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試鏡下番

　男人側臉如玉，肌膚光潔，一身軍裝周正，衣服一塵不染，看得出，是個極有教養的軍官。

　他仰坐在搖椅上，修長的手指輕輕觸擊著扶手，慵懶閒適。仿佛是想到了什麼，男人緩緩睜開了眼，坐直了身子。他偏過頭，像是在傾聽什麼，可是周圍一片寂然，哪裡有什麼聲音。

　未幾，他站起身來，身材筆直，挺直如松。他抬起手，做了個蘭花指，試探著走了幾個大步。或許是察覺到不對，他很快停下了步子，仔細回想了別人踏的步子，然後唱著花腔踏起了大青衣的步子。如此，倒真是將那青衣的精氣神學個了七八分。

　只是自己走的再像，也不是那人的味道。這麼想著，男人又覺無趣起來，扯扯嘴皮冷冷一笑，坐回了搖椅之上，抬手捏捏自己眉間的鼻梁處，畫面又安靜了下來。

　沈亦白演完這段就起了身，對著台下深鞠一躬。

　“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歲。”

　孫克真詫異看了徐珂一眼，想不通他為何要問這人年齡。可是當他轉過頭，就見徐珂原先一直皺著的眉頭，不知何時竟然舒展了開來。孫克真下意識看向沈亦白，難不成，是因為他？

　“沈亦白是嗎？”徐珂對著沈亦白笑笑，沒有再說其他，只道，“你回去等消息吧。”

　沈亦白點點頭，禮貌道了再見，去了後台找周維。

　孫立真見徐珂手下壓著的藝人名單中，沈亦白的名字被他刻意圈了出來，他臉上堆了笑，試探問道：“徐導，你選好演員了嗎？”

　徐珂把那名單推到了孫立真面前，雙手交叉環在胸前，身子往後倚到了座位上：“我選好了。”

　“這？”孫立真看著一臉氣定神閑的徐珂，想到乾坤那邊，又訕笑著道，“徐導看好沈亦白？我怎麼覺得之前的景天表現更好一些？你看沈亦白，開始走步都不對，可是景天走的就很好，一看就是提前做了不少功課……”

　“你覺得，沈亦白沒做功課？”徐珂似笑非笑，呼口氣道，“那個叫做景天的藝人是做了功課，可他的表演太過中規中矩，刻板有餘，靈氣不足。而沈亦白，我只能這麼跟你說，我選的人，不會錯。難不成，孫製片不信我？”

　都說製片人比導演大，可是如果導演是徐珂這個檔次的，那就另說了。乾坤那邊還好說，得罪徐導就不好了。這麼想著，孫克真連忙搖頭，擺擺手道：“哪能啊！徐導的眼光我還能不相信嗎？”

　徐珂站起身，客氣笑笑：“成，那咱的男二就這麼定了。”說完就往外頭走，也就在這時，他徐珂才發現門口那人，也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徐珂笑呵呵朝那人走了過去，和善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熟稔。

　“也沒多久，剛好看了最後兩個人的試鏡。”說話那人一身休閒打扮，戴了一頂寬邊鴨舌帽，黑色大墨鏡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他的嘴脣薄涼，下巴線條非常漂亮。儘管這人遮擋的相當嚴實，可周身那股強大氣場，卻是怎麼也遮不住的。

　“評價一下？”

　“倒數第二個藝人，中規中矩，勉強合格，不過依老徐你的標準，想必是到不了及格線了。至於最後一個藝人嘛，”男人說著話，摘下了墨鏡，一雙晶潤漂亮的眸子閃著微光，“我覺得，還不錯。”

　顧懷深什麼人？

　正統軍官出身，即便是想著戲子的表演，一上來也不可能學的那麼精準。洪達的表演看似中規中矩，其實已然違和；而沈亦白的表演，才是情理之中。

　更難得是，沈亦白知道如何利用道具、場景為自己服務。那張椅子自打放那，就一直正對著導演席，可是沈亦白卻先是將椅子移了移，是以，整個畫面給人的感覺就很不同。即便是徐珂自己拍攝，這段也一定會是從側面切入。

　其實沈亦白還有一個加分項，那便是他的外形優勢——英氣俊朗當中又帶了幾分痞氣，活脫脫的顧懷深無疑。

　徐珂攬著那個男人的肩，兩人一起往外走，邊走邊道：“還是你小子最懂我，哈哈哈，心有靈犀，心有靈犀啊……”

