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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撩不敢當》第68章
第68章 惡鬼的小新娘

 夏末秋初,九月時節, 盛夏的暑氣餘韻長存, 熾熱的驕陽幾乎就懸在頭頂三尺之上, 好似掛在腦門上的大火爐, 烤得皮膚滾燙。

 華城一中的校門口人來熙攘、群聲鼎沸, 今天是新生開學的日子, 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一家三口是來得挺晚的一批了, 儘管起得足夠早, 但擋不住路程太遠, 一路舟車勞頓,趕到學校的時候也已臨近下午, 日頭正足,三人在街邊打轉。他們的小縣城還沒通公交車,一兩塊錢搭輛小三輪就能跑遍全縣,於是三雙眼睛對著站牌大眼瞪小眼, 密密麻麻的站名看都看不懂, 更遑論說是轉車了。一家之主拍拍腰包, 背著手找了輛出租車問到華城一中多少錢,司機很熱情:「喲, 小姑娘挺厲害的啊!」

 吳林摸著汗濕的臉笑了,待司機報出大概的價格,笑容又僵在臉上,要了命了,怎麼比他們坐長途車還貴!

 鏡面裡的小女孩長得黑而瘦小, 從父親背後探出頭來:「爹,俺以後在這裡唸書,早晚要學會坐車,你過來繼續幫俺研究研究唄,要不你和俺娘走了俺咋坐車啊?」

 吳父訥訥點頭,跟司機打了個招呼,繼續回頭看站牌。

 連蒙帶猜的加問人,總算順利來到了學校,下了車的小黑少女忘了走路,抬頭仰望高大巍峨的教學樓,這是她即將度過三年時光的校園。吳林和楊冬花拎著行李下來,吳林見狀嘖嘖道:「你看看她,哪裡像個姑娘家,還嫌自個不夠黑哪?」

 楊冬花從編織袋裡翻出來一頂坐車時摘下來的草帽,『啪嗒』扣在女兒仰起的小臉上:「聽見你爹說你沒?俺倆生了個假小子呀?」

 吳正芳對著帽子吹了口氣,把楊冬花隨便扣在她腦袋上的草帽撥正了,滿不在乎:「反正都這麼黑啦。」

 廳堂裡。

 吳正芳愣愣地看著鏡面裡熟悉的面孔,恍如隔世,往日的情景一幕一幕浮現在眼前,梁楚慢吞吞地蹭了過來,低聲提醒道:「去吧,他們在等你。」

 吳正芳把目光投向遠處的老人身上,隔得遠,想是眼睛不好使了,兩人遠遠看著她,可能看不清具體面容,猶豫著不敢認。吳正芳低頭看一眼自己完整無損的身體,腦子仍然很鈍,一步一步憑著本能、木頭人似的走了過去。

 吳林和楊冬花看著紅衣人逐步走近,眯著眼睛仔細看,從她長開了的五官裡辨出八分熟悉的影子,渾濁疲憊的眼睛驀然瞪到最大,楊冬花呼吸急促,往前迎了一步,嗓子磨砂似的嘶啞:「是、是不是正芳?」

 吳正芳沒有回答,她的心像是結了冰,麻木而沒有知覺,直到停在父母面前,睫毛顫抖,嘴唇蠕動想說話,這才發現自己在哭,眼淚串成行沿著臉頰往下掉,她視野模糊地看著兩人滿身風霜,鬢角生出的大把白髮,比鏡面上的面容老了何止三十歲。

 猶記離別滿青絲,轉眼已是白頭翁。

 吳林的視線始終跟著她,等走到眼前又不看人,直挺挺地站著看空氣:「你也不回來看一眼,你還知道自己是人生人養的,知不知道自己還有爹娘?!我還以為我沒生過孩子!」

 吳正芳喉嚨滾動,不吭不響地跪下,肩膀篩糠似的抖。

 楊冬花早已泣不成聲,跟著她面對面跪了下來,做出一個溫柔友善的笑容,伸出雙手似是想要擁抱她,鬆開又握緊、握緊又鬆開,試探著碰觸她的身體,不知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還是不知道在哪裡下手,嘆息道:「長、長這麼大啦?」

 吳林繼續油鹽不進的咆哮:「不要跟她講話!讓她跪!讓她反省!」

 吳正芳深深低著頭,吳林一邊大吼一邊『咕咚』坐到地上,老樹皮一樣的手臂把妻女摟進懷裡,緊緊擁抱在一起:「你別高興得太早,我回家再收拾你!不孝的東西,還知道回來……小王八蛋!」

