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靈魂

　　霍格沃茨的小動物們坐著小火車回家了，教授們也都從壁爐走了，只留下昏迷的教授、陪床的肥哈、照顧病患的龐弗雷夫人、需要查資料的鄧爺爺和怎麼趕都不走的狗狗。偌大的霍格沃茨裡只有區區的5個人，顯得空曠而靜謐，和平常那種小動物到處亂竄的情形成鮮明的對比。人氣不旺，陰氣就大勝，況且還有那麼多放假都不離校的鬼魂，大夏天的也覺得冷颼颼。

　　教授現在其實清醒得很，他從中了詛咒的那一刻，靈魂就一下子離開了身體，懸浮在上空大概兩米高的地方，走不掉也回不去，只能高高在上地看著眾多腦袋瓜擠過去，圍著他的身體嘰嘰喳喳。撇嘴，有時候霍格沃茨的教授比小動物們還吵，因為他們曾經也是一個個的小動物，修煉至今他們升級了，更吵。他覺得牽扯著他的那股力量來自他的軀體，而這種力量在慢慢地消退，也許當身體和靈魂之間的聯繫斷開的那一刻，他就真的死掉了。

　　他不遺憾，只有一點小小的思念，那個有著亂蓬蓬黑髮和綠盈盈大眼睛的小巨怪大概也會想他吧。還好，他離開得早，他們還沒有真正的訂立婚姻契約。精靈的婚契不同於其他，一個死去，另一個將孤獨終老。他離開了的話，訂婚契約應該就會解除了，那種小巨怪終於不用陪著他這個已經腐朽成泥的靈魂，可以去尋找陽光和屬於自己的燦爛人生。他想過無數種死法，可沒有一種是這樣不生不死的狀態，所以，他希望這過程能快點結束，至少別晃蕩在這裡。有時候，求死也挺難。

　　鄧布利多把他抓在手裡的隱形衣拿過來，蓋在他身上，身體消失了，只留下一個腦袋。教授皺著眉非常想要在鄧布利多的腦袋瓜上打個洞，裡面灌點提神劑什麼的讓他清醒點。這個時候要是想幫忙的話應該給他來點魔藥什麼的吧？要是想幫倒忙也可以給他個索命咒，用隱形衣把他包起來是要幹什麼？可奇跡居然發生了，他覺得那種越來越微弱的來自身體的牽扯忽然停止了變化，一瞬間穩定起來。這件波特家的破斗篷居然讓他的死亡過程停頓了，什麼原理？教授努力地低頭去看那件在自己手裡已經好多年的破斗篷，直覺地發現，這件斗篷沒那麼簡單。可他雖然不能離開，卻也無法再靠近了，所以，不能湊過去看個仔細。

　　終於，騷亂平靜下來，吵鬧的腦袋瓜們收拾收拾，都離開了，臨到最後，鄧爺爺發現門鑰匙不夠，於是剩下的人只能用他被分配到的那個到地窖的門鑰匙回去。門鑰匙啟動的那一刻，教授有感覺到了熟悉勾著肚臍的拉力，然後一晃他就看到了他熟悉的地窖和他的小巨怪。那隻小巨怪衝著他的身體撲去的時候，他少有地心虛了一會，是的，他一直在教導小巨怪要小心謹慎，要謀定而後動，結果先遇到危險的是他自己，所以，他還是多少有點心虛。可馬上又理直氣壯了，大人的事業總有危險，孩子卻不能去冒險，所以，教授是雙重標準了。

　　小巨怪跟著大部隊一起向醫療翼移動，因為他不是抬著擔架的人，所以稍微被擠得往後了一點，然後教授發現了一個問題，哈利‧波特，他的未婚夫對他的靈魂也有牽引的作用，而且力量大過自己的身體。他現在就飄在自家小巨怪的腦袋上前方一米處，因為根據自身身體和哈利的位置，這裡是他可以待的地方，於是教授徹底驚呆了，難道那個咒語是讓他的靈魂到哈利身邊的咒語？那麼也就是說其實他的靈魂根本沒要去梅林身邊，而是要到這隻小巨怪的身邊？