　孫立真安排完了片場事宜，回頭就見徐珂真跟一人說著話，直到兩人走了出去孫立真才反應過來——那不是，連影帝嗎？

　沈亦白試完鏡出來，就跟周維直奔網劇拍攝現場。

　兩人坐在車上，你看我，我看你，誰都沒說話，氣氛靜默的有些詭異。

　周維緊緊握著手中的手機，骨節都有些泛白，他看著沈亦白，嘴脣哆嗦了許久，好久才出聲說：“大白，剛才我是接到了電話，不是在做夢吧？”

　沈亦白點點頭，肯定道：“是的，不是做夢。”

　“我的天，”周維忽然大笑了起來，拍著大腿道，“你居然成了徐導欽點的男二？徐導啊！男二啊！太不可思議了，感覺像是做夢一樣。真沒想到，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天資聰穎，我也沒辦法。”沈亦白聳聳肩，臉上的笑容亦是燦爛。

　“你小子！”周維心中狂喜，掏出手機點進微博。

　#沈亦白夢安#的話題早上還在頭條掛著，現在已經跌到了第五。

　大家對於這個話題的看法不一——

　白白自然白：白白顏值最高，白白最棒！#沈亦白夢安#

　亦白&此生摯愛：白白最帥了，支持白白進軍大熒幕。#沈亦白夢安#

　景天的小星星：#沈亦白夢安#（白眼）（白眼）（白眼）呵呵，《夢安》定的明明是我們景天歐巴好伐？沈亦白誰啊，一個過氣明星，一群五毛水軍，坐等看打臉。（微笑）（再見）

　潮牌私服：#沈亦白夢安#贊我微博的每人支付寶轉一百，贊完私信，不轉小狗。另，潮牌私服誠招代理，機會難得哦。（害羞）（微笑）

　……

　沈亦白偏頭擠到周維身邊，看著他手機界面撇嘴：“這就是你請的五毛水軍？”

　周維■哩叭啦打了一通，點擊發送，憤憤道：“什麼五毛水軍，一毛都不值好嗎？臥槽，這批水軍也太不走心了，這麼不敬業，我要給差評！不行，必須跟公關部說一聲，下次換個水軍公司，我看乾坤那邊的水軍就很專業，回去就聯繫一下。”

　沈亦白對此並不感冒，單手拿過周維的手機，刷著他的微博。入眼就是周維新發的那條微博——

　華森大周v：#沈亦白夢安#陪你踏上新征程沈亦白（圖片）

　第5章 初挑大梁

　近年來，隨著網絡的快速發展，網劇也是異軍突起。

　因為華國廣電制定的一系列限制播出的題材，而今打開電視看到的，除了手撕鬼子就是婆媳大戰倫理劇，劇情冗長且大多沒什麼營養。而網劇則以其緊湊的劇情和豐富的題材闖入了大家視線。

　當中不乏雷劇、槽點，可是它製作週期短，大多採用現拍現播模式，還可以根據觀眾反應調整劇本，對於發行人來說，算是個不錯的選擇。而對觀眾來說，沒什麼比一邊觀看一邊發射彈幕吐槽更有意思了，因此有不少網友們一邊問候廣電一邊轉身投入了網劇懷抱。

　沈亦白這次要參演的網劇男一，正是由新興的網絡播放大戶愛奇跡投資出品的開年之作。

　剛拿到劇本的時候，沈亦白著實有些詫異，愛奇跡這次拍的不是《白衣長腿校草》那種瑪麗蘇校園雷劇，也不是《不一樣的美少女》那種大雜燴雷劇，而是一部正兒八經的懸疑推理劇。

　該劇改編自綠江人氣小說《律政事務所》，講述的是一個神秘男人帶著他的狼獒接受各種委託的故事。整本小說架構嚴禁，環環相扣，波譎雲詭，引人入勝。

　最開始得知該書要拍成網劇時，大多書迷內心都是拒絕的。畢竟小說是好的，可是網劇能還原多少，還真是難說。不過想到作者實在是太窮，賣了影視版權也是可以理解。

　導演汪崇年的微博下面評論都刷爆了，米分絲都在推薦某某藝人出演男一。可是誰來演男一，不是他這個導演能決定的。

　汪崇年今年已經三十有七，在這個圈裡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等來了這個執導機會。機會來之不易，汪崇年當然也很想拍一部有自己風格的良心劇。可是攤上這麼個劇組這麼個男主，他心裡還真是沒底。

