到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星光小姐雖然不是什麼大製作，但是也不是普通的偶像劇，這次提名了五項，你是其中之一，你最好還是不要缺席。」

　「我現在隨時都可以出院。」譚蒔一點都沒有感到羞愧的道：「金容獎具體在哪天？」

　「……下週一，還有五天。」高弋告訴自己，不能發火，他發不起。他偶爾要知道這位是個新人，可能什麼都不懂，但是也不能一直將他當新人以為他什麼都不懂，否則他就能瘋狂啪啪啪打臉。

　「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今天下午就出院。」

　高弋點頭，道：「給你安排的團隊懶得骨頭都癢了。我已經讓他們準備好了，不過有些地方還得重新準備，你的身材消瘦了不少，衣服就得改一改。在服裝上面，在知道你被提名後就有人送了衣服來，但是只是國內的二三線品牌，雖然對現階段的你不錯，但是我還是沒答應。以你現在的名氣也沒辦法得到大品牌的垂青，乾脆還是自己準備吧，配車倒是用公司的配的奧迪就夠了，太高調了就是用力過猛。」

　譚蒔點頭：「王導那邊有沒有找我？」

　高弋道：「他打了好幾次電話，有些急切的樣子，我告訴他你去旅遊了。不僅是王青導演，韓立導演也來確定了幾次時間，讓你務必不能缺席金容獎。卡羅爾導演的助告訴我王者天下馬上就要開拍，時間就是金容獎之後，劇組會舉行發佈會，讓你務必要到。風暴的主編也打電話過來詢問了你的檔期。宣傳片那邊也來了電話，意思是春節之前要拍完。pp的負責人也來了電話，在四月前要拍好照片。不僅是這些，還有橘子台的綜藝，你要和美人宮謀的劇組一起上，時間也是在金容獎之後。」

　高弋推了推眼鏡，道：「你的行程不少，現在最緊要的就是金容獎。」

　「我會親自回電話過去的，辛苦了。」譚蒔道：「改天請你吃飯。」

　高弋想說，只要你不要再無故消失，一切都好。譚蒔點了一把火把娛樂圈都燒了起來，但是他下一刻就跑了，利落的人都找不到。除了這些由譚蒔自己接的工作，有不少人都在找譚蒔，他的電話都打爆了。他特別想告訴這些人，你們跟我要人，我找誰要人去？

　周慕辦好了出院的手續，回來後見高弋還在和譚蒔說著工作的事情，他就坐到了一邊，而高弋見到周慕來了，撿了要說的趕緊說了，然後趕緊閉嘴。

　「我打算下午出院。」譚蒔對周慕道。

　周慕默默地的拿出了一張單子遞給譚蒔：「我已經辦好了手續，單子上面是要注意的東西，我記下來了，你自己也記下來。」

　譚蒔瞥了一眼單子，第一條就寫著要按時吃飯，不要為了減肥而節食。譚蒔有一種請醫生吃頓飯的衝動。

　第二條是要按時休息，不要太勞累。

　第三條是要保持愉快的心情。

　……

　「我得了什麼病？」譚蒔好奇的揚了揚手中的單子。

　「全身都是毛病。」周慕捏了捏譚蒔纖細的手臂，道：「我以後每天會來接你回家。」

　「不要。」譚蒔聞言立即搖頭：「太高調了。」

　「那我讓家裡司機來接你，要按時回家。」周慕適當的做出了妥協。

　「高哥會送我回家。」

　「他不行。」

　默默地讓自己顯得很沒存在感的高弋躺著也中了一槍。

　最後商量的結果就是，譚蒔必須保證每天九點前回家，每天會讓人給他送午飯。譚蒔想著自己馬上就要去外國拍《王者天下》了，於是點點頭。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