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吃過晚飯之後，葉閃閃又一頭紮進書房，腦細胞又瘋狂運作四小時之後，終於把資料給整理好了。

　　他把資料全放在單獨的硬碟上，先是站在原地蹦躂了幾下，然後開開心心地打開了宮越的書房門，站門口手腳並用比比劃劃地問有沒有開視頻或者語音。

　　宮越看著對方十分抽象的肢體語言，竟然神奇地理解了意思，他視線放回電腦螢幕上，“今天就先到這裡，明天上午把詳細情況提交給易斯特。”然後就俐落地關了視頻視窗。

　　葉閃閃聽清楚了，見宮越又看過來，十分自覺地幾步走過去，“你看你看，我的無敵神器鍛造出來了！”說著“啪”地一下把硬碟拍到了桌子上，眉飛色舞，“有了這個神器，你就不用擔心下屬欺負你不認識他們了。”他的語氣和動作，很像個電視廣告裡推銷硬碟的。

　　欺負？宮越對這個動詞保持懷疑，但也沒問出來，看了眼那個硬碟，“裡面是你之前說的資料？”

　　“是啊，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腦子都要廢掉了。”說著換了個嚴肅的聲調，“為我這差不多十個小時裡面，喪生的腦細胞表示最誠摯的哀悼。”他說完，一雙眼睛就看著宮越，眨啊眨，睫毛又很長，看起來很像個洋娃娃。

　　宮越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其中的含義，言簡意賅，“嗯，哀悼。”

　　葉閃閃這才滿意了，彎下腰直接把埠連接上宮越的電腦，“你打開看看？”全是獻寶的語氣。

　　宮越依言打開了，就發現裡面分門別類好幾個資料夾。有近四年高層變動的詳細情況及原因，也有收購的各個項目，還有宮氏財團涉及的產業，在近四年的一個總體的分析，甚至還有對接下來兩年的一個預估。他快速地流覽了一遍，越看越心驚。他敢保證，就算給易斯特一個星期的時間，也做不出差不多水準的東西來。

　　這一刻，宮越突然就在想，為什麼以前的自己，會讓葉閃閃去當演員，而不是進入宮氏？這個問題他自己無法回答，於是，他選擇直接問出來。

　　葉閃閃原本在邊上等著宮越看完之後，給予誇獎和獎勵呢，結果被問了這個問題，一時間有些懵，想了一會兒才說，“因為我不太懂人的情緒這個東西，也不是很會和別人相處和交流。做演員的話，需要去揣摩人物的情緒，可以讓我多瞭解一點，而且演員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

　　他對這個問題怎麼回答有些傷腦筋，最後眼前一亮，想起了什麼，“不過你之前說過，如果我去做演員會開心的話，那就去做吧。”

　　用宮越說的話回答宮越提的問題，感覺自己真是機智！

　　聽了最後這句話，宮越手一頓，把自己的視線從螢幕密密麻麻的文字上移開，看向旁邊的葉閃閃，臉色慢慢就柔和了一分，“那你當演員，開心嗎？”

　　葉閃閃覺得今天的話題十分具有跳躍性，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開心。”他喜歡嘗試新鮮的東西，喜歡去看這個新奇的世界。

　　“嗯，好。”宮越注意到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突然認識到，自己對於葉閃閃來說，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如果自己要求葉閃閃到他的身邊工作，對方肯定不會拒絕。

　　可是，他會快樂嗎？為自己工作，為宮氏工作，每天埋頭於繁雜的事務和複雜的人際，會開心嗎？——答案是否定的。葉閃閃具有近乎孩童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或許樹下的一隻螞蟻，也比財務報表和美金對他更有吸引力。

　　這一刻，宮越和失憶前的自己擁有了同樣的想法，“去做讓你開心的事情，就足夠了。”

　　“啊？”葉閃閃不知道宮越是不是因為失憶的緣故，連語言功能也被波及，這前言不搭後語的對話總讓他覺得怪怪的。

　　發現葉閃閃一臉的糾結，宮越指了指硬碟，“很晚了，你去休息吧，我看完了再睡。”

　　葉閃閃覺得金主的心思真難猜，懶得想了，就點點頭準備去睡覺。抬腳走了幾步，他又後退著倒了回來，宮越抬眼，問他，“怎麼了？”語氣十分耐心。

　　“你還沒有誇獎我啊。”理直氣壯，完全沒任何毛病。

　　宮越看著對方認真的表情，抬了抬嘴角，在燈光下的眼神，竟然顯得異常的溫和。只見他站起來，抬手放在葉閃閃毛茸茸的頭頂上，輕輕揉了揉，“閃閃很厲害，快去睡吧，晚安。”