　先不說劇組多窮，就說說演員陣容，你拿哈士奇當獒也就算了，好歹是狗不是？可是連個試鏡都沒有，就拍板讓個唱歌的來挑大梁演男一，這不是胡鬧嗎？如果他是個知名大導演，要麼換演員要麼直接撂挑子，反正不會受這鳥氣。可是他不是，也不能去這麼做。為今之計，只祈求那個叫做沈亦白的歌手面部表情不要太僵，台詞功底差點倒沒關係，大不了自己出錢給請配音，大不了多給別人些鏡頭。

　雖是這麼想得，可等到汪崇年真的見到沈亦白時，突然就看到了幸福的曙光——這個叫做沈亦白的歌手形象非常之好，髮型一做，風衣一披，寬肩細腰大長腿，他站在哪兒，哪兒就是道風景。鏡頭再拉進，俊眼修眉，目光深邃，居然還是很接近原著裡那個帥炸天的僵屍先生的。

　沈亦白自然不知道汪崇年對自己的看法，自打到了片場他的注意力就全放在了自己搭檔身上。

　小說裡不是隻獒嗎？

　這條眼睛湛藍，皮毛黑白相接，一見面就撲到自己身上的哈士奇又是什麼鬼？

　周維應是提前得了消息，因此倒是不怎麼意外，“考慮到藏獒攻擊性很強，劇組出於安全方面考慮，覺得還是用哈士奇代替比較好。”周維頓了頓，又補充道，“據說不是因為經費問題”

　“哦。”沈亦白摸摸那條在他身邊蹭來蹭去自來熟的哈士奇，笑的一臉純良。

　“！”

　“請問，律政先生在嗎？”委託人試探著屋裡走了幾步，就見前面開著一台電視機，一隻青面僵屍正要撲人。怪異的音樂配著忽明忽暗的畫面，氣氛詭異至極。

　“你好，請問找我有事嗎？”

　沈亦白穿著一身休閒服，身形挺拔修長，俊美的面龐透著一股清冷之氣。作為歌手，他的嗓音低沉又澄澈，話音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性感迷人。他將節奏把握的極好，這種台詞功底，比起科班演員都毫不遜色。

　孫克真看著這個像是從小說裡走出來的男人，激動地差點跳起來：“給男一特寫，眼睛特寫，快！”

　屏幕裡的那雙眼睛黑亮猶如寶石，像是能看透一切那樣銳利清明。即使隔著監視器，眾人也覺得他的眼睛真的好像漩渦，深邃而悠遠，當中盛滿了秘密。

　“你隨便坐吧，”沈亦白對那委託人點點頭，繞過他去關掉了電視，繼而又看著電視前面的長沙發挑眉，“已經很晚了，你該去睡覺了。”

　“熬嗚。”飾演狼獒旺九的哈士奇從沙發上滾了下來，晃晃悠悠出了鏡頭，臨了還戀戀不捨回頭看了沈亦白一眼。

　孫克真看著鏡頭裡那個由內而外都帶著強大冷艷氣場的男人，恍然之間以為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原著裡的律政。他攥緊了拳頭，努力按捺住內心的激動，他隱約覺得，待此劇開播之時，就是自己翻身之日！

　公元260年，秦趙長平之戰。秦軍占據了西壁壘，斷了趙軍的援軍、糧草，也斷了趙軍的生路。

　趙軍人人自危，間或以國人血肉果腹。趙軍眾多官兵，只有一個叫做律政的男人站起來說要反抗，可是回應他的是一張張無神且頹廢的臉。

　數日後，趙國大將軍趙括孤注一擲，親自率人出戰，妄圖衝出重圍，卻被秦軍射殺在陣中。趙軍殘存的氣勢瞬間土崩瓦解，沒人願意再戰，他們選擇投降。

　律政緩步走在降軍當中，步履微顫，卻還是盡量挺直胸膛。遠遠望見秦軍馬上一人，威風凜凜，冷意十足，他輕蔑地看著丟兵解甲的眾人，似是不甚在意，輕吐一字：“殺！”

　秦軍磨刀霍霍，趙軍丟兵解甲。一時間，哀鴻遍野，血流成河。

　那人茫然地看向四周，人們悲鳴著、無措著、憤恨著。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形——絕望的面容、詭異的紅。

