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翌日一早,牡丹是從宴王懷中醒過來的,看著殿下的菱角分明的臉龐,她心裡頭就跟喝了蜜一樣,甜滋滋的,這種感覺是從來不曾體會過的。她剛睜眼,宴王也醒了過來,撐起身子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這才下了床榻,穿了衣袍,又扯了扯床頭的鈴鐺,豆兒,翠兒,書香,書畫幾個丫頭魚貫而入。宴王就著書畫端著的銅盆淨了面,豆兒,翠兒伺候牡丹起身,梳洗打扮。
等到吃了早膳,宴王去了衙署,牡丹在房間裡陪著梓安。梓安看書,牡丹還在整理那些賬目,說起來她雖然對後世那些賬務報表有所瞭解,也跟著學了一會,但始終不太精通,還是有些耗時,耗力,她打算多多練習,等到把後世那一套財務統計弄通俗好懂一些的時候在交給宴王。
梓安看了一個時辰的書,練了一個時辰的字兒,中午的時候就兩人在王府裡頭用膳,牡丹只讓廚房弄了個雞絲銀耳,桂花魚條,玉筍蕨菜,基本上桌上的菜就夠兩三個人吃的,吃不完就賞給了下頭的丫鬟們。
劉嬤嬤這些日子把該交的都交給牡丹了,這段時間也沒在牡丹跟前了,沒想到剛吃了午膳,劉嬤嬤忽然過來了,等到劉嬤嬤進來,牡丹瞧見她眼都紅了,牡丹忙道:「嬤嬤,這是怎麼了?」
劉嬤嬤行了禮,抖著聲音道:「老奴過來是想跟王妃告個假,今個一早收到老家的來信,說是老弟弟病重,希望老奴能回去看老弟弟最後一眼。」
牡丹自然不會攔著,應了下來,又遣了王府的馬車送著劉嬤嬤回了老家。
王府裡頭基本上都是劉嬤嬤管著在,劉嬤嬤這一走,事兒就落在牡丹頭上了,好在府中沒什麼大事,就是過兩日各房各司的賬目要查了,之前她學了半個多月,一個人看賬目已經是沒了問題。
轉眼就是兩天後,這日衛琅宴一早去了衙署,牡丹吃了早膳就待在書房裡頭了,沒一會,書香進來,說是各房各司的人已經在外頭候著了,牡丹讓人全部進來了。這些都是王府裡頭的老人了,是各房各司的管事,管理著王府的吃穿住行。
等到各房的把賬目遞上去後,牡丹看了一遍,眉頭就忍不住皺了起來,說起來一開始她從劉嬤嬤那裡接管算賬開始後就覺得這賬目很是糊塗了,而且賬目也有些奇怪。
王府裡的主子原先只有宴王和小世子兩人,伺候的奴才一共一百零三人,侍衛四十九人,王府裡頭每月所需的銀兩差不過都要萬兩銀子了,這實在太多了些。外頭普通的人家,一兩銀子就夠四口人家過一個月了。她先前看過王府裡頭的宴王和小世子的吃穿用度,不會很奢華,比起很多望族反而還要簡譜一些,府裡頭的下人們自然不可能吃穿用度比宴王還好,也都是吃飽穿暖的程度。
宴王和小世子一月置辦四套衣物,府中的下人們一月置辦一套衣物,宴王沒有任何妾氏,只有宴王小世子與這些奴才侍衛們的吃穿用度,一個月萬兩左右的銀子實在太多了。
牡丹蹙眉看著手中的這本賬目,上頭是惜薪司,惜薪司,掌管王府冬日所需的柴炭,這上頭寫著這月置辦碳的和柴的費用三百七十四,上頭並沒有寫碳和柴的具體價格,只寫著置辦上好銀霜碳五百斤,柴五百捆,其餘黑炭兩千斤。