 吳正芳心裡一片蒼茫,跪在地上茫然地看著地面,就算身處煉獄,她也不曾像此刻這樣無助過。

 回家,我運氣不好,回不了家了。

 鏡面裡換了場景,三人來到宿舍,是一間六人寢,四四方方一間房,三張木質上下床,空出來的是櫥櫃。她來的不算早,也不是最晚的。

 推開門進去,吳正芳明顯愣了一愣,迎面靠窗的兩張床分別坐著一個女孩,是少女時代的陳舒珊和劉雪蓉,手裡在擺弄什麼東西。她沒見過這樣的姑娘,皮膚雪白雪白的,眼睛烏黑烏黑的,手上戴著一串手釧,穿著無袖短裙,踩著半指長的低跟鞋,長發披肩、皓齒唇紅,精緻的像是描出來的畫。

 畫面裡的小黑少女無意識抬手摸自己女張飛一樣的短髮。

 吳林在背後催促她進去,吳正芳走了進來,寬敞的寢室因為三個人和兩大包行李的加入變得有些逼仄,吳林和楊冬花也看到了白雪似的小姑娘,一時有些拘束。寢室六張床鋪,已被佔了四張,只剩下靠窗的兩張上鋪,吳林看過床號,拆開包袱,把被縟放到空床上,就在陳舒珊的上面。

 劉雪蓉鬆口氣,隨即聽到『吧嗒』一聲響,小巧的機器吊在地上,吳正芳下意識彎腰幫她撿,陳舒珊一腳把MP3踢進對面的床底下。

 吳正芳抬眼看她,陳舒珊客氣地說:「不要碰我的東西,謝謝。」

 氣氛尷尬,做家長的幫女兒解圍,順便幫她建立朋友關係,在一個寢室,以後一起上課下課,都是朋友。楊冬花拉開行李包,把家裡帶來的食物分給幾個人,沒什麼好東西,都是鹹菜,但種類相當豐富。酸白菜、醃的甜蒜、咸蒜、醃蘿蔔乾、醃黃瓜,用塑料袋包著,放在塑料大瓶子裡,熱情地邀請她們以後不要客氣,大家一起吃,自家種的菜,很新鮮。

 她說的話需要非常仔細地聽才能聽清楚,百里不同俗,小縣城的普通話普及到了學校,而成人普遍還帶著濃濃的鄉土口音,陳舒珊別頭掩鼻,一個勁的往後躲:「麻煩您離我遠點可以嗎?」

 吳正芳:「娘,鞋拖找不到。」

 楊冬花穿著花邊褲子,低頭把醃菜收了起來。

 劉雪松從包裡翻出來一瓶香水,把陳舒珊拉了過來:「來點兒嗎?」

 「破學校什麼人都招,誰知道他們身上帶來多少病菌?」香水噴到手腕,陳舒珊嗅了兩口。

 劉雪蓉同情極了,一樣小聲:「你好倒霉啊……她身上會不會有蝨子?我聽說這種人……你懂的吧?」

 陳舒珊順胸口,臉色難看:「你別說了……」

 陳舒珊和劉雪蓉打量眼前的一家人,皮膚皺巴巴的、黑黝黝的,耷拉著嘴角,蓬頭垢面嘴唇乾裂,眉毛雜亂從沒修理過,眼睛也不能靈活地轉動,愚笨又粗魯的鄉下人。腳下穿著黑布鞋,有一股很重的體味,衣服是撿來的嗎?一身窮酸,街上的乞丐也比他們穿得好。

 寢室雖然寬敞,但也不是大操場,兩人壓低聲音說話,雖然聽不清楚,但又噴香水又交頭接耳,足以證明她們在說什麼。吳正芳蹲在地上,把一雙塑料拖鞋擺在床下,吳林往外拿東西,清清嗓子,遙遙對著垃圾桶吐出一口黃痰,環顧周圍雪白的牆壁,乾淨整齊的床鋪:「比咱家條件好,你在這裡爹也放心了。」

 陳舒珊忍無可忍,唰然起身走到門外,劉雪蓉緊隨在後,陳舒珊厭惡而震驚:「這屋沒法待了……你看到了嗎?我……三年啊,我怎麼跟這種人同寢?」

 輕蔑和嫌惡是很難藏得住的情緒,就算心思不敏感,也可以很快察覺到別人的態度,更何況是吳正芳。寢室兩級分明,以陳舒珊為首的三個人家境優渥,更能合得來,還有一個不上不下,吳正芳和另一個女孩條件差不多,女孩家離華城不遠,是寢室裡來得最早的,分別靠在門口的下鋪。同是所謂的社會底層人。