　　他從來不曾聽說過這樣一個詛咒，能讓人的靈魂離開，到另一個人身邊，所以，教授非常困惑。就在他認真思考的過程中，眾人已經七手八腳地完成了進入醫療翼到把他放在床上的一系列動作，都圍在床邊上看著龐弗雷夫人給他檢查，檢查之後自然是吃藥，可一個魔藥大師，就算是一個昏迷的魔藥大師也不是那麼容易吃進別人餵的魔藥的。教授挑著眉毛，看熱鬧一樣地嗤笑著看龐弗雷夫人手忙腳亂，就好像下面躺著急需救治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誰知道，還沒等他高興多久，自家的小巨怪就接過了藥瓶，居然就當著眾目睽睽之下，吻上了他的嘴唇。教授驚呆了，這小子的臉皮究竟是什麼做的，居然如此不要臉地在別人面前親他？！還沒等教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開始暴跳如雷，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他又回到自己身體裡了。他能感到吻著他的唇和摩挲著他臉的手指，只是睜不開眼，動不了，無法支配自己的行為。所以，他的身體的確睡著，可靈魂卻清醒得很。

　　西里斯的吠叫打破了病房裡因為震驚和愕然產生的寧靜，這一刻，教授恨不得能馬上醒來，把小巨怪和他的蠢狗教父一起扔出去。可哈利又含著魔藥吻住了他，讓他沒了胡思亂想的精神。在那麼多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秀吻戲，讓教授只想要一輩子都不要再醒過來。

　　不管教授心中如何悲憤，救世主都老神在在地餵完了所有的魔藥，退到一邊去，狗狗被清理出去，病房裡就只剩下醫生、病患和圍觀的一老一小。兩個圍觀群眾大致交流了一下情報，然後確定了一下暑期安排。小巨怪果然本著狗皮膏藥就是黏的根本原則不肯離開他，於是，醫療翼就成了今後一段時間兩個人的共處場所。教授不知道該作何感想，對哈利不肯離開他，一定要陪著他這件事情，他是覺得很感動。但被那些熱衷於猜測誰才是救世主「被強迫了的小辣椒未婚夫」的教授們知道了他和小巨怪的關係，這絕對是個巨大的災難。他甚至在想，剛剛如果能夠死去是不是梅林的仁慈。

　　閒雜人等離開了，哈利給他換了睡衣，還擦了臉和手腳，給了他一個晚安吻。一切安靜下來，教授困在自己的身體裡，睡不著、醒不來，一片黑，於是他有了難得的發呆的時間。往往這種閒得發慌的時間用來回想自己的豐功偉績或者幸福時光什麼的是最好不過了，於是教授也不可免俗地開始想當年。

　　他想起一些3歲之前家裡還沒有破產時候的零星片段，雖然已經十分模糊了，但卻真實的存在過。然後他想起了莉莉，那個如同百合一般美好的女孩，以前他每次想起莉莉都會覺得痛徹心扉，覺得那樣溫暖卻把他灼得生疼。可這一次，他竟然沒有覺得痛，第一次，他平靜地回憶起那個兒時的玩伴，那個唯一一個不曾嫌棄他的朋友。那些互贈的禮物、那些相處的片段、那些來自最美好的歲月裡的片段，那麼平靜地滑過他的腦海，就像珍藏的陳年佳釀，終於隱去了最初的嗆口，變得綿長而醇厚起來。然後他恍然發現，對那個美麗的身影，他抱著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愛情，更像是過於珍惜的親情和友情，因為和哈利的共處，讓他明白，愛一個人必將對那個人抱有慾望。他欣賞莉莉，他覺得莉莉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可卻獨獨少了慾望。訝然於自己的發現，教授發現，自己才是沒腦子的那個，有幾個人會把友情當成了愛情，還十幾年如一日？

