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幾個姑娘媳婦並不知道沈瑩的事情,只當她真是因為鋪子裡的事情太過勞累的原因,勸說了一會就聊起別的來了。一頓飯吃下來,沈牡丹也沒多少話,等到把桌子撤下去之後,一家人坐在廳裡說著話,基本上跟都是老太太說,大家聽著,老太太對於大房二房的人是非常和顏悅色的,這期間至始至終都沒有理會三房的話,沈牡丹無所謂,坐在阿煥旁邊聽著老太太慢悠悠的聲音,沈天源則是面帶微笑的看著老太太。
沈牡丹一邊聽著老太太的話,一邊回想著沈家現在的狀況,大伯沈鴻英如今是臨淮令史,官位不高,也很清閒,俸祿自然也不高。沈家在臨淮有不少鋪子和莊園,如今這些鋪子和莊園都在老太太跟老太爺的手中,大太太呂氏,二太太俞氏手中也都有一些鋪子莊園和田產,至於他們三房的,什麼都沒有,只有沈家那座小小的院落,家裡的嚼用也是爹爹出去賺來的。不過他們三房並沒有任何的異議,這些本來就不屬於他們。如今沈牡丹擔憂的是,大伯沈鴻英根本不滿足現在的官職,一直想要往上爬,也正因為如此,最後連累了沈家這一脈上上下下幾十口的人,最後連爹爹也被……人往高處走本是沒什麼錯的,只怪站錯了隊。
沈牡丹回想起上輩子她死後所發生的事情,她死後,阿煥跑去質問羅南,後被打斷雙腿在陰冷的巷子裡活活被凍死,自此後爹爹一夜白頭,一蹶不振,那時候她只能徘徊在爹爹身邊卻什麼都做不做,就如同那時她眼睜睜的在冰冷陰暗的巷子裡,看著阿煥漸漸失去了鮮活的生命,卻無能無力。
她那時候整日飄蕩在爹爹的身邊陪著他,外面的什麼事情都不清楚,直到突然有一天,家裡闖進許多的官兵,把沈家上上下下幾十口的人全部抓了,包括爹爹。官兵說沈家人犯了罪,要全部發配邊疆。跟著立刻把沈家人全部押入大牢,她自然也跟著去了,這才從大伯口中知曉他們沈家並沒有犯什麼罪,而是宴王繼位,要把之前宣帝的黨羽全部打盡。那時候沈牡丹雖然一直在沈宅徘徊,對於外界卻也是知道一點的……她嫁入羅府時,身為太子的衛宣繼位成為宣帝,卻不想宣帝昏庸,弄的民不聊生,宴王便取而代之,之後就是長久的戰爭,似乎等她死後,宴王勝利,順利繼位,之後宣帝的黨羽自然也逐一清除乾淨了,當初大伯就是選了宣帝,這才連累了沈家一家子。
她記得當初飄蕩在大牢裡的時候,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道:「老大,你怎麼這般的糊塗,宣帝昏庸,民心所失,宴王繼位乃是順應民意,你……你這糊塗的東西,為何要摻和進去,若是好好做你的令史,如今咱們沈家也不會招此大禍了!」
沈鴻英抱著頭坐在牢房的一角,聲音沙啞,「娘,我不過是想往上爬,我一個小小的令史,怎麼爬的上去,我當初效忠宣帝,若是宣帝取得勝利,沈家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跟權勢了,再說,宣帝才是真正名正言順的天子。」
老太太罵道:「你真是糊塗,宴王又如何?宴王也是姓衛的,同是天子,相比昏庸的宣帝,宴王反而更得人心,你……你當初怎麼就做出這麼一個選擇了!」
第二天,沈家人就全部被發配了邊疆,爹爹的身體自從她跟阿煥死後就垮了,如何能夠經的住這長途跋涉之苦,最後也死在了路上,甚至連屍體也不能保全,落得個被野狗叼去的下場。
想到這裡,沈牡丹的眼神暗了暗,她如今也能夠猜測的出為何大伯不過是個小小的令史,最後的下場卻是如此的淒慘,累及全家,原因不過是因為臨淮是宴王的封地,自己封地上的官員幫著昏庸的宣帝,宴王自是不會原諒。
想到宴王繼位,之後大力改革,國富兵強,民豐物阜,沈牡丹不由的歎了口氣,這事也怪不到宴王頭上,畢竟在政權裡,大伯是真的選錯了,而且宴王是真心為民。不過現在宣帝還沒有繼位,還是太子,宴王依舊還是宴王,大伯如今應該也未曾做出選擇,大伯當初的選擇應該是太子順利繼位之後,而如今距離太子繼位還有一年半的時間,也不知到時能不能勸說了大伯。
