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心情真好

　既然加了這個，總不好晾著另外一個，高俊飛又招呼戚楓道：「來來，大帥哥，咱也加一個。」

　戚楓為凌可厚此薄彼的行為嚴重心理失衡，此時聞言，竟然有想賭氣拒絕的衝動。

　好在多年的精英教育讓他無論在什麼處境下都能維持良好的涵養，沒有當面拂袖走人，但他黑著臉在手機上狠點的態度已暴露了他此刻糟糕的心情。

　調出自己的微信二維碼，戚楓往高俊飛面前一放，還稍稍往凌可的方向偏了點兒。

　這個舉動像是故意做給凌可看的，暗示性相當明顯。

　如果凌可還不願意加他，就算戚楓不當場暴走，兩人之間也會存有隔閡。

　凌可當然沒那麼蠢，他順勢拿起自己的手機，坦蕩蕩道：「那我也掃一個吧。」

　戚楓：「……！」

　凌可敢當著戚楓答應高俊飛加微信，自然是有備而來。

　這年頭大家都用微信，以後一個宿舍室友，一個班級同學，免不了都要加微信建群，他不可能永遠避著戚楓。

　但他心裡仍為戚楓當年忘了自己的事而彆扭著，更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偷窺了他這麼多年。

　所以，凌可最終還是申請了一個小號。

　剛剛加高俊飛的就是他昨晚在被窩裡新建的號，此刻再面對戚楓也就無所畏懼了。

　於是，三人就在戚楓一臉被玩壞似的表情中，交換了彼此的聯繫方式。

　戚楓背後抹了藥，已經舒緩了很多。

　折騰了一上午，兩人到現在還沒吃早飯，凌可又主動問戚楓要不要一起去覓食，戚楓才面色稍霽。

　高俊飛已經吃過了，留在宿舍裡收拾行李，沒跟著去。

　不過，他沒跟著去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莫名感覺，那兩個新室友之間有一股誰也融不進去的暗潮在湧動。