　　於是，一直走到了主臥門口，葉閃閃都處於暈乎乎的狀態——剛剛宮越好像是笑了？真的笑了！雖然弧度不明顯，可是萬年難得一見啊！而且，我家金主真的沒有神經錯亂嗎？竟然會那麼溫柔地說話！

　　肯定是神經錯亂了！

　　面對著臥室的門，葉閃閃傻兮兮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感覺上面還殘留著溫度一樣。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摸頭殺嗎？感覺下次還可以讓宮越摸一摸！

　　等宮越看完葉閃閃整理的資料，都已經是淩晨三點了。他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覺有些疲憊。關了電腦，從書房出來，剛走進主臥，他的腳步下意識地就停了下來。

　　臥室裡沒有像以前的每一個夜晚一樣漆黑一片，在床頭的地方，有一盞暖色的小夜燈還靜靜地亮著。而在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大床上，有一個顯眼的弧形隆起，若是仔細聽，還能夠聽見平緩的呼吸聲。

　　是葉閃閃。

　　宮越在原地站了大約三四分鐘，才重新邁開了腳步。雖然地面上鋪著地毯，但他還是下意識地放輕了動作。

　　關上盥洗室的門，宮越打開燈，不出所料地就看見洗手池上面的架子上，已經多出了許多他完全陌生的東西。他的東西顏色都很單一，主要是因為他通常只會注重東西的實用價值，不太關注顏色和設計，所以一直以來，他的東西基本都是純色簡約的類型。

　　但是在他白色漱口杯的旁邊，放著的是一個綠色青蛙樣式的杯子，裡面擺著一把淺藍色的牙刷，上面還有淺淺的水漬，明顯牙刷的主人不久前才使用過。

　　同樣的，他純白色埃及棉毛巾旁邊，多了一張金黃色印有卡通動物的毛巾——尖耳朵，圓眼睛，是什麼動物？

　　只從眼前的這幾樣東西，宮越就基本能夠判定出葉閃閃的愛好和偏向了——一切顏色鮮豔、具有特殊趣味的東西。

　　神色淡定地從金黃色卡通毛巾旁邊，把自己純色的毛巾拿下來，擦乾了臉上的水，又放回去。宮越在走出盥洗室的時候，感覺自己是可以習慣這樣的生活方式的。

　　近乎悄無聲息地掀開了被子的一角，葉閃閃沒有被吵到，還是睡得很熟。宮越躺到床上，略有些疲憊的身體才真正放鬆下來。正在這時候，葉閃閃突然翻了身，宮越剛放鬆的身體瞬間就緊繃起來。

　　過了差不多一分鐘，葉閃閃沒什麼動靜了，他全身肌肉才又鬆弛下來。

　　因為葉閃閃換了睡姿的原因，兩人的距離離得更近了，對方的呼吸聲就響在他的耳邊，偶爾還能感覺到氣流滑過的感覺，他甚至能夠聽出每一秒呼吸的節奏。

　　宮越在黑暗中注視著葉閃閃的方向，最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摸索著把葉閃閃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裡，才閉上了眼睛。

　　他告訴自己，我只是希望他晚上不要再做噩夢而已。

　　第二天，葉閃閃睡到了自然醒。

　　發現宮越早就不在床上之後，他十分開心地眯著眼，在大床上面滾來滾去迴圈了好多次，坐起來抱著被子打了個哈欠之後，才一邊哼著歌去洗漱。

　　不用上課不用考試不用做卷子的每一天，都是輕鬆而愉悅的！

　　穿好了衣服，葉閃閃又哼著歌下了樓，十分震驚地發現宮越竟然還沒有出門，明明都九點了——這是發生了什麼，竟然讓工作狂人延遲了上班時間！

　　他滿心好奇地蹭過去，眨巴著一雙眼看宮越。

　　接下來，宮越很快就解開了他的疑惑，“這是你這兩天需要補上的課程以及作業，我今天很忙，所以考試會讓霍克代為監考，之後卷子會送到我的辦公室，我親自批改。”說完之後，就從霍克管家的手上，拿過了一張白紙，上面用英文寫了滿滿一張紙，筆跡很熟悉，就是宮越的。

　　這一刻，天崩地裂。

　　葉閃閃被一張“學習清單”連人帶魂鎮在了原地，心裡在哭嚎，說好的失憶呢？說好的燦爛愉快的一天呢？說好的工作遲到了呢……你怎麼還不走……

　　然而，他也只敢在心裡嚎一嚎，畢竟宮越大魔王的威嚴不容挑釁。

　　宮越說完之後，接過公事包就準備出門了。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突然停了下來。

　　葉閃閃滿心都是淚地看著宮越的背影，萬分期待能夠從對方嘴裡聽到諸如“我剛剛都是開玩笑的，不用當真”這樣的話。

　　然而，他聽見宮越說，“晚上等我回來，給你講錯題。”

　　此時此刻，萬念俱灰，生無可戀。