王府裡頭只有宴王和小世子裡的屋子裡頭用的上好的銀霜碳,其餘的奴才們用的都是黑炭。銀霜碳禁燒,一盆能燒上一天,這個時候都是房間裡頭擺上四盆銀霜碳,一天的用量大概就是十來斤左右的樣子,五百斤每月絕對還有剩下的。府中的丫鬟和僕人們都是好幾人一間房,一間房裡擺上兩盆黑炭,兩千斤的黑炭也絕對足夠了。
這些柴碳是絕對有多的了,且這價格也不對。
她忍不住道:「這上頭寫著銀霜碳五百斤,柴五百捆,黑炭兩千斤,置購費三百七十四兩銀子,你倒是說說這些都用了多少銀子?銀霜碳多少銀子一斤,柴多少銀子一捆,黑炭多少銀子一斤?」
那人抹了把額頭上汗水,站在原地不敢抬頭,結結巴巴的道:「回……回王妃的話,銀霜碳五百錢一斤,柴八錢一捆,黑炭六十錢一斤。」
牡丹聞言,忍不住笑了下,那站著的惜薪司看著王妃笑了,心中可算是鬆了口氣,正想著應該算是過關了,沒想到王妃突然把手中的賬目扔在了他面前,在這有些寂靜的房間裡發出砰的一聲響,這管事也終於站不住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牡丹冷聲道:「好個大膽的奴才,真當本王妃不知曉柴米油鹽醬醋茶?什麼時候外頭的銀霜碳要到五百錢一斤了?柴還要八錢一捆?黑炭的價格也要六十錢一斤了?」他們上報的價格至少多了三四成。
那人在地上瑟瑟發抖,牡丹又拿起膳房的賬本看了一眼,抬頭問道:「上頭寫著置購雞蛋一千個,花了多少銀子?」
膳房的管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哆哆嗦嗦的道:「四……四錢一個!」
「四錢?本王妃倒是不知何時兩文錢一個的雞蛋變成了四錢!」牡丹說著啪的一聲把賬本扔在了地上,也不說話,冷著臉繼續看了下去,看一本丟一本,最後一屋子管事全部跪了下來,大冷天的,額頭上都還直冒汗。他們是真沒想到王妃會過問這些價格,畢竟這麼多年了,宴王從來不會查賬,也不會過問這些俗事,他們也是一時大意,本該知道以後管家的權利會交給王妃,他們也該停手了,卻擔心這賬跟以前的差太多,所以還是按照以往的價格報的,想著他們報的價格也不太高,王妃應該不至於知曉才是。
牡丹大概粗粗的算了下,基本上各房各司的價都不對,也就是說這些管事的都從中剋扣中飽私囊了,這事兒要是沒有劉嬤嬤的允許他們也不敢這麼幹的,劉嬤嬤庶民出生,不可能不知曉吃穿用度這些方面的價格,所以只能是這劉嬤嬤也從中收取了好處。
她忍不住歎了口氣,之前跟劉嬤嬤接觸,完全沒想到劉嬤嬤會是這樣的人。她也沒想到這堂堂王府裡竟會有這麼多人敢中飽私囊。宴王平日裡對這些奴才們挺嚴厲的,因此王府裡的風氣還算好,沒什麼奴才敢嘴碎,王府裡的事情根本更不敢往外頭傳。卻沒想到,這些人卻敢貪了這些銀子,果真是錢帛動人心!
她粗粗的估算了一下,每個月王府這些吃穿用度的銀子要多出兩三千兩的銀子出來,每個人平分一下也約莫有上百的銀子了,這些人可真是敢!