 大概是最開始就沒開個好頭,奠定了接下來針尖對麥芒的相處模式。陳舒珊跟她約法三章,定了幾條規矩,她從來不被允許可以坐在下鋪,人不能碰床、衣服不能碰床、東西不能亂放、鞋不能擺在床下、洗漱用具不能和她們放一起,同一屋簷下,涇渭分明地劃出一條線來。

 連東西也這樣嚴格,更別說身體接觸,但寢室有六個人,空間也不大,哪兒有可能瓢不碰鍋的。於是幾位大小姐躲瘟疫似的躲著她,當離得近了、可能碰到的時候,對方會猛地縮手閃身,飛快退後,誇張地拍拍胸口,一臉的劫後餘生。好像她全身都是劇毒,沾了就死。吳正芳抿著嘴唇,心裡難受極了,還不如罵她一頓、打她一頓,當吳正芳終於忍不住提出意見的時候,對方無辜又委屈:「你太過分了吧,床和衣服是死的,不會躲著你,這點是麻煩你了。但我們能力範圍之內的都做了呀,我們沒讓你躲著我們吧?我們躲我們的,你還想讓我們怎麼樣?」

 好像是她逼她們似的。

 吳正芳不再多說,除了別無辦法的睡覺時間會回到寢室,平時都在外面,扔不可避免的產生摩擦。一天傍晚,回到寢室就被劉雪蓉劈頭蓋臉地責問:「你把你那些東西扔了行不行?」

 吳正芳怔道:「扔什麼?」然後很快反應過來。

 陳舒珊微笑道:「聽不懂你說什麼,你的舌頭可以捋直了說話嗎?」

 吳正芳臉頰滾燙,她的普通話不標準,一字一字道:「醃菜,我包著,現在沒有味道。」

 程寧嵐抱著枕頭:「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的,而且想著也不舒服,我們三個都聞不了太刺激的味道。這裡不是你家,是寢室,稍微配合一下可以嗎?」

 吳正芳道:「我拿去外面吃。」

 結果沒兩天,醃菜還是不翼而飛,吳正芳心知肚明是誰做的,小黑少女一肚子氣,為什麼橫豎看她不順眼呢?她做錯了什麼。她也不是麵糰子,直接在寢室槓上陳舒珊三人,還以為對方不會承認,誰知竟然大大方方認了:「就是我們做的,怎麼樣?」

 劉雪蓉道:「我還專門買了一副手套,錢還沒找你要呢。」

 吳正芳漲紅臉道:「別太欺負人了!」

 陳舒珊皺起眉:「你是潑婦嗎?大吼大叫的。」

 吳正芳冷冷地看她。

 陳舒珊漫不經心道:「人貴在自知,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誰願意碰你的東西?」

 吳正芳:「我求你碰了?」

 程寧嵐托著下巴道:「我很奇怪,你怎麼一點自覺也沒有,能進這所學校是你的榮幸,老實低調不行嗎,偏要這麼招搖。」

 陳舒珊道:「她那種家庭……算了,別一般見識了。」

 吳正芳胸口劇烈起伏,罵道:「我憑自己本事考進來的,榮幸你媽啊!家裡有幾個錢怎麼了,放個屁都是香的了?你們哪裡跟我不一樣,有什麼臉看不起人?你們是有三隻眼睛,還是耳朵長鼻子上了?天底下就你們高貴?」

 程寧嵐斂了笑容:「我們也沒說別的,你何必自取其辱。」

 吳正芳兩眼噴火。

 陳舒珊抬起頭道:「果然,鄉巴佬就是鄉巴佬,骨子裡的劣根性是會遺傳的。」

 吳正芳上前一步,盯著她的眼睛:「你說誰?」

 「說你,」陳舒珊站了起來,慢條斯理:「哪句說你說錯了,我們好好跟你說話,你看看你自己,張嘴成髒,有最基本的言辭修養嗎?想想開學的時候,你爸媽什麼樣子你心裡沒數?到處吐痰,說話粗魯……」

 劉雪蓉嗤笑道:「還拿那麼大味道的醃蒜往人鼻子跟前湊,你們喜歡吃,所有人都喜歡?」

 「俺、俺娘是好心……」吳正芳眼圈紅了,好像看到楊冬花風吹日曬、飽經風霜的臉上濃濃的自卑,強硬的笑容底下帶著討好和怯意。對方卻連敷衍也不太願意。

 陳舒珊淡淡道:「謝謝,我不需要。」

 程寧嵐道:「你說你和我們哪裡不一樣,問這句話……你過腦子了嗎?我們什麼成長環境,你呢?在我們從小出入高檔場所的時候,你在哪裡,在地裡做農活?我們學習琴棋歌舞、培養情操的時候,你可能也就認識個小麥玉米吧。」