　作為一個「江湖百曉生」，他向來對八卦信息嗅覺敏銳。

　待凌可和戚楓離開後，高俊飛見宿舍裡不少成雙成對的東西，心中狐疑。

　逡巡了一圈，在看到洗漱台上那兩隻被貼了標籤的同款牙刷杯後，高俊飛腦中電光一閃，像是做出了什麼判決似的，摸摸下巴，發出一聲瞭然的沉吟：「嗯……」

　***

　f大的食堂在非飯點幾乎沒什麼東西好吃，凌可想到戚楓對學校領的蓆子過敏，提議帶氣氛去學校外頭的生活用品店看看，再買張新的，順便在校外找點東西吃。

　戚楓沒什麼異議，他剛剛加到了凌可的微信，現在凌可又處處為他設想，他早已滿血復活了，凌可說什麼就是什麼。

　兩人在南門外吃了碗十里香餛飩算早午飯，接著散步繞去東門附近的生活用品店。

　「你昨天的東西就是這裡買的？」戚楓問。

　「嗯。」

　「東門離宿舍樓距離還挺遠，辛苦你了。」

　凌可淡笑一下，不以為意。

　今天在店裡當值的不是昨天的老闆，而是一個中年婦女，估計是老闆娘。

　兩人挑挑揀揀選了床最貴的竹蓆，還被推薦了專門洗蓆子的藥水，在老闆娘給出「過敏包退包賠」的保證後決定買下。

　這蓆子比學校發的質量好許多，戚楓對凌可道：「你也來一床吧？睡竹蓆涼快，我買給你。」

　凌可：「……啊？」

　戚楓對他眨了下眼睛：「算是感謝你幫我抹藥。」

　凌可本來是想拒絕的，卻被戚楓一個電眼擋了回來，驀地又想起早上那個親密接觸的場景，登時覺得整條右手臂又熱又麻，一直麻到了心臟。

　愣神間，戚楓已讓老闆娘取了兩床蓆子出來了。

　凌可：「……」好吧，他高興就好。

　結賬時，邊上兩個妹子正對著貨架上的碗發出驚嘆：「哇，這瓷碗好可愛！……還是一對的耶！」

　人明明說的是碗，凌可還是被那個「一對」嚇到了，覺得她們在說他和戚楓，莫名地心慌意亂。

　「老闆娘，我們買了那麼多東西，這碗能不能送我們一對啊？」一個姑娘大膽地問。

　凌可鬆了口氣，老闆娘肯定會送，剛好當著戚楓的面給他洗白。

　豈不料，吝嗇的老闆娘笑道：「姑娘，不是我不送，這碗十八塊一個呢，要是每人送一個我不是要虧本了？你們喜歡就買一對嘛，我給你倆一人送個勺子。」

　凌可：「……」

　戚楓：「……」

　一秒被打臉的凌可只覺得面上火辣一片，可這會兒他還什麼也不好說。

　直到抱著蓆子出了店門，凌可才著急跟戚楓辯解：「我們那一對，真的是老闆送的。」

　這不辯解還好，一辯解，凌可才猛地反應過來——正常情況下白得了兩個碗，偷偷竊喜就行了唄，他一副想澄清的樣子，不恰恰反映出之前心裡有鬼麼？

　……操！真是智商被狗吃了！

　現在凌可只能希望戚楓神經粗一點，不要想太多，或者開玩笑說一句「咱們撿便宜了」，也能緩解一下他的尷尬。

　但戚楓聞言，卻是態度曖昧地瞥了他一眼，然後說：「哦……」

　凌可：「……」

　——哦你妹啊哦！！！

　氣氛瞬間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凌可不是能言善辯的性格，此刻大腦又被狗屎糊住，牢記「多說多錯」的箴言，再不敢給自己挖坑。

　問題是，平時擅長控場的戚楓竟然也一言不發，任憑那股曖昧與尷尬在兩人之間無形蔓延……

　直到五分鐘後。

　戚楓才大發慈悲地開口轉移話題：「不知道宿舍怎麼開通網絡。」

　凌可鬆了口氣，立即接話：「回去問高俊飛吧，他不是什麼都知道麼。」

　戚楓：「嗯，早點把網連上，一起開黑打dota……你一般玩什麼英雄？」

　凌可：「發條技師，你呢？」

　戚楓：「影魔。」

　凌可：「哦，連好了晚上可以來一局。」

　戚楓：「嗯。」

　凌可：「……嗯。」

　……

　一陣尬聊，兩人扛著一卷竹蓆，在風中凌亂。

　最後索性各自拿出手機刷。

　凌可看新聞，戚楓則悄悄點開了微信，想一窺凌可的朋友圈——結果顯示竟然是一片空白。

　……嗯？凌可把他屏蔽了？

　……不對，這好像是新註冊的號。

　……我去，凌可之前真的沒有微信！？

　這個猜想讓戚楓先前的鬱悶一掃而空，加上剛剛店裡發生的事，他幾乎是有些心花怒放的。

　趕緊發了一條朋友圈。

　***

　終於回到宿舍，即便有高俊飛在，凌可短時間內也不想和戚楓呆一塊兒了，他把竹蓆往牆角一丟，找了個藉口獨自躲出去平復心情。

　高俊飛看他倆買了竹蓆，奇怪道：「咋又買了新的？」

　戚楓剛剛順路又帶了一堆冰水，丟了一瓶給高俊飛喝，自己也開了一瓶，邊喝邊解釋自己背上過敏就是因為睡學校蓆子的原因。

　高俊飛道：「你這種人是不是都天生嬌貴啊？」

　戚楓挑眉反問：「我哪種人？」

　「長成你這麼帥的，」高俊飛指指他的臉，喝了口水，笑話他道，「睡個蓆子皮膚還過敏，簡直是『小公主』。」

　戚楓笑笑，既不生氣也不辯駁。

　喝空一瓶水，戚楓又問高俊飛上哪裡辦網絡。

　高俊飛道：「舍管處就有辦，不過你可別上去，學校的網速那叫一個坑爹，每天晚上十點還給你斷網……這事兒交給我吧，你們別管了，我下午去搞，晚上就能弄好。」

　戚楓聞言放了心，見凌可還沒回來，先抓起那兩卷蓆子去浴室擦洗噴藥。他從小到大沒幹過這種活，洗了半天，弄得身上地上都濕了一片。好不容易擦完，看外頭太陽好，還打算扛出去曬一曬消消毒。

　高俊飛見狀都快笑死了：「大少爺，你這蓆子還要不要了？」

　戚楓：「？？？」

　高俊飛：「你把蓆子弄那麼濕還去暴曬，會變形的啊。」

　戚楓一頭黑線，趕緊又抱進來，按照高俊飛的指示放在宿舍門外的過道上陰乾。

　***

　凌可晃到學校圖書館，在「馬哲毛選區」轉了大半個小時，等他覺得大腦已經徹底把「碗事件」的尷尬消化掉後，才打算回宿舍面對戚楓。

　可要死不死的是，在回宿舍路上，他又手賤地去看了一眼戚楓的朋友圈，驚見戚楓在一個小時前發了條信息——「新的朋友，新的竹蓆，心情真好。[太陽]」

　下方配了張路面的照片，底部還有兩雙正在邁步的腳以及兩卷竹蓆頭入境。

　應該是戚楓拿手機斜對著地面拍的。

　根據時間推算，這條狀態正是在兩人買完蓆子回來路上，兩人各自刷手機的時候，也是凌可最最尷尬的時候。

　然而，戚楓卻發朋友圈說「心情真好」。

　——好你媽啊！！！

　凌可抱住頭蹲在宿舍樓陰影處，決定再龜縮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