　　然後，那隻小巨怪就那麼突兀地出現在腦海裡，先是幾個月的肥嘟嘟的嬰兒模樣、然後是會走路了蹣跚地張著小胖手撲到他身上的樣子、之後是聖芒戈裡那個失魂落魄的小娃娃、和他互相擁抱著取暖的小娃娃、在麻瓜界生活得並不好已經變得痴痴傻傻的小東西、再一次見面認出他來由呆滯到鮮活的小巨怪、走到哪裡跟到哪裡從來不肯離開他的小巨怪、撒嬌的小巨怪、可憐兮兮抹眼淚的小巨怪、哀怨地看著他的小巨怪、興高采烈的小巨怪、賊兮兮偷笑的小巨怪、做了壞事卻說自己最乖的小巨怪、偷偷親他就算被狠K也會偷著樂的小巨怪、眼睛冒光像是肉食動物的小巨怪、那個給他戴上戒指說會永遠對他好的小巨怪、那個把魔藥含進嘴裡帶著點悲傷吻住他的小巨怪……。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有這麼多關於哈利的記憶；原來，他所能憶起的美好片段已經被這個人占滿；原來，他已經在自己沒有發現的時候，留戀一個人到刻骨銘心的地步。他不願剖析自己的心，因為看清楚了自己的願望，就有了失望的可能。梅林從不眷顧他，他的願望永遠沒有實現的可能。可這一次，似乎是為了補償之前的虧待，梅林終於願意給他一些希望和光亮，那個他渴望的人，同樣渴望著他。他以為那種慾望是骯髒的，是荷爾蒙鼓動下的人類的罪惡本性，可第一次，他發現，那種渴望也許是源自於愛。想要在一起，想要不分開，想要更多地相溶，於是用那樣的方式訴說對彼此的愛。他現在也想要抱抱小巨怪，想要親親他，想要讓他知道，關於西弗勒斯‧斯內普的點點滴滴，想要在活著的每分鐘都和這個人不分開。

　　在教授的憶苦思甜中，靜謐的夜過去了，哈利醒來，吻了吻他的額頭，「西弗，早安。哦，我想我需要用一下衛生間，馬上回來。」

　　小巨怪起身，跑向洗手間，於是教授呼的一下，被從自己的身體裡拉了出來，又飄在了空中。十分無語的教授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跑動的小巨怪，再回頭看看自己的身體，終於確認，自己又一次被拉了出來。困惑的教授有點無法理解當前的狀況，但他明顯感覺到，來自身體的拉力在經過一晚上的時間之後變得強力了一點。停在病床和衛生間中間的地方，教授等待著小巨怪從衛生間出來。果然，等到小巨怪出來，走向他身體的時候，教授又被拉著一點點回到自己身體上方去了，可奇怪的是，他還飄在上面，沒有回歸本體。

　　教授想不明白因果，就坐在半空中，看著小巨怪用半魔法半麻瓜的方式照顧他，餵吃的、餵水、按摩，然後拿出魔藥期刊開始讀。這點教授倒是挺滿意，無聊的時候，有人讀一讀魔藥期刊什麼的，的確是個不錯的福利。於是教授也不著急了，開始專心地聽起「哈利‧波特廣播站」來。讀完一篇文章，哈利給他用濕棉球擦擦嘴唇，然後俯身在他唇上印了一個吻，於是，呼的一聲，教授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教授終於搞明白了這見鬼的詛咒，他會靈魂離體是因為那小巨怪，他會回來也是因為那小巨怪。小巨怪如果離開他的身體一段距離，他就會被拉出體外；小巨怪如果親吻他的嘴唇，那麼他就又被塞回來。苦逼的梅林給與的苦逼人生，教授氣得想要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