 陳舒珊坐回床上翹起腿,上下打量她,吳正芳像個罰站的學生,低頭看著自己粗糙的皮膚,直衝上天的張飛牌短髮,洗的失卻顏色的衣服,只有腳下的黑布鞋是新的,像一個灰姑娘。

 「所以你哪裡也比不上,外在和內在都比不上,你早就輸在起跑線上了,」陳舒珊輕笑道:「不好意思,不管你承不承認、接不接受,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這就是現實。」

 吳正芳呆若木雞、愣在原地,像是被人重重打了幾個耳光。

 原來令人難受的不止是粗言辱罵的刀子嘴,還有這種綿裡藏針的,扎得人想哭,扎得人渾身難受。她握緊拳頭,直想不管不顧罵一架、打一架,可那不就更落實了她是沒素質的潑婦嗎?最重要的一點,她承擔不起後果。她在這裡,就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讓且讓、得退且退,沒有任性的資格。不管是停課、開除、或者給家裡打電話做工作,請家長,她都不敢。

 吳正芳神色晦然,腦海裡翻來滾去『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輩子這麼長,風水輪流轉』、『時間可以移山換海,王朝傾覆更跌,話別說得太絕對』、『沒有人永葆富貴,沒有人永遠貧窮』……這些話最終混著她胸口的那團窩囊氣,硬生生地一起嚥了下去。

 不止是這口氣,還有接下來的更多口氣。

 生活習慣不同,摩擦難免還會有。吳正芳早起晚睡,早起去操場背書,晚上打手電筒做題,漏光會打擾到別人,她就等宿舍阿姨查完寢以後在走廊背書,也能省兩塊電池。陳舒珊依然不讓她碰她的床,吳正芳又在她上鋪,幸好床架靠著窗戶,不然只能長翅膀飛上去了。她早晚都先爬窗再爬床,但動作再小心,也會搖一搖床,陳舒珊睡覺輕,一點動靜就會醒來,張口便是抱怨,或許『吱嗚』一聲響沒能把全寢吵醒,陳舒珊的一通指責下來也差不多全軍覆沒了。被吵醒確實難受,更何況陳舒珊是牽一人而動全寢,於是她夏天不脫衣服睡,也省了穿衣服,冬天只扒一件外套,穿上就能走。

 然而這顆地雷是否爆炸,也是分人、分情況的,劉雪蓉睡覺打呼磨牙,她依然睡得安穩。奇怪,她對朋友很好,唯獨對她很不怎麼樣。

 生活費不多,日常自然是省吃儉用,用最便宜的筆,沒墨水了甩一甩再從尾巴吹一吹,筆記本恨不能一行寫兩行字,字體小的看瞎人眼,難免被人嘲笑兩句窮酸。改善生活吃的就是泡麵,這碗泡麵能吃兩頓,第一頓吃麵,第二頓饅頭蘸湯。

 陳舒珊幾人吃著廚房小炒,早晚都有牛奶,家人常常來探望,總不忘記感慨一番,人的出生和投胎有多重要,有的人快馬加鞭,一輩子也趕不上。陰溝裡的老鼠就該回到陰溝裡待著。

 吳正芳裝聾作啞,你們是玉,我是瓦,你不待見我我不待見你,扯平,也不是很重要的人。但心裡真的沒有自卑嗎?笑話,她又不是鐵人,怎麼可能釋懷,可她不做口舌之爭,吵架吵贏了又有什麼用?她就這樣平靜、平常,強迫自己沉住氣,迅速調整好心態,目標始終堅定,學習、努力,朝夢想中的大學、夢想中的生活狂奔,任爾東南西北風,毫不動搖。

 或許是隱忍,或許是膽小,或許兩者都有,但沒有人知道。當一個人受到巨大的侮辱,會韜光養晦、一舉得志;也可能是膽小,為自己的不作為找很多藉口。吳正芳沒有爭其鋒芒,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和陳舒珊幾人對抗,你們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你們。所以她經常臉臭的像是對著三灘臭狗屎,明明一副窮困潦倒的模樣,卻像是不屑於和她們置氣。

 這樣的反擊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時常會讓陳舒珊幾人表情陰涼,被老鼠看不起的滋味不好受吧。那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萌芽,但看到她們不高興,她就高興了。