沈牡丹這裡想著舊事,那邊老太太突然道,「我在酈江上定了一艘船,今個正好大丫頭也回來了,你們就一起出去玩玩,別拘在家裡了……」老太太說著看了沈牡丹跟沈煥一眼,「你們這些小輩的都一起去,我跟老大老二就不去湊熱鬧了。」
自然無人有異議,如此熱鬧的夜晚,大家也都不想拘在家中,只不過沈牡丹對游江卻沒什麼興趣,可轉頭瞧見沈煥期盼的眼神,沈牡丹也只有跟著沈煥一起去了,沈天源在身後囑咐,「牡丹,好好照顧阿煥。」
沈牡丹回頭笑道:「爹爹,我曉得。」
一行十個人,連個丫鬟小廝都沒有帶,只備了兩輛馬車兩名車伕,女眷一輛馬車,男人一輛馬車,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駛向了酈江。一路上,沈瑩話都不多,顯的對游江並無什麼興趣,其他幾個姑娘嘰嘰喳喳的說著,看起來對這趟游江很是歡喜。沈牡丹抬頭看了眼對面的沈瑩,又默默的垂眸。
臨淮不過是個縣,人的流動卻不必一個州的人少,主要就是因為酈江通過臨淮,而且臨淮風景秀麗,氣候合宜。
酈江全長兩千五百多公里,起始金陵,末至常州,途徑二十多個州郡縣。夏日的夜晚,酈江經常一夜通明,江面上全是一艘艘點著花燈的船舶,不少老爺夫人,少爺姑娘儒生們喜愛在船上吟詩作對,遙望風景,品嚐美酒。
等到沈家一行姑娘少爺們來到酈江邊上的時候,江上已經燈火通明,幾位姑娘下來後都難掩興奮之色,待到另外一輛馬車上的人全都下來後,二奶奶李氏讓兩個馬伕去車道等著,沈煥也朝著沈牡丹走了過來。
二奶奶李氏帶著大家一起朝著江邊的一艘船走去,依次上了船,沈牡丹就尋了位置坐了下來,沈煥第一次上船,顯得有些興奮,趴在船邊上四處忘著,二爺沈慶冬,七少爺沈慶年,八少爺沈方辰也不想拘於船艙內,都呆在外面吹著小風,喝著小酒,偶爾作上一首詩,連沈煥也參與了進去。
幾個姑娘在船艙裡說說笑笑,沒一會就覺得悶的慌了,五姑娘沈芳蘭笑道:「這船艙裡有些悶熱,我們也出去吹吹風,在跟阿哥阿弟們一起作詩如何?」
三姑娘沈芳華笑道:「自然是極好的。」
沈牡丹也應了一聲好,沈雁蓉不說話,看起來也不想待在船艙裡了,只有沈瑩面色還很是憔悴,靠在籐椅之上不願起身,「三妹妹,五妹妹,你們去玩吧,我就不出去了。」
兩個姑娘瞧見她實在是不舒服的樣子,也不強求,讓她好好休息,其他幾人陸續出了船艙。
船艙裡很快就只剩下沈瑩一人,她靜靜的從窗上遙望遠處燈火通明的一片,心中卻止不住的淒涼,想著家裡的糟心事更是忍不住紅了眼眶,聽著外頭弟弟妹妹歡笑聲,又強生生的把眼淚全部吞了回去。
一個人在船艙的滋味實在不好受,有人陪著似乎還好受一些,沈瑩再也堅持不住,硬拖著身子起身朝著外面走去,耳邊是五妹芳蘭歡快的笑聲。聽見堂妹的笑聲,沈瑩也笑了笑,幾個妹妹中,芳蘭的性子最是明媚,活潑,聽見她的笑聲自己心中也好過了許多。
沈芳蘭也瞧見從船艙走出來的沈瑩,立刻衝她招了招手,歡快的道:「大姐,你快過來瞧瞧,那艘船可真好看,還能聽見有人唱曲吹簫的聲音……」
沈瑩笑瞇瞇的走了過去,朝著芳蘭手指的位置看去,笑道:「果真是漂亮。」夜裡的船一艘艘的,燈火通明,遠處一艘船上不知用了什麼小把戲,燈光顯然五顏六色,色彩斑斕,很是好看。
隨著那艘船越來越近,沈家人瞧見那船頭依偎著一雙男女,女子正哼唱著小曲,男子為她吹簫伴奏。
沈牡丹看著不遠處船頭上的一對男女,楞了下,又轉頭看向沈瑩,在心底歎了口氣。隨著船舶的靠近,沈家人也看清楚了船頭上那一男一女,沈牡丹聽見沈芳華沈芳蘭倒吸一口氣的聲音,還有沈雁蓉的冷哼聲。
對面船頭上的一男一女沈家人都認識,男人是沈瑩的夫君,嚴家二爺嚴仁修,女子是沈瑩的好友鄧妍秋,兩人如今正如膠似漆的依偎在一起。沈瑩自然也瞧見這一幕了,表面的堅強再也偽裝不下去了,眼淚順著臉頰落下。
「大……大姐,這是怎麼回事?」沈芳蘭錯愕的回頭看向沈瑩,發現她滿臉淚水的時候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不再說話,轉頭惡狠狠的看向船頭上的那一對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