牡丹看著下頭跪著的一群瑟瑟發抖的人,冷聲道:「你們可還有什麼好說的?」
「奴才們錯了,求求王妃饒了奴才們,以後奴才們再也不敢了。」下面磕頭的砰砰聲響了一地。
牡丹冷眼瞧著他們,她自然不可能因為這事兒把所有的管事的都換了,畢竟每個管事都參與了進去,且都是王府裡的老奴才了,就算換了這批難保以後的管事不會為了財帛繼續幹出這樣的事兒來。想了想,牡丹道:「既然你們都心知肚明,本王妃也不多說什麼了,每人下去領罰二十大板,把先前貪的銀兩都給繳上來,之後罰俸祿半年,你們可有異議?」
這些奴才們如何敢有異議,這事兒要是讓宴王知曉了,他們的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急忙磕頭謝恩。
牡丹又道:「日後的賬目,每一筆都要給本王妃寫的清清楚楚,若是再敢這樣糊弄人,本王妃定不會輕饒,可都知曉了?」
「奴才們謹記王妃的教導。」
牡丹這才擺了擺手,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牡丹原本想著今日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晚上宴王殿下應該就知曉了,還以為他會問些什麼,沒想到宴王根本沒有過問這些事情,只拉著她做了好一番運動,之後把她抱在懷中,伸手覆住她的腹部,在她耳邊悄聲道:「牡丹,快快給我生幾個孩子吧。」
「那殿下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牡丹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跟宴王成親大半個月了,這些日子也沒特意避開那些日子,在過十二三天就是小日子的時間了,也不知能不能懷上。
衛琅宴忍不住笑道:「我希望前幾個是男兒,最後在生個女孩,讓幾個哥哥寵著小丫頭。」
牡丹倒也是這個想法,希望前頭的是男兒,後頭的才是女孩。
…………
一轉眼就是十天後,劉嬤嬤也從老家回來了,劉嬤嬤一回來就聽說了那事,她腦子一懵,也顧不上別的,跌跌撞撞朝著正房去了。
牡丹聽聞門外劉嬤嬤回來了求見,抿了一口茶水,讓豆兒把劉嬤嬤請了進來,看著神色枯槁的劉嬤嬤,牡丹沒說話。
劉嬤嬤一進來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老奴一時糊塗還求王妃饒了老奴。」
牡丹看著她,「你是府中的老人,我想不明白你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情。」說是這般說,其實牡丹前些日子已經讓人查清楚了,劉嬤嬤在老家有個一母同胞的弟弟,自小身子骨就非常的弱,後來掉進池塘裡大病一場,身子越發不好了,劉嬤嬤當初就是為了給這親弟弟湊救命的銀錢這才進了宮中做宮女,之後就跟著了太皇太妃,被派到殿下的身邊,這一待就是二十來年的時間。前些年殿下有了封地,劉嬤嬤也就跟來了。這些年她親弟弟身子一直不好,每天都要用上好的野參續命,一月至少需要上百兩的銀子,這才一時行錯。
牡丹是沒打算嚴懲劉嬤嬤的,她是宴王跟前的老嬤嬤,又事出有因,她自然不可能嚴懲了。
劉嬤嬤哭道:「都是老奴的錯,老奴有一老弟弟,身子不好,這些年一直要用野參續命,老奴這才行錯了……只如今,老弟弟終於去了……老奴錯了……」說道最後劉嬤嬤已經泣不成聲了,昏倒在地。
劉嬤嬤這般,牡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讓人把劉嬤嬤扶了下去,過了兩天劉嬤嬤身體好些又過來請罪,牡丹道:「既事出有因,我也不多說什麼,只盼著嬤嬤日後莫要再行錯事了,至於那些銀子,就罰嬤嬤五年的俸祿來償還吧。」
劉嬤嬤忙哭著謝了恩。
牡丹看著丫鬟扶著劉嬤嬤出去,心裡想著這嬤嬤也是糊塗,她跟在殿下身邊這麼多年了,若是當初跟殿下開個口,殿下何至於不管她,如今還背上一個這樣的名聲。
這事過去沒幾天,牡丹就發現這劉嬤嬤對自己更加恭敬了,肯跟她說一些後宅裡頭的事情了,還有一些的管人之道。劉嬤嬤在後宅待了幾十年自然比牡丹這個沒在後宅待過幾年的女人要見識多一些,牡丹也聽的認真,都記了下來。
如此又過了幾日,牡丹瞧了瞧日子,早就過了小日子的時間了,可還沒來,她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擔憂,歡喜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又擔憂只是小日子推遲,瞎高興了。不過她小日子向來準確,從未出過錯,都是三十日一個週期,這次怕是真的懷了。
晚上宴王又抱著她親親摸摸的時候,眼瞅著他就想欺身壓在自個身上,牡丹急忙拉住了他,笑瞇瞇的道:「殿下,不成的,我小日子幾日沒來了……」
這話衛琅宴當然懂了,此刻也顧不上軟玉在懷身下的蠢蠢欲動,猛的從牡丹身上起來了,坐在一旁,看著躺在那裡笑瞇瞇的牡丹,他喜道:「可是有了?可要去請大夫過來瞧瞧。」
牡丹拉住他的手,笑道:「殿下,這才幾日的時間,大夫把不出脈的,在等半月在讓大夫過來瞧瞧好了,只我也不敢肯定到底是真的……還是我弄錯了。」
衛琅宴面上的喜悅之前越發明顯了,他側身在牡丹身邊躺著,輕輕摟她入懷,「定不會是弄錯了,肯定是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