 吳正芳的成績在縣城出類拔萃、回回第一,來到華城一中就泯然眾人矣了,其他科目還好,年級前三十,總分卻跌出前二百。她的英語成績太差了,簡直一塌糊塗,在小縣城裡英語不算主科,到了華城一中就是必不可少的科目,有些吃虧。而且普通話不標準,更別說英語發音,就連G和J也經常混淆。於是每天早上在操場大聲朗讀,學校裡不泛有刻苦的學生,但十有七八她每天第一個到,睡的也是最晚的。苦練口語苦背單詞,其他科目抓得很緊,直到高二的下學期,終於把成績提了上來,大考小考,穩居前三甲。

 她鋒芒逼人、風頭太盛,這個成績繼續保持下去,考國家標誌性大學不成問題,那是一座在世界也享有盛譽的高校。

 和榮譽光明如影隨形一起到來的危險與黑暗。

 什麼是導火索,是臨畢業的一次爆發吧。

 那天陳舒珊回到寢室,看到她的內衣和另外兩件搭在一起,整個人都炸了,淑女風度全無,衝進陽台罵出髒話:「我/操,他媽的是誰的內衣,跟我的搭在一起,這是貼身衣服啊!」宿舍裡另兩個女孩兒不敢吭聲,程寧嵐嘆了口氣,聳肩道:「這個款式,還能是誰的。扔了別要了。」

 陳舒珊的表情幾乎裂開:「我當然不會要了,多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上的怪味道……什麼人啊,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什麼是衛生和**,是在故意噁心我的吧?!」

 隨後陳舒珊又攢眉道:「你們說她以前會不會也這樣做過,但是回來得早,把東西收了,所以我們不知道?」

 程寧嵐和劉雪蓉臉色瞬變。

 接下來自然是一場激烈的爭吵,吳正芳硬邦邦地說我沒有,陳舒珊道那誰信呢,你現在不就是故意的嗎。

 吳正芳說你放你的屁!

 陳舒珊驀然站了起來,三年針鋒相對,雙方已然戴了厚厚的有色眼鏡,互看不順眼,當然是什麼難聽什麼扎心就說什麼。

 陳舒珊老話重提,冷笑著說你們農村人不就是這樣的嗎?搶劫犯、小偷、殺人犯,街上多少人沒素質沒教養,百分之九十是你們窮人的手筆吧?窮人仇富,你的內衣是地攤貨,所以看不慣我日本買來的塑型衣?

 吳正芳深吸一口氣,緩步逼近、語速極慢:「沒錯,我家是窮,我家特別窮,你見過土坯房嗎?我家的房就是土坯房,而且沒玻璃,窗戶是紙糊的,一颳風就戳個窟窿。我爸媽沒文化,只能種地,一年掙不了幾個錢,從我上四年級開始,他們就不能再為我輔導功課了。別看我現在上高中,我在我們村都是高學歷了。」

 她有一口十分標準的普通話,繼續道:「說起來我也很奇怪,你們每天、每一天,不管做什麼,都不會忘了找我炫耀你們的家世背景,你們吃的有多好、穿的有多好,我們起跑線相差有多懸殊。有意思嗎,你們不覺得可笑嗎?臉不覺得疼嗎?」

 吳正芳不給她們說話的機會,拿出破本爛筆:「看到沒有,我這根筆用了一年了,裡面的筆芯是我在垃圾桶,一根一根找其他同學沒用完的筆芯替換的,這個筆記本我連封面也寫滿了字,你們很看不起我用這種破爛東西吧。但是我這樣的條件,我這樣的出身,你們居然比不上我,還一天天的驕傲什麼,是在嘲笑我,還是在嘲笑你們自己?更丟人的是誰?」

 陳舒珊幾人被她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氣勢震得說不出話,鏡面之外的人也瞠目結舌。

 只見吳正芳還是一身破舊,但風采早已蓋過了裝扮。那一刻,只看得到她的自信,有多熠熠發光,像是站在枝頭、即將展翅的雛鳳。

 「我不敢代表一個群體,人本身就具有多樣性不是嗎?但我這個鄉巴佬不仇富,是你們嫌貧。」吳正芳把筆和本放在桌上,緩緩抬起頭,咬字清楚道:「但這樣才更有意思是不是?實話跟你們說了吧,這幾年我為什麼不搭理你們,真以為我怕了你們了?我在看好戲,在你們看不起我、嘲笑我的時候,我在努力刷題,你們引以為傲的一切,我一點也不稀罕,你們現在有的,將來我一樣會有,很大可能還會更好吧,走著瞧。你們家世是很好,等你們父母故去以後,誰給你們這些嬌小姐遮風擋雨?你們的成績還沒進前一百吧,我還記得中考成績我是最差的,現在呢?我靠的是我自己,只要我不死,我有的誰也奪不走。比我比下去的滋味舒服嗎?」

 吳正芳微笑道:「你們比的是現在,我比的是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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