　男人的眼神從最開始的憤怒不甘到後來的絕望、茫然，直到被黑暗吞噬。

　徐薇薇看到這裡只覺心裡堵的慌，趙國那麼多人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白白送死呢！還有那個叫阿政的男人真的好帥啊，那麼帥的人為什麼就死了呢，心裡好難過啊。就在她一口氣還沒順過來，手機屏幕裡的畫面忽然一轉，那片黑暗慢慢破裂，然後她就看見，那層層疊疊、累累腐壞的屍群當中，有人微微一動，幽幽睜開了眼。

　“啊啊啊！！！一定是你活過來了對不對。”徐薇薇拿著手機挑了起來，滿心期待看著屏幕。

　手機不會給她回答，鏡頭卻是再轉，變成了上世紀的村莊，黃土漫天，枯枝碎石，濃濃的破敗蕭條之感鋪面而來。

　一條瘦弱的黃狗拖著腿，慢慢走進了鏡頭。畫面變成了它的視線，它慢慢走著，走過黃土，走過草坡，走過草房危墻，然後停在一堆枯草之處。一個毛茸茸的狗頭露了出來，圓滾滾的身子滴溜溜的大眼睛，吐著米分紅色的小舌頭萌的徐薇薇不要不要的。

　黃沙漫天擋住鏡頭，有人拿著棍子在夜色掩護下悄悄潛進了院子。黃狗對他呲起了牙，那人卻毫無退意，看著黃狗舔舔嘴脣，明顯是想打死它吃肉。小狗從黃狗身後露出腦袋，徐薇薇正替它們擔心，那條小狗卻突然開了口：“不許打我娘！”

　狗會說話？

　詫異的不只徐薇薇，鏡頭裡的那人也是，他不停尖叫有妖怪，還嚇尿了褲子。徐薇薇說了一聲活該，可是還不等她笑出聲畫面就又變了。

　村民拿著棍子、土、槍將那兩條狗團團圍了起來，鏡頭又成了小狗的視線，它看著黃狗保護它，看著黃狗被它的主人喝住動作，看著黃狗對著主人搖尾巴，看著黃狗的主人舉起手中的鐵鍬拍在它身上，一下一下。小狗發出悲鳴，瘋狂地想衝到黃狗身邊，迎頭就是一棍，將它敲倒在地上。它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黃狗，慢慢蓄了淚，再也沒了動作。

　村民合計了一番，決定只煮黃狗，將會說話的妖怪狗扔到了亂葬崗上。

　天空飄起了雨，小狗躺在一堆亂世之上，雨淋濕了它的皮毛，小狗低聲嗚咽著。就在這時，一柄黑色的雨傘出現在畫面中，雨滴拍打在傘上悶聲作響。小狗睜開眼，就對上了一雙眼睛，無喜無悲，漠然深邃。

　徐薇薇一眼就認出了那雙眼睛，卻又很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那個男人。可是畫面就此定格，這集電視劇就算演完了。徐薇薇扯出紙巾擦著淚，想再點下一集，才發現這是第一集，心裡又氣又喜。

　作為一個資深宅女，徐薇薇上了班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刷劇逛淘寶。偶像劇、喪失劇、肥皂劇，只要好看的作品，徐薇薇向來來者不拒，可謂是資深閱劇小達人。可她從來只看完結的不追劇，只因追劇太糟心。

　今天是周二，沒什麼好看的綜藝節目，也沒什麼新劇可看，徐薇薇正無聊呢。看見就有網首頁推劇就點了進去，這一進去就差點出不來——太好看了，可是為什麼只有一集，還是周播！

　直到片尾曲放完，徐薇薇才知道自己看了將近一個小時的網絡劇叫《律政事務所》。男主看著有些眼熟，是誰來著？

　徐薇薇順便看了一眼演員表，沈亦白的名字赫然在前。

　沈亦白，沈亦白，不就是那個唱《白夜》的歌手嗎？

　長得好看唱歌也不錯，想當年徐薇薇還米分了他一段時間。只是後來傳出耍大牌的新聞，再後來就沒了信兒，徐薇薇也差不多快忘了這個人了。

　沒想到他現在居然演了戲，演的還那麼好，徐薇薇表示自己又轉米分了，

還是真愛那種。她掏出手機上了微博，搜到了沈亦白v加了關注。

　沈亦白的最新微博動態是“新征程，加油！”，底下不過幾十條評論。

　徐薇薇略一思索就敲出了一條評